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2 / 2)

從忠直諫臣,到獻媚邀寵,仿佛被什麼上身了一樣,玉樹傾倒,明珠蒙塵,整個人性格大變。

之後,遊望之殺了熹平帝後,也是他一力反對謝子羲繼位。

再後麵的事,謝若玄重生一世,算是“親身經曆”了。謝子羲被遊望之扶上帝位,當個不安分、隻會拖後腿的傀儡。喬溫瑜與他貌合神離,有時甚至連麵子功夫都不維持了,一心弄權,打壓謝子羲。

謝若玄心情複雜,沒想到這一世再見麵,時移世易,故人麵目全非。

他最後一個親人也消失了。

乾元殿內安靜到了極致,過了片刻,謝若玄才輕聲道:“宣。”

裴夢全敏銳地察覺到謝若玄情緒不對,但不知道為什麼情緒不對。最近謝若玄心思越來越難猜了,就連他也難以窺察。他低下頭掩飾臉上異樣,嘴裡卻恭敬道:“是。”

不一會兒,喬溫瑜踏入殿內,謝若玄從書案後抬頭,目光落在他身上,眼中沒有任何情緒。

多年未見,喬溫瑜蒼老了許多,麵容陌生至極,但他身姿依舊板正,依稀可見年輕時的風采。他直直盯著謝若玄,眼神如枯井一般,深處卻流淌著晦暗的暗流,像一條陰冷的蛇,仿佛坐在皇位上的謝若玄是竊.國賊,而他才是天下正主。

喬溫瑜沒有行禮。

謝若玄毫不避讓地迎著他的目光,空氣驀地緊繃起來,一點即燃。

喬溫瑜眼神發生了細微變化,似早有預料般,輕蔑不再,反而用探究的目光打量著謝若玄,如同打量一件貨物。

謝若玄微微歪了一下頭,率先開口打破了沉寂,“喬太傅找朕何事?”

喬溫瑜直挺挺地站在他麵前,眉眼間積威甚重,“聽聞皇上最近讓謝嘉行代您處理政事,敢問皇上可有此事?”

質問的語氣,毫不掩飾的嫌棄,仿佛多和謝若玄說一句,就會減十年壽命一樣。

謝若玄挑眉,沒想到喬溫瑜麵對謝子羲,居然裝都不裝一下了,看來兩人之間連麵子情都沒有了。雖不知道喬溫瑜和謝子羲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謝若玄也沒有修複兩人關係的想法,於是隨意應付道:“太傅既然已經知道,又何必再來問朕一遍。”

喬溫瑜神色淩厲,“立儲旨意尚未下達,謝嘉行一無爵位,二無官身,如何能代批奏章?此乃禍國先兆!皇上如今翅膀硬了,居然連臣教過的為君之道都忘了。”

謝若玄假笑得非常自然,一點都看不出嘲弄的意味,語氣十分漠然,“太傅說的這是什麼話,朕上一世仰仗太傅鼻息而活,所謂為君之道,全在太傅一念之間,朕怎敢隨意置喙。”

他說這話時,仿佛在談論一件與己無關的事。

可熟悉謝若玄的人會發現,謝若玄平時不是一個多話的人,然而這一刻,他卻對喬溫瑜多說了幾句。隱隱約約間含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怨,潛藏在迷霧深處,不易察覺。

這種感情太過細微,恐怕連謝若玄本人都沒有察覺。

喬溫瑜自然也沒有察覺。

他麵無表情地盯著謝若玄,忽然冷笑一聲,“皇上重生一世,倒是變了許多,令臣刮目相看。不過皇上應當知道適可而止,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您坐的這個位置,並不安穩。”

何其挑釁。

謝若玄沒有生氣,甚至眉眼間神情都沒變化一分。他無動於衷地注視著喬溫瑜,低聲道:“論變化,還是太傅變化最多吧。記得元封帝在位期間,黨錮之禍四起,是您一手肅清朝野,扶大夏之將傾。宣帝在位期間,您開創鴻都門學,召集天下有識之士,為大淵培養肱骨。可現在呢,您在做什麼?”

專.製弄權,結黨營私,威脅謝子羲,恐嚇謝子羲,打壓謝子羲。若非遊望之在,謝子羲恐怕早就被拉下皇位了。

謝子羲剛登基那一年,喬溫瑜聯合追隨謝若玄的舊臣,發動了神武道兵變。美名其曰殺奸臣,扶正統,主持大局。

實際上是準備把謝子羲和遊望之一起乾掉。

幸好遊望之早有準備,反將了喬溫瑜一軍,沒讓喬溫瑜得逞。自此謝若玄留下的舊臣一黨徹底不成氣候,朝野大權全落入了涼州黨的掌控中。不,準確說,全落在了遊望之的掌控中。

遊望之殺了熹平帝,涼州黨內部也不團結,距分崩離析僅差一線。

而正是這一線,恰恰給了喬溫瑜生機,讓喬家躲過了遊望之的清算,沒有被打為逆黨,反而重新站在了朝堂上。

謝若玄不明白,喬溫瑜為什麼會走到這一步,好好的一局棋,愣是讓他走成了絕境。

喬溫瑜似是沒料到他會這樣說,聞言頓時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