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深愛(2 / 2)

獨孤惑心中無奈,但他也愛莫能助,隻能感歎世事無常。

好在此刻的敖熾正是涿州需要的,兒女情長一事,便順其自然好了。

這何嘗不是緣分的一種呢?

獨孤惑終於說服自己不去細思,和敖熾商議起追蹤危異的計劃來。

另一邊,姬雪和萬淵已回到地麵之上,前往蓬萊仙宮在涿州的分舵。

和王管事告彆後,姬雪便讓萬淵在獵場中化為數百米高的原型,並踏入了萬淵獄之中。

就在萬淵要聽從姬雪最初的命令將她載往涿州之外時,姬雪忽然叫停了它。

“萬淵,你自己走,飛慢一點,在涿州的空中和雲海之上多轉幾圈,再往北方雍州蓬萊的另一處分舵去。”

“我就此與你分彆,但你要裝出我一直在你肚子裡的樣子。”

萬淵渾厚的聲音響起:“主人為何要如此?可是要秘密折返涿州?”

“你無需知曉。”姬雪沒有回答萬淵的提問,並警告道,“不許告知敖熾。”

“是。”

萬淵毫不猶豫地應下了。

離開地下前,敖熾給他下了絕對服從姬雪的命令。

因此,雖然他的主仆契約在敖熾身上,但此時他真正的主人是姬雪。

想了想,姬雪又將一個儲物戒放在萬淵獄內的木桌上。

“若是今後你有機會再見到敖熾,就替我把這個儲物戒給他吧。”

“告訴他,我知曉了他的冤屈,作為執掌他永世為奴的刑罰的天官,我免了他的一切罪責。今後,他再也不必回蓬萊,可自去逍遙。”

“還有,對不起。”姬雪垂下了眸子,她已從收集來的情報中知道了自己是如何折磨了敖熾一年,“從前,是我對他不好。”

“可以怪我,但不必對這世間失望。”

“畢竟這錦繡河山,還能孕育出他這樣可愛的人。”

寂靜許久後,萬淵沉厚的聲音傳來:“主人,為何不親自與他說?”

“這一去,生死難料。”姬雪握緊了手中劍柄,不如說,她已推算出這一禍,對她而言幾乎是死局。

“屬下明白了。”萬淵緩緩張開了巨口。

於是在萬淵飛向空中之前,姬雪就憑著隱身符無聲無息地潛回了涿州城。

夜中,地麵的涿州仍一派安居樂業的景象,萬家燈火輝煌,似乎全然不受地下的動蕩的影響。

但姬雪知道,已有不知多少的魔族潛入了涿州城。

她來到了花街入口,隨著人群一同進入桃花居,自從前幾日魔族在桃花居鬨出了亂子,這裡就被官府封鎖,即使是夜中,也有官兵在看守。

姬雪悄無聲息地落進桃花居院中的草叢裡,她凝視觀察片刻,一道陣法就倏然在她腳下展開。

一息之間,所有的守衛的目光都失去了焦距。

自從她的靈力恢複並凝出心劍,越來越多關於仙術的知識便在姬雪腦海中複蘇。

她幾乎不用刻意去思考,下意識便能布下最合適的陣法。

在不驚動任何一方勢力的情況下,姬雪打開了通向地下的舊涿州的門。

一個時辰後,姬雪潛入了舊城中無主人鎮守的州牧府。

侍女與侍衛提著燈籠走過長廊,姬雪從灌木叢後滾出,飛身跳上倉庫的屋簷,倒吊於橫梁上。

待到那一隊火光徹底隱沒在轉角後,姬雪才推開了木窗,鑽入倉庫。

四百年過去,這倉庫仍舊沒多少分彆。姬雪很快找到了通向地下室的入口,走過長長的甬道之後,她來到了四百年前停放棺材的大殿。

此時的大殿中已空無一物,敖熾的蓮火曾將這裡的一切都燃燒殆儘,隻餘塵埃。

那些棺材中的狐族屍體,也風化為了辨不清的碎塊。

姬雪手中掐訣,清澈的水便憑空而生,將地麵的臟汙儘數滌蕩而去,露出其下陣法的舊痕。

早在敖熾的回憶中看到這些陣法時,姬雪就感到不對勁。

一種不知從何而來的熟悉感漸漸染上姬雪的心頭。

這樣的狀況,曾經在姬雪身上是極其少見的。

因為她的記憶力很好,近乎過目不忘。她腦海中的信息如同被整齊分類的書架,每個目錄都能索引到最細的知識。

在姬雪的認知裡,隻有記得全部或記得部分,不會存在似乎見過。

她絕不會容許自己擁有如此模糊的信息。

但在這個世界蘇醒以來,姬雪產生了越來越多不受控的知覺與記憶,脫離敖熾的心境後,姬雪終於得到了更多線索。

手中凝出心劍“斷天”,姬雪感受著靈力在她的體內流轉,並與天地道法相接,源源不斷地產生玄奧之意。

修煉修的是大道,無數的道法儘在與天地的溝通之間。當進入到調息之中後,姬雪感到越來越多的知識在她的腦海中清晰地複蘇了。

大殿中央,姬雪垂眸看向地麵的陣法。

她居然開始能看懂陣法上古老而複雜的符文,那符文之中留下了鮮明的注腳——蓬萊。

這是蓬萊仙山的血脈傳承。

五百年前到四百年前,蓬萊仙山看起來與涿州一事並無太大乾係,至多隻是袖手旁觀,然而實際上,卻早已在神不知鬼不覺中參與其中,構築了陰謀最核心的部分。

仙人的職責是守護蒼生,但來自蓬萊主脈的陣法卻被運用於魔族的邪異陰謀中,那麼蓬萊仙山之中,必定有違背天職的內鬼。

敵在暗我在明是最不利的狀況,因此姬雪才偽造出自己離開涿州的假象,想要脫離窺伺,獨自進行調查。

這處大殿,當初是用以吸引獨孤一族和敖熾的注意力的障眼法,供奉著假的紅蓮聖玉,地麵上的陣法似乎除了封閉大殿,沒有彆的用處。

但在此刻的姬雪眼裡,一切都截然不同起來。

她彎下腰,將手指劃破,以血於地麵畫陣,將殘缺的陣法一點點補全。

一個時辰後,相較於原先複雜了十倍的陣法成型了。

姬雪立於陣法中央,默念法訣,那陣法便亮起幽藍色的寒光,姬雪腳下的地麵也扭曲著化為漩渦,將姬雪吞入。

當姬雪看清眼前的景象,她的瞳孔驟縮。

這是一處地下的森林。

說是森林,或許還不太妥當。因為那些樹木並沒有樹葉,隻有巨大的樹乾與樹枝虯結著生長,撐開上下兩層泥土,支起一片隻有十幾米高的夾層空間來。

樹根如蛇般盤滿了整片地麵,勾勒出更為巨大的陣法。姬雪的神識散布開去,就能探查到這陣法覆蓋了整個涿州城。

陣法的中央,是一切力量的彙集之處。

姬雪的神色變得有些沉重,因為她認得出這陣法的功效。

——是要以陣法之內所有人的性命與神魂,凝結出一股至強的力量,可怖無比,也有違人倫。

無論要用那力量做什麼,獻祭如此多的人命都絕不應當。

姬雪沒有救世的善心,但她要揪出自己所屬的勢力中與她目的不相同的人。

於是斷天劍凝結出凜冽寒霜,朝地麵的樹枝斬去。

綠色的血液從被斬斷的樹枝上流出,又瞬間凝成新的樹枝。靈力在其中流動,修補上法陣的裂痕。

見狀,姬雪直直朝陣法的核心奔去。那是一個巨大的樹瘤,不知包裹孕育著什麼東西。

更酷烈的嚴寒降臨,姬雪用儘全力朝樹瘤斬擊。在磅礴的威壓下,被靈力層層包裹的樹瘤撕裂,竟從中綻出紅光。

就在這木屑飛濺的一瞬間,姬雪看清了,一塊赤色的玉懸於樹瘤的空洞中。

竟是紅蓮聖玉!

兩股靈力的對抗使姬雪全身的骨骼都開始哢哢作響,但她沒有後退,而是忍耐住全身的疼痛,向劍尖灌注更多的力量。

就在紅蓮聖玉的靈力罩即將破碎的那一刻,另一柄劍陡然出現在她的視野裡。

那劍直取姬雪命脈,使她不得不後退迎擊,當看清來人,姬雪瞳孔驟縮。

“青梔。”姬雪冷冷道,“原來是你。”

還有……

姬雪看向青梔背後的女人。

“宮主。”青梔沒看姬雪,而是轉身對女人行禮。

“屬下愚鈍,罪該萬死,竟讓少宮主追查至此。”

“但屬下絕無背叛宮主之意!您也看見了,少宮主對屬下的參與並不知情,屬下也從未對少宮主透露任何您的計劃。”

女人一襲白衣,麵龐與姬雪有七分相像,神色清冷沉肅。

就算姬雪不記得她,也能明白,她就是自己在這個世界的母親——姬善。

蓬萊仙山以母係為尊,姬雪是隨母姓。

“好,我不怪你,青梔。”說罷,姬善抬眸看向姬雪。

“阿雪,收手吧。不要再參與此事,回蓬萊仙宮去。”

姬雪手指收緊,這句話,與四百年前天帝淵對敖熾說的何其相似。

“母親,您為何與魔界勾結?”姬雪沒有退卻,“一旦被天帝知曉,蓬萊仙宮便要易主了。”

“我自有考量。”姬善的神色嚴厲下來,“聽話,否則,我保不住你。”

“我不聽話,除非你說服我。”姬雪的語氣也變得寒涼,“與魔界為伍,便是和天界的秩序作對。我不想不明不白地過上隨時都會被處死的日子。”

“阿雪,你向來聰慧,你早已明白了,不是嗎?”姬善歎息,“你隻是想逼我說出那個事實。”

“我在此處,便是天帝的授意。”

聞言,姬雪握緊了劍柄:“涿州覆滅,紅蓮聖玉失竊,天帝一定會對蓬萊仙宮降下罪責,給兩界一個交代。”

“如同五百年前被判處死刑的獨孤一族那般,蓬萊仙宮注定要以血償還。”

“明麵上,您已失蹤,到時候擔責的第一人,便是我。”

“您要我回仙宮去,是為了讓我乖乖被打入天牢。”

姬雪的目光越發寒涼,她的語氣篤定而淡漠。

“您早已放棄了我,要我當計劃的犧牲品。”

“既然你要害我,當一個乖女兒就沒有意義。”

“不是要害你,阿雪。”姬善閉上眼眸,不願再看,“我也從未放棄你。今後我會想辦法把你從天牢中救出,你絕不會有性命之憂。”

“但你若與天帝作對,便必死無疑。”

“我們不過都是棋盤上的棋子,隻有聽執棋之人的話,才能活下去。”

“相信我,阿雪。”姬善重新睜開了眼眸,目光中已帶上悲戚,“你是我孩兒,我怎麼會害你?”

“我不會把自己的性命托付於一個騙我的人的手上。”姬雪失去了繼續談話的欲望,“我也不是棋子。”

“誰要傷我,我便傷她。”

“天帝要害我,我就殺了她。”

“阿雪,你連我都敵不過,又要如何殺了天帝?”姬善歎息一聲,拔劍迎上了姬雪的攻擊。

雖然同為仙人,但隨著修煉年月的不同,武力也會天差地彆。

姬雪年僅十八歲,再怎麼天資聰穎,也不是上萬歲的姬善的對手。

兩道劍光相交,寒冰激射到四處,蓬萊仙宮的劍法以寒載道,斷絕一切生機,凝滯一切變數,隨著戰鬥的進行,這地下的森林,已冰封百裡。

不一會兒,姬雪就在姬善的劍下遍體鱗傷,連恢複力氣都來不及。

於此同時,流轉著靈力的樹根構成的陣法也運轉起來,開始猛烈地抽取涿州大地上下所有生靈的生機。

涿州舊城中的敖熾和獨孤惑神色一變,當看到周圍的妖族們疾速衰老,而魔族身上的魔氣愈發強盛,他們便明白,另一個巨大的不知存在於何處的陣法開始運作了。

原來敖熾曾經布下的封印的被破壞的異狀,隻是障眼法。

而真正的災厄,不到七日就會發生!

還沒思考出對策,一道聲音就喚回了兩人的注意力。

“好久不見了,將軍,小狐狸。”女人笑吟吟的聲音傳來,“怎麼了,這麼慌忙的樣子,是想去救人嗎?”

美豔的身影踏入了他們的視野,本該早已死去的魔尊危異再度現世,笑容愉悅。

“彆做這無用功了。先陪我在這玩一會兒吧。四百年前的那一戰,可是讓我意猶未儘呢。”

刹那間,漆黑的魔氣就封鎖了敖熾和獨孤惑的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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