第17章 七夕(1 / 2)

掌櫃假嬌媚 蘇章峭人 7001 字 4個月前

時值乞巧,接連數日未曾放晴。

直至七夕那日,日暮侵黃,方才雨勢漸收。夜幕暗垂,許是雨後初霽,梨花香濃,流夏的晚風似疊皺水中波,娓娓綿恒。

夜市早已熙熙攘攘地鬨了起來,攤主商販們紛紛撤了遮雨的油布棚子,重又添補得貨物擺飾齊全琳琅。巷尾樓閣皆掛了豔紅的大小燈籠,燈火暈開,萬家闌珊,儘是一番祥和景。

城中第一大茶館「近水閣」,因附著姑蘇河巍然屹起而得名,笙旗飄展,經久不衰。

執壺斟水,泡了上好的嵩山雪頂散落盞底,碧湯澄亮,於玉瓷蓋碗間汩汩瀉入紫砂盅。稍作輕嗅,茴香蕩開。

七夕夜素來氣氛濃厚,唐忱喜靜,本不欲湊這熱鬨。隻是心裡煩悶異常,如何也靜不下來,乾脆便出來換換心境。

“檸姐兒此時就在府中,少將軍是不想見她?還是,不敢見她?”

又是一陣煩躁莫名襲來,唐忱微微蹙眉。

常年於沙場兵戈交鋒,早就讓他心性沉穩,學會冷靜縝密。縱是兵臨城下,縱是深入敵營,他也從未皺過一下眉,亂過一次心。何曾如這般焦灼不定。

長指持盅,將茶緩緩注入品茗杯,微呷一口,他神情不耐地朝窗外掃了眼。卻在無意瞥到一抹熟悉倩影時,手中動作一頓,眉峰蹙得更緊,須臾片刻複落桌案。

……

窗下水橋之上,薑檸望著陸紹人遞給她的油紙包,一臉奇怪地左右看了眼:“這是什麼?”

“本掌櫃賞你的,七夕禮物。”陸紹人似是邀功一般,媚眼一拋,瀟灑地在她耳邊打了個響指。

薑檸在他的目光注視下,將油紙包打開,“???就,一包巧果?”她嘴角有些抽搐。

也好意思稱作“禮物”?!?

“誒,此言差矣。這可是掌櫃的我足足等了小半個時辰,在萬千女兒家驚羨的目光下,買給你的,全京城僅此一份。”陸紹人指間玉扇利落一轉,持著扇柄挑起她小巧的下顎,笑得輕佻:“感動嗎?”

薑檸唇角一撇,毫不遲疑地抬手打掉他的扇子:“搞這些個虛頭巴腦的,有那閒錢還不如給我漲漲月俸。”

說著,她低頭選了顆金魚模子的巧果,輕輕咬了一口,酥脆清甜,細細咀嚼間,還泛著芝麻碎香。

“月俸那點兒碎銀子算什麼?隻要你想,我陸家八抬大轎和一屋子貂都是你的。”他唇角掛著邪痞的笑,語氣裡隱著散漫不羈。

瞧瞧,八抬大轎,一屋子貂,再襯上他俊郎風流的浪蕩樣兒,可不勾儘了那些個思春姑娘家的心魂兒麼。

薑檸見怪不怪,在心裡狠啐了他一口,麵上隻微微一笑,“陸掌櫃好像昨兒對杜家小姐也是這麼說的,好像前兒對白家姑娘也是同一番話,再往前數數,”

她眯了眯眸狀似思考了下,“上個月要把心窩子掏給人家臨街胭脂閣殷掌櫃的,也是您吧。嘖嘖,合著您家裡那八抬大轎和一屋子貂是‘見者有份’的唄?”

“見者有份?”陸紹人倒給她這稀奇古怪的詞兒給說愣了下,疑惑重複道。

“可不‘見者有份’嗎?凡給你見到的美人都有份啊。”她說得理所當然,嫌棄之態溢於言表。

而後又稍低了低聲,譏諷道:“改日得了空家宴時候,我倒要問問令尊,究竟給你置備了幾屋子貂當聘禮。”

陸紹人聞言,非但不見惱,反倒給她逗笑出了聲。他就是偏愛薑檸這副古靈精怪,嘴上不饒人的勁兒。

隻見他朝前走了兩步,倏然伸手搶過薑檸咬了一半的巧果,動作自然地丟進嘴裡:“到底幾屋子,等你嫁過來慢慢數就是。”

言罷,順勢摸了一把她軟若無骨的纖手,捏了兩下,賤兮兮地輕薄挑眉:“嘖~小手真嫩!”

不等薑檸回過神,果決地迅速轉身大步跑走了。

薑檸反應過來給人諧了油,心裡氣得半死,立馬低頭往周圍瞅了兩眼,蹲下身拿起一塊兒石頭便往前砸了過去。河風款款,隨之傳了聲慘叫回蕩開來。

上下輕拍了拍手,“狗東西,叫什麼陸紹人,改名陸奸人算了!”她恨罵了一句,方覺解氣。

正洋洋得意地準備下橋,卻不料剛轉身,驀然撞上一個堅硬緊實的胸膛。薑檸嚇了一跳沒得設防,身子不受控地往後退了數步,眼見手裡捧的油紙包就要跟著她一同跌倒在地。

尚未來得及哀呼出聲,徒然間,她感覺腰間一緊,緊接著便被麵前少年又穩穩地撈入懷中。涼風自耳畔拂過,夾雜著清冽空靈的雪鬆木香,和他落拓颯冷的氣息,一並竄動滾落進她的鼻間。

電光火石,餘驚未了,她本能仰起頭,少年刀刻般清俊的側臉輪廓赫然映入眼簾,無比明晰。

眯了眯眸子,望著他如畫的眉眼,像是浸潤著紅塵煙火,斂卻人間風華。奈何深邃如墨海,無邊無儘頭,讓人萬般也猜不透。

目光下移,淩雋的鼻骨高挺,唇線緊抿,下頜骨線條分明,喉結微突,滿是性感禁欲的味道。

“巧果不要了?”薑檸人還未醒過神,隻見眼前人的喉結上下滾動,低沉磁性的嗓音鑽入耳蝸,激得她瑟縮了下身子。

離彆太久,薑檸時至今日才仔仔細細地看清,她的小竹馬真的長大了。從前瘦弱的肩骨如今這樣牢靠踏實,竟讓人覺得有些心安。

唐忱垂眸,扶她站穩便收回手臂,毫不猶豫地放開她柔軟的身子。腰上一空,薑檸覺得心裡也空了下。

還要什麼巧果,她眼裡哪裡還看見甚巧果,心裡默默腹誹了句,手上不得不鬆開他一直被自己攥著的胸襟。

“好巧啊,少將軍。”緩過神來,薑檸有些懶倦地倚靠在竹木欄杆上,話裡話外摻有點兒陰陽怪氣:“這良辰美景的,怎麼獨自一人呀?”

她殷唇勾笑,望向他的一雙眸裡似是漫著江南水霧,濕靄薄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