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緣(1 / 2)

掌櫃假嬌媚 蘇章峭人 6850 字 4個月前

月尾,長香琳琅閣。

“安兒,這都巳時末了,掌櫃的怎地還未到呀?”洗華朝外屋又瞅了眼,心不在焉地嘟囔道。

鋪子裡每逢月末,會打外邊兒進一批上乘的錦緞絲綢,北至塔薑,南往秦淮,若遇上罕貴物料,陸紹人便會親自押鏢。

往常這個時辰,運貨的馬車早該到了,今日卻不知為何,晚了近一個多時辰。

薑檸忙著手裡頭的熨帖活兒,聽聞其言,知那妮子又八成惦記著新運來的那批緞料,嘴上還是不忘了逗她兩句。

“你若這般想他,回頭等他來我跟他說說,往後趕上他親自押鏢之時,捎上你一同隨行可好?”她眼也不抬地笑著揶揄。

洗華一聽,瞬即煞紅了小臉兒,跺著腳不依道:“浣月你瞧呀,安兒她又拿我打趣!”

浣月對其二人習以為常,隻笑著搖頭,並不理她。一旁的池音比對好手裡的線色,抬頭望了一眼,不由跟著調笑:“瞧這如今都已入秋多時了,莫不是小呆瓜兒還在思春不成?”

洗華霎時羞粉著臉,追著池音笑鬨纏纏了一旁。

這時,外間終是傳來了馬蹄聲兒的動靜,薑檸收了笑意,與浣月對視一眼,叫止了洗華二人的嬉笑,一同往外走去。

外院兒裡,小廝仆人們已前前後後地卸著車,動作麻利兒地一趟趟往返著。洗華等人亦跟著圍聚過去,端詳討論起新一批的綢緞。頓時,鬨哄哄的場麵輕易便擊退了初秋的涼意,倒彆有一番暖意融融。

熙攘喧鬨間,薑檸忽而心細地發覺,這趟護鏢的領頭鏢師竟是名女子。

隻見那女子一身紫衣俠客行頭,懷中持抱一銀飾鏤雕的淩光長劍,雙手環胸,一言不發地站在洋槐樹下,看著眼前小廝們來來回回地搬運,神情漠然。

涼風漶滿,絲縷遊亂之際,襲帶著她輕軟的發梢零落而飄,更顯其身段單薄,煢煢孑立。是與院兒裡的熱鬨場景,極不相符的懨懨泠泠,堅韌而鬱鬱孤寞。

薑檸瞧她周身散泛的寡涼氣勢,腦子裡瞬間浮現了唐忱清冷如斯的模樣。

難道常年遊走在刀尖風雨裡的,都慣以罩著這般冰冷示人麼。

微眯了下眸,薑檸又仔細多凝了她幾眼。

想來是習武之人的敏銳,那女子幾乎在下一刻便注意到了薑檸投來的目光,正欲移眸望過來時,卻驀然被一道偉岸的身姿遮擋了開來。

“嘖,第一女師爺?”說著,男人抬手準備覆上那女子的下巴,笑得邪氣:“這江湖上,莫不是按模樣兒給你排名的?”

如此番玩世不恭的浪蕩樣兒,除陸紹人那奸商外,世間再無第二人。

薑檸淺揚了下眉梢,微微一驚:原來這姑娘竟是出自西山鏢局?

混跡江湖的行者誰人不曉,西山鏢局乃天下第一大鏢行。就連薑檸這香閨裡的人亦略有耳聞,西山鏢局的唯一女鏢師宋南芷,冷麵無情,殺人如麻,且美豔無雙,人送名號——第一女師爺。

怪道她第一眼便覺得那女子氣質出塵,猶如鐐銬穿透浮冰的冷,視萬物為草芥的漠。想想也是,像陸紹人這般富甲一方的奸商,自不會花重金去隨意聘些泛泛之輩。

但見宋南芷閃速伸手,掰過陸紹人的手腕用力反手一彆,聲色冰冷道:“現在呢?”

陸紹人似是受不住手上的疼,忙不迭地適時識相,也不知真假,隻聽他呲牙咧嘴地抽氣道:“嘶……疼疼……輕點輕點…”

他故意喊得很大聲,引得幾個小廝紛紛側目。宋南芷不想被人圍觀,手上一鬆,撤回了掌上力道。

“真辣。”陸紹人笑嗤一聲,扭了兩下手腕又不長記性起來,“這麼喜歡動手動腳,看來你對我這個雇主還是很有感情——”

宋南芷壓根不等他話說完,看也不看他一眼,徑直轉身走開。

陸紹人被閃了一下,伸臂欲將她扯進懷裡,卻在剛一探出手掌之際,便被宋南芷回身一把反扭著胳膊用力按在樹上。

下一刻,隻見她將未出鞘的劍柄狠狠抵在了陸紹人的後頸處,似乎隻要他再多一句廢話,便會被宋南芷一劍斃命。

薑檸不由得彎唇一笑,暗覺過癮,她還是頭一回瞧見陸紹人吃癟。

就在她看得正起勁兒時,大概是那倆人的動靜太大,引得洗華幾個一臉好奇地朝這頭奔過來。薑檸為了不影響那頭“花前月下”的戲碼,不得不停止觀戰,哄騙著洗華池音等人一同進了暖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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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安寺坐落在皇家園林——香霧山,乃前朝開國皇帝所建,逾至今日大抵也有個幾百年曆史,前後經曆代皇帝翻修五次有餘,常年香火鼎盛,旺足得很,可見其地位之重。

起初太後的懿旨下了薑府,薑檸得知自己被選中一同隨行萬安寺祈福時,心中甚是疑惑費解。

雖說其父薑勁梧為鹽鐵總司,但就官職而言,朝中位高於他的權臣比比皆是,若單論官宦世家的千金,也未必見得能排上薑檸。

因而臨行前,薑氏夫婦特意囑托再三,叮嚀她於眾人麵前行事須低調,切不可張揚莽撞了去。

薑檸連連應下,她原也不是漂浮的性子,自然省得輕重分寸,反過來撫慰二老幾句,倒也讓兩人穩下心去。

香霧山位及遠郊,太後心慈,為避免波及百姓晨起營生,年年不顧皇帝勸阻,執意天尚未亮便啟程行進。

故此寅時三刻,戌央街上黃土墊道,泱泱儀仗似長龍曳尾,雙側行婢提以羊角宮燈,緩緩行進。

前後皆由鐵麵禁軍相護,整條隊伍靜默肅肅,隻聞馬蹄紛遝,輪聲碾塵,軲轆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