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貞道:“出身顯赫,又不用做皇帝。哪怕不做官,也能錦衣玉食富貴無比。我們是一個父親所生,我自幼喪母,他的生母卻活著,單這幾樣就比我強得多。婚姻也和睦,跟他的王妃兩個人恩愛無匹,生的兒女們也都聰明伶俐,討人喜歡。比我的孩子要好。他的孩子都不怕他,我的孩子都很怕我,不跟我親近。”
蕭沅沅道:“皇上說的是前世的事了。”
“是前世的事了。”
趙貞伸手撫摸她的臉:“這一世我定不讓你和孩子們再疏遠我。我不但要做一個好皇帝,也要做一個好爹爹。”
蕭沅沅笑。
趙貞道:“我最近給自己取了個字,叫靜貞,你覺得怎麼樣?”
蕭沅沅好奇:“皇上怎麼想起給自己取字了?字不是要長輩取的,平輩之間才互相稱呼。哪有自己給自己取的。再說,取了也沒人叫。”
趙貞道:“尋常人都有字,皇上怎麼就不能有了?我便要自己取。以後你不叫皇上,就叫我的字。我聽陳平王的王妃喚他,皆是喚他的字,聽著很不一般。”
“我聽著怪拗口的。”蕭沅沅不願意叫。
趙貞道:“多叫就習慣了,以後你叫我字,我也叫你小名。”
躺了一會,趙貞起了身,蕭沅沅叫廚房送來了晚膳。
趙貞沒什麼胃口,略嘗了幾塊鴿子肉,吃了幾個餛飩。蕭沅沅給他盛了一碗紅棗湯。
趙貞這些日子,早起晚睡,深夜也還在太華殿理事,幾乎沒有怎麼休息。蕭沅沅知道他辛苦,每天夜裡讓人煮一壺木瓜米酒。
夜裡,哄睡了虎頭,她獨自看一會兒賬冊,等趙貞回房,服侍他更衣沐浴。
趙貞瞧她辛苦,道:“你困了早些睡便是,不必等我。這麼晚了,還熬著。白日裡還要陪孩子。”
蕭沅沅道:“皇上日理萬機,都不說辛苦
,我不過是閒著,侍候一下皇上的飲食起居,有什麼辛苦的。有事也是吩咐奴婢們在做,我不過動動嘴。”
趙貞道:“那也需要勞神的,而今內廷的事也是你在理。雖說,這宮裡人事簡單,不過太後一處,咱們這裡一處,然而上上下下,算上各局各司署,也有不下千人。哪是那麼容易的。”
蕭沅沅道:“我還應付得。”
趙貞換好衣服,蕭沅沅讓人送來木瓜米酒。趙貞疲乏時,便喜歡喝這個,喝完便能睡得很好。
他一邊拿著勺子喝米酒,蕭沅沅在身後擁抱著他,給他揉著肩膀,按著穴位。
趙貞隻覺得此刻溫暖美好。
這一碗米酒,加上她的擁抱,足以打消一整日的疲憊。
蕭沅沅道:“皇上這幾日在忙什麼?”
趙貞道:“是吏考的事。”
蕭沅沅好奇:“皇上能否說給我聽聽?”
趙貞道:“你可知,朝廷及各地方的官員都是如何任命的?”
蕭沅沅道:“眼下無非就是察舉還有世襲。”
趙貞點頭道:“正是如此。朝廷的官員皆由舉薦任職,或者是父子世襲。至於地方官,大多是當地的士族豪強,直接由朝廷授與官職,成為地方父母。可你知這樣做的弊處?士族之間互相舉薦為官,他們大多都是姻親宗族,衣帶相連,結成姻盟,彼此推崇,以此控製朝廷的人事。哪怕是這人毫無才能,品格低劣,隻要他有親族在朝為官,願意舉薦他,他也可以做官。更多時候,父親死了,職務即由兒子繼承。這些人中多有貪蠹枉法之輩,或懶散不勤,怠慢公事,或乾脆吃空餉,拿著朝廷的俸祿,卻從不到官署應差,反而雇傭人來替自己做事。自己則利用公門之人的身份在外包攬辭訟,擾亂朝廷法紀,致使朝廷的政令難以推,官場烏煙瘴氣。”
蕭沅沅道:“所以皇上打算怎麼做呢?”
趙貞道:“一則,要擬定一套行之有效的官吏考核之法。凡是考核不過的,一律罷去。一則,官員的選拔任命。也應當通過考試來擇定,父子相繼,以及舉薦任職,都是大弊。”
蕭沅沅一聽就懂了,道:“這倒是個得罪人的事。”
趙貞道:“豈止得罪人。你難道沒聽過一句話,斷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這砸人飯碗,就好比是斷人財路,等同於滅人的九族。”
蕭沅沅道:“皇上這麼做,必定是心中有數的。”
她知道,這件事,趙貞前世是已經做過,且做成了的,因此沒有什麼懸念。
趙貞道:“心中有數,不過也著實辛苦。說起來,前世為這事,我和太後頗有分歧。我當時一心要大刀闊斧,廢除察舉製,實行科考,太後堅持反對,我當時不理解,科考這麼好的舉措太後為何不支持。而今想來還是太後穩重。凡大的改革,必定要觸犯既得者的利益,不能操之過急,否則得罪人太多就行不通了。得循序漸進,一步一步來,比如科考這事,先在某個衙門,某些職位上實行,小部分官員通過考試錄用,等這法子成熟了,再漸漸推開。考核官吏,裁撤冗員,也是說來容易做來難。曆朝曆代多少帝王宰相,想做這件事,卻不得成功,隻因朝廷官員,衣帶相連,不敢得罪,隻能拿小吏開刀,最後被裁撤的,都是些沒有關係背景的,留下的皆是一些逢迎之人,或是有親朋故舊的;又或是陷於黨爭,借機排除異己,培植私人,是為黨同伐異。自然無濟於事,反而致禍。"
蕭沅沅略一思忖:“皇上既然要精簡朝廷官吏,何不從宮中起。你看這內廷,數千男女,比前朝的人數都多,豈不是太奢侈。我這些日子也粗粗算了一下,宮中許多機構職司,都是無必要的,皆可以合並,人員也需要精簡。就譬如,什麼茶水司、薪炭司,下屬就十幾個人,全無必要。這宮裡總共才幾個主子,費得了多少茶水和薪炭,還專成立個衙門來料理此事?人多了反而互相推諉,還不如裁撤一些,各司其職。人少些也易於管理。一則節省了開支,一則,皇上自己都拿刀子剜自己的肉了,再去精簡那些朝廷和地方官員,想必他們也沒話說。”
趙貞道:“我也這樣想,你正好提了出來。我自是同意,不過這事你得和太後商議。她點了頭,你這事才好辦。”
蕭沅沅道:“我已將那些賬冊都理過,回頭正好向太後提。”
趙貞喝了米酒,身體暖熱,上床便抱著她,解衣擁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