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二章·重逢(上)(2 / 2)

這是程蓼最後對關琰說的話。

當天晚上一直到今天上課為止,程蓼一直都沒有再露麵,昨天下午的課上,他還被點了名的老師記了曠課。

從社交軟件上發過去的消息也是杳無音信。

程蓼是D市本地人,還有個同城的哥哥,他家就在不遠處。

——這是關琰在開學的時候就打聽到的消息。

所以關琰起初沒有多想,以為他是身體不舒服回家去休養了。

但直到第三天也不見程蓼的身影,關琰就開始有些擔憂了。

再看到程蓼的“哥哥”都親自跑來學校找人,關琰心底的擔憂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

“他走的時候身體好像不太舒服,好像有點發抖,額頭也一直冒冷汗。”關琰說道這裡有點後悔,“我應該送他去醫務室看看的。”

程蓼並不熱衷社交,和室友同學都關係平平。

而且就在不久之前,程蓼還因為身體上的缺陷被人當眾羞辱過,以前的中學同學罵他是病秧子小白臉,其他的同學因此才知道他的聽力和視力都有些問題。

程蓼明麵上並沒有表露出多少憤怒的情緒,隻是低著頭轉身走開,好像什麼都沒聽見似的。

這也就更加佐證了那位同學的說法。

沒有同理心的人在旁邊哈哈大笑,但同時這也激起了另一部分人對這個可憐的同學的同情心。

尤其是班上過半的女同學,對著那些起哄的人怒目而視,之後上課的時候也不吝於自己的白眼。

不過沒人因此就變得和程蓼親近起來,包括關琰在內。

他們都有點擔心會刺激到程蓼的自尊心。

那個討人厭的中學同學還給程蓼取了“哥寶男”的稱呼,意思是他一有事就躲到校外大哥的身後哭。

關琰厭惡他們粗俗的用詞和惡意的揣測,但有一點也不得不承認——程蓼和他那個“哥哥”關係確實很好。

程蓼開學的時候,就是池修筠拎著行李送他過來的,然後上上下下地跑了好幾圈幫忙添置東西,最後又請他的室友吃飯托他們多多關照。

以他嫻熟的姿態來看,照顧程蓼對他來說已經是本能一樣的習慣了。

要不是程蓼身上除了臉沒一樣看起來值錢的,從頭到腳都寫著一個“窮”字,關琰都要以為這是哪家出來體驗生活的小少爺了。

不過事實上這是一個天大的錯覺。

程蓼明顯不是嬌生慣養的人,雖然不愛說話,做事卻很利落。

對麵床鋪的室友沒兩天就把床鋪造成狗窩,輪到值日的時候也總是敷衍了事,總要關琰和程蓼在後麵幫忙收尾。

關琰偶爾還抱怨幾句,程蓼做完事也總是一言不發。

程蓼的桌子和床鋪永遠都是最清爽整潔的一個——東西少也是整潔的原因之一,就連衣櫃裡都沒多少衣服,他甚至還留著高中的校服。

也是在那位中學同學的“爆料”之下,關琰才知道程蓼不是單純的節儉,而是家境確實窘迫。

雖然有“校外大哥”一家的資助和照顧,但程蓼的主要經濟來源還是國家補貼和各類獎學金。

所以在日常生活之中,他難免“摳門”一些。

同宿舍的室友都人手一個最新款的筆記本電腦,程蓼的手機還是多年前一直用到現在的二手機,錯漏消息什麼的也是常有的事。

衣服當然也是不到穿不上都不會換新的。

不過“窮”和“邋遢”顯然並不一定關聯。

把自己的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條,並且從不占人便宜,也不開口請人幫忙的……殘缺而又窮困的少年,顯然也有會有著非同尋常的自尊心。

這樣的自尊心隻會在特定的人麵前瓦解。

關琰和他顯然還沒有熟悉到那個程度。

所以在看到程蓼臉色蒼白滿頭冷汗卻還表情如常腳步穩健的模樣時,關琰遲疑了片刻,還是讓他走了出去。

“我還以為他是回去找你了。”關琰看向池修筠說道。

事實是程蓼沒有。

池修筠勉強擠出來的溫和笑容早就不見蹤影,從關琰提起那個中學同學起,他的眼底就開始閃爍怒火。

“那個人叫什麼?”池修筠問道。

冷下來的語氣並不是在刻意向關琰發怒,但後者還是有點被嚇到。

關琰不安地移開視線,一時忘了回答。

上課的鈴聲在這時候響了起來,走廊上的學生陸陸續續走進教室,一會兒功夫,空蕩蕩的走廊上就隻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池修筠閉了閉眼睛,穩定下情緒,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這件事可以暫時延後再考慮,重要的是,程蓼現在人在哪裡?

“你還記得最後他往哪個方向走了嗎?”池修筠儘量溫和下語氣問道,“之前有沒有人聯係過……”

“筠哥?”冷冷清清的聲音從走廊的另一端響起。

池修筠頓住,慢慢轉過頭。

關琰則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他剛剛根本沒有聽見任何腳步聲,一轉頭就看到一個人影鬼魅般的出現在了不遠處。

他的心臟因此在短時間內狂跳了好幾下,也就沒有注意到池修筠那短暫的停頓。

“程蓼?”關琰帶著點疑惑打量著不遠處的室友——還是那張臉,還是那副永遠沒什麼波動的麵癱表情,隻是身上的衣服換了一套。

那套衣服看起來價值不菲。

關琰腦海裡不合時宜地閃過這樣的念頭。

不過這個想法也僅僅是一閃而逝,很快就被他拋到了腦後。

“你……是來上課的嗎?”

關琰想問他這兩天去哪兒了,話到嘴邊又覺得他們關係好像還沒有好到這份上,遲疑了片刻倒是又想起了身旁的池修筠,總算找到了話題。

“啊對了,你哥正好過來找,我還以為你是去他那裡了。”

關琰指了指身邊的池修筠,又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教室門口,裡麵老師已經開始繼續講課了。

他覺得自己應該給這對兄弟留下交流的空間,但在溜回教室之前,他還是沒忍住問了一句:“你的身體還好嗎?”

走廊裡麵沒有開燈,光線有些昏暗,他看不清楚程蓼的臉色是否已經恢複正常。

但他清楚地看見程蓼微微勾了下嘴角,衝他露出了一個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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