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前。
謝靈瑜在決定釣魚之時,卻陷入了困擾之中。
她輕聲說道:“我們若是要設局的話,定要一擊必中,因為如果對方沒能上鉤的話,反而會起了疑心,而且到時候他們會肯定我們手中並無絕對性的證據,要不然也不會這般設計他們。”
一旦失敗的話,他們就會偷雞不成蝕把米,徹底打草驚蛇。
蕭晏行點頭:“殿下擔心的是,所以我必須把這個魚餌下的完美無瑕。”
說著,兩人竟不約而同的看向手中卷宗,郭征一直在翻閱這個卷宗就是想從上麵找到證據吧。
但是這份卷宗,不管是謝靈瑜還是蕭晏行都眼睛看過了很多遍。
甚至過目不忘如蕭晏行,早已經這兩份卷宗的內容都背上了。
“看起來這份卷宗,並沒有什麼線索,”謝靈瑜望著手裡的卷宗,臉上倒也沒什麼失望。
因為卷宗上她找不到線索,就意味著郭征也找不到線索。
這是她可以利用的。
就在謝靈瑜看著眼前的卷宗開始出神時,一隻修長白皙的手掌伸了過來,隨著他伸出一根手指,在卷宗上點了點,謝靈瑜的視線被他的手指吸引著,看向了那行字。
嘉明十七年,跟隨胡商車隊前來長安,後被賣入平康坊紅袖樓。
“三年前來的長安,是跟隨胡商團隊而來的,你的意思是或許在這個胡商團隊裡,有她可以托付之人,如果她手中真的有薑九的什麼證據,那麼必然會交給此人。”
這個胡姬少女阿洛會被這麼大費周章的刺殺,想必肯定是威脅到了幕後之人。
說不定就是因為她知道了什麼秘密。
而且根據郭征還在調查這個阿洛來看,她應該確實掌握著什麼證據。
謝靈瑜倒是有些振奮:“那我們就從這個胡商車隊來查。”
蕭晏行卻輕輕搖頭:“根據鴻臚寺的登記來看,每年胡商車隊來往長安,足有千餘次,每個月便能達到數百次。”
“先不說車隊數量太多,如果要一一排查的話,需要花費大量時間,我們時間上便不夠充裕。其次便是要調閱三年前所有的胡商車隊,勢必會大張旗鼓,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他分析這兩點之後,謝靈瑜點頭讚同。
“不過好處便是,我們排查不了,郭征同樣應該也排查不了。”
這倒也是。
郭征連查看這兩份卷宗都是偷偷摸摸的,怎麼可能敢大規模的排查胡商車隊。
“所以這點我們就可以利用。”
蕭晏行突然輕笑了聲。
謝靈瑜卻有些不解:“該怎麼
利用?()”
雖然我們也不知道這個少女阿洛身邊,到底存不存在這麼一個能托付秘密的生死好友,但如今死無對證,所以我們來製造這麼一個人。?()?[()”
謝靈瑜隨即立即明白了:“你是說我們偽造這樣一個人的存在。”
蕭晏行點頭。
這個法子確實符合謝靈瑜之前說的釣魚,畢竟得給出魚餌之後,她想要釣的魚才會真正的上鉤,要不然沒人傻乎乎的去咬空鉤子。
“去哪兒找這樣一個人呢?”謝靈瑜自言自語道。
這個少女阿洛身邊的人,想必早已經被各種排查過了一遍,畢竟他們一開始弄錯了凶殺案的真正方向。
但是真正的幕後主使卻沒弄錯,在大理寺還傻乎乎的追查刺殺回鶻使者真凶的時候,幕後主使早已經把胡姬阿洛身邊的人都查了一遍。
不過想必他們確實沒找到自己想要的。
“我倒是有一個人選。”
謝靈瑜抬起濃密的眼睫,少女滾圓而漂亮的黑眸裡透著興趣,蕭晏行自然也沒有再賣關子,直接說道:“殿下可還記得,我們在極樂樓的時候,他們大堂最大那張賭桌上的那個胡姬少女。”
謝靈瑜當然記得,那個少女穿著明媚而有些暴露的紅色衫裙,手臂上帶著串珠搖鈴,每當一盤結束之後,她便會拿著手中形如馬球杆模樣的長杆,將桌上的銀錢迅速按照下注的輸贏,迅速推給客人們。
每次她揮動手中長杆的時候,手臂上的搖鈴便會響起清脆悅耳的聲音。
讓人宛如聽到了西域之外的沙漠駝鈴,悠揚的脆響。
“她年齡與阿洛相仿,最重要的是。”
蕭晏行頓了片刻,輕聲說道:“她極有可能真的與阿洛有關係。”
謝靈瑜這下徹底傻眼。
“辭安,你這是什麼意思?”謝靈瑜聲音有些顫抖,這次她是真的聽不懂。
甚至她還努力回憶起那次見到那個賭坊少女時的場景,可是她什麼都不記得了。
蕭晏行見她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樣,唇邊揚起更加明顯的笑意,將先前胡姬阿洛的卷宗往前謝靈瑜麵前推了推。
就像之前大理寺來找鴻臚寺要回鶻使者卷宗,是因為卷宗內有他的畫像,還記錄著他本人身上的明顯特征,比如臉上有痦子,或者是身體上刻有紋身。
這些西域外藩之人,可沒有大周這種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的觀念。
因而他們很多男子身上都會紋有圖案。
“你看這裡,說這個阿洛肩膀內則紋有這樣的圖案。”
謝靈瑜低頭看著蕭晏行指著的地方,果然卷宗上麵在描述身體特征的地方,畫著一個極其陌生類似圖騰的圖案。
“殿下在鴻臚寺這麼久,應該也清楚這些外藩人,特彆是有些遊牧民族,他們信仰不同,會有祖傳的圖騰作為信仰的標識。所以這些部落裡的男人身上,往往會紋有這樣的圖騰。”
謝靈瑜輕聲說:“我知道,北紇人就是如此,他
() 們那些士兵身上都會紋著同樣紋身。”
“那個賭坊少女身上也有類似的紋身,方才我在卷宗上看到這個圖案的時候,便一下想到了。”
謝靈瑜認真回想那日的情況,卻依舊沒有絲毫印象。
她有些無奈歎道:“看來那日我光忙著賭錢了,是一絲也未曾察覺。”
蕭晏行此時聲音莫名放軟了幾分,如同輕哄般說道:“是殿下查到了薑九,這才引出這條真正的線索。”
謝靈瑜本就不是怨懟的性子,她望著蕭晏行:“那個賭坊裡的小廝說自己是什麼過目不忘,我看你才是真正的過目不忘。”
她不僅未曾生氣,語氣中反而有種與榮有焉的感覺。
“這麼看來,這個賭坊胡姬確實是最好的人選,先不管她們到底有沒有關係,她待著的這個極樂樓便是薑九尋常最頻繁待著的地方。她與胡姬阿洛之間的聯係便已經有了。”
謝靈瑜越想越發覺得,這確實是個絕妙的人選。
畢竟都不需要他們強行聯係,隻要幕後之人知道這個極樂樓的胡姬少女,隻怕便會信了大半。
“可是,”謝靈終許久輕聲說道:“此事隻怕會讓這個賭坊少女陷入危險。”
蕭晏行望著眼前的少女,與初次相遇時,她已經成長了許多。
她早已經不是那個被養在深宮之中,天真而不諳世事的小殿下了。
她入了朝堂,見識了許多爾虞我詐和不折手段,可是最讓他動容的是,不管經曆再多,眼前這個出身高貴的少女,依舊還保存著一顆柔軟而善良的心。
即便是在準備設下陷阱的時候,她第一時間想到的卻是一個無辜的人。
即便那個人是個卑微的胡姬少女,身份與她猶如雲泥之彆。
但是她依舊看見了對方。
而不是像那些所謂的貴人們,看待尋常百姓宛如螻蟻,根本不會在意這個螻蟻的死活。
“放心,我們隻是利用她設局,我答應殿下,一定會保護好她。”
謝靈瑜望著他,突然輕笑:“這話應該我來說吧。”
“況且待事成之後,我們可以給她一筆錢,讓她脫離如今的生活,回到自己的家鄉。畢竟這些胡姬少女,很多都是被迫來到長安的。”
蕭晏行似是為了寬慰她,竟替這個胡姬少女的後路都想好了。
謝靈瑜眼瞳裡這才露出些許輕鬆。
“是啊,事後給她一筆豐厚的銀錢,讓她自由的生活。”
於是他們迅速了解到了這個賭坊少女名叫赤珠,而他們也在鴻臚寺的庫房之中,找到了赤珠的卷宗。
讓他們意外又不意外的是,這個赤珠卷宗上麵確實有相同的圖騰。
隻不過她是五年前來到長安的。
為了郭征更加信服,謝靈瑜乾脆修改了卷宗年份這個部分,這樣才能徹底坐實兩人之間的關係。
在他們做好萬全準備之後,謝靈瑜便派聽荷出馬。
這個小娘子這些時日裡在鴻臚寺也是混了個臉熟了,而且她性子活潑,眾人都知她大大咧咧,所以她無意中說出謝靈瑜這幾日正在調閱的卷宗,實在是太過合情合理了。
果不其然,聽荷完美完成了任務。
郭征在得知謝靈瑜最近居然又重新調閱回鶻使者的卷宗之後,急急忙忙來打探消息,可是他也不想想,他不過是個鴻臚寺的六品寺丞而已。
這個庫房值守怎麼可能被他收買,而不是被謝靈瑜收買呢。
於是在值守的引導之下,郭征應該是看到了蕭晏行調閱的那份卷宗。
也虧得謝靈瑜和蕭晏行兩人在鴻臚寺,一向是成雙成對的出出進進,誰都知道蕭大人乃是殿下的人。
所以蕭晏行調閱的卷宗,便也可能是謝靈瑜想要看的。
如今眼看著郭征急匆匆離去的模樣,兩人都知道自己的魚餌下成功了。
魚就要上鉤了。
“我想幕後主使如果不想夜長夢多的話,隻怕會今晚就動手。”
在郭征的身影,徹底消失不見的時候,蕭晏行偏頭看著謝靈瑜。
謝靈瑜微勾著嘴角:“最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