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聲剛恢複意識,還沒睜眼，就聽段尋暴戾的聲音：“為什麼陛下還不醒？！”
老太醫戰戰兢兢，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回攝政王,陛下這是氣急攻心，加上身體被左相的毒藥侵蝕了太久，五臟六腑都已經被損害了，所以、所以一時醒不過來也是……人之常情。”
段尋沒說話,老太醫的每一句話似乎都在告訴他,自己當初任由謝思羽給洛聲下毒，是多麼愚蠢的一件事。
他本以為是□□,毒性不強，何況他很早之前就將小皇帝的吃食全部換過了，不就應該什麼事都沒有嗎？
為什麼還會……
洛聲死撐著不睜眼。
還好當時吐血暈過去了,不然這狗東西真要在大庭廣眾下淦他，還不如讓他死了呢。
“我是不是快死了？”
“是啊。”001說：“告訴你一個壞消息,段尋的綠帽還沒有成功哦。”
“……”
這姓段的還真能忍。
洛聲簡直服了。
他聽到段尋沉聲道：“滾吧，這件事不能讓陛下知道。”
太醫呼出一口氣,真怕攝政王一個不開心就把他給殺了。
邊說“多謝攝政王”邊跑得比兔子還快。
段尋朝著床上的洛聲走去,小皇帝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臉色看起來有些蒼白,不過臉頰的肉卻多了點,和謝思羽出去的這段日子,想必謝思羽也沒讓他受什麼苦。
他突然就煩躁起來。
幾天前他就找到了小皇帝的藏身之所,一直沒有打草驚蛇，就是想看看他們是怎麼相處的。
結果還真是沒讓他失望。
小皇帝居然還會去喜歡謝思羽，他怎麼也沒想到，當然也不會允許那樣的事情發生。
謝思羽必須死。
可是洛聲呢？
他原本是想給洛聲一個教訓的,可現如今……
身上仿佛還殘留著小皇帝鮮血的味道，沒有人知道，在看到洛聲吐血的那一刻他的內心是多麼害怕。
即便他臉色未變，冷靜的抱著洛聲上了馬車。
但段尋不得不承認的是，他的手在抖。
怕小皇帝就這麼死了。
小皇帝還這麼小，怎麼能就這麼沒了？
段尋無聲地歎了口氣，當初將洛聲從冷宮帶出來的時候，他從來沒想過還有這麼一天。
這是他的劫數。
陛下，你來告訴我該怎麼辦好嗎？
洛聲被這麼盯著，慢慢也裝不下去了，再裝睡的話很有可能會露餡。
他睜開了眼。
段尋臉色稍變，忙道：“陛下醒了，感覺怎麼樣？”
既然作戲，那就要做足全套。
他一看到段尋，就突然驚恐的睜大眼睛，整個身體蜷縮起來往後褪去，嘴裡喃喃念叨著：“不要……不要……”
段尋僵著的手一頓，臉上一閃而過的陰騖，但還是笑了笑，怕嚇著洛聲，聲音都放輕了不少：“沒事，彆怕，皇叔不會對你做什麼。”
信你個鬼。
不過就是知道我快死了，再對我做什麼的話我死得更快。
洛聲不相信他，隻不過也沒剛才那麼害怕了。
他偷偷去看段尋，眼眶裡蓄滿眼淚，小聲道：“皇叔放我走吧，皇位，皇位我不要了……”
“彆說胡話。”段尋格外的好脾氣：“不是還想讓大弈千秋萬代？你不做皇帝，以後還有什麼臉麵去見你的父皇？”
“父皇會原諒我的……”洛聲說：“反正，他也知道我沒用，如果不是皇叔，這個皇位也不是我的，我不想待在皇宮裡了，我想離開。”
段尋看著他，沒說話。
臉上沒什麼表情，但看起來不太高興。
洛聲自知絕症，更加有恃無恐，眼看任務就要完不成了，他豁出去了：“皇叔，左相呢？”
段尋臉上的和善再也維持不住，他笑了一下，怪陰戾的：“陛下，我考慮到你身體不好，先前嚇你是皇叔的不對，回了宮，隻要你乖乖的，我什麼都可以給你，所以，不要說一些讓我不開心的話好嗎？”
就要說就要說！
洛聲記恨著這變態要在大庭廣眾之下淦他的事！
“我又沒有讓你去找我啊……”洛聲掉了眼淚，像是被嚇的：“我不想回宮，不想做皇帝了，左相說過要帶我走的，我想跟他走。”
001都未洛聲捏一把冷汗，靜靜地看著他在段尋雷區上蹦噠。
段尋看了他好一會兒，情緒的暴戾似乎都要壓不住了，但看到小皇帝哭紅眼的樣子又心生憐愛。
哭紅了眼，睫毛濕成一簇一簇的，因為情緒有些激動，蒼白的臉上也多了些血色，看起來更加靈動可愛了。
其實不管是什麼樣子，在小皇帝的身上，都彆有一番味道。
沒有誰能麵對著洛聲這張臉說出狠絕的話來。
段尋想，自己隻不過是個普通人，所以也不能例外。
小皇帝才是妖孽。
“不用等左相了，”段尋微微偏頭，說：“我會讓你斷了對他的念想，因為，我會殺了他。”
“……”
牛哦。
男主男配果然水火不容。
洛聲愣神的時候都忘記哭了。
段尋其實很想陪洛聲待會兒，以前小皇帝親近他，他們做什麼事情都可以，但現在小皇帝突然就排斥他了，連最簡單的擁抱，他都得不到。
他不知道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要是洛聲還能像以前那樣對他，讓他做什麼都可以。
不過再待下去小皇帝說出的話也會越來越難聽，他暫時還不打算告訴洛聲生病的事情，先去問問太醫小皇帝的身體到底是個什麼情況，再暗地裡調理也不遲。
他歎了口氣，囑咐道：“你好好休息，有哪兒不舒服就派人告訴皇叔，放心，我對你還同以前一樣，我不會計較你和左相跑出去的事，所以也不要再與皇叔生分了，嗯？”
洛聲不說話，把臉也轉過去了。
段尋看了他幾眼，到底沒說什麼，走了。
他一走，洛聲立馬擦乾眼淚：“多虧段尋還有點良心，我還以為他要淦我一次的。”
001：“能彆一臉期待的樣子說這話好嗎？”
“嘻嘻。”
“還笑，你的時間所剩不多了。”
“……”
哼，001真煞風景。
-
晚上的時候，段尋又過來找洛聲了。
隻是洛聲敏銳的發現，段尋的臉色好像非常不好。
活像是受了什麼沉重的打擊。
“他這是怎麼了？感覺就像死了爹一樣。”
“他知道你命不久矣了，正在想辦法救你的命呢。”
哦，原來如此。
“皇叔。”
洛聲看他的臉色太蒼白，先開口打了招呼。
現在天氣已經很冷了，段尋不過是多穿了幾件單衣，而洛聲怕冷，早就裹得像個過冬的棉球了。
整個人圓滾滾的，臉上泛著紅潤，一雙眼睛水靈靈的，怎麼看，也不像是會活不長的。
但段尋知道太醫沒有騙他，沒有人敢騙他。
“吃過晚膳了嗎？”他問。
洛聲點點頭：“吃過了，皇叔過來有什麼事嗎？”
“沒事。”段尋在他身邊坐下：“隻是想來看看陛下。”
“哦。”
洛聲不知道要說什麼，理智告訴他現在應該多說點話氣段尋，免得任務老是完不成，但他又實在找不到切入口。
想了想，他突然問道：“對了，昨天晚上我突然吐血了，太醫有說我是怎麼了嗎？”
聽到這個問題，段尋明顯僵了一下，而後摸了摸洛聲的腦袋，笑著說：“沒事，隻是有點氣急攻心。”
真會騙。
洛聲躲開了他的手，淡淡的問了句：“是嗎？”
段尋：“……嗯。”
兩個人相處的太尷尬，洛聲隻好開口趕客：“皇叔還有彆的事情嗎？沒事就請回吧，我想休息了。”
段尋顯然不想走，小皇帝變成如今這樣，很大一部分都是他的原因，洛聲自己沒有錯，他隻是太弱小，所以在宮裡活得如履薄冰。
如果不是自己當初視而不見，洛聲也不會……
所以他現在做什麼都是應該。
“陛下不讓皇叔陪著睡？你這麼怕冷，我陪你睡能暖和一點。”
“不用了。”洛聲立馬拒絕他：“皇叔覺得我們現在還能睡在一起嗎？”
“為什麼不能？”
洛聲：“我不想跟你睡在一起。”
……
段尋沉默的看了他一會兒，蒼白的臉上也多了些陰騖：“那你想和誰一起睡？謝思羽嗎？”
這可是一個好時機。
“是又怎樣？”
“嗬。”像是實在被氣得受不了了，段尋冷笑出聲，伸手擒住小皇帝的下巴，深深的看進他的眼裡：“不怎麼樣，陛下就這麼喜歡謝思羽，你知不知道，他——”
段尋戛然而止。
洛聲睜大眼睛看著他：“他怎麼了？”
“他會死。”段尋呼出一口氣：“我會殺了他，千刀萬剮，五馬分屍，他死不足惜。”
洛聲：“……”
段尋親了親小皇帝的眼睛：“你先睡吧，我走了。”
洛聲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好說不說，還有那麼一點點的落寞。
“謝思羽不會已經嗚呼了吧，那樣我的任務怎麼辦？”
001：“還沒死，彆急。”
沒死就成。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來找自己。
接下來的日子裡，洛聲開始每天都吃很多藥。
中藥苦的要死，還帶著一股子腥味。
喝了幾次，洛聲就不太願意喝了，眼看自己的時間就所剩無幾了，他還要遭這份兒罪，一個不高興，不喝了！
段尋每天都會來看他，今天剛下早朝，身邊的人就給他通報了小皇帝的狀況。
“沒喝藥？”
“是，陛下摔了藥碗，奴才們也勸不動。”
段尋：“先去陛下寢宮。”
“段尋來了。”
“嗯？”洛聲正在吃著蜜餞。
一抬頭，段尋果然就出現在了門口。
“陛下怎麼不吃藥了？”
洛聲移開視線，道：“我又沒有病，為什麼要吃。”
段尋走過來，哄著他：“這是調理身體的，吃了沒壞處。”
洛聲還是不理他：“我好得很，不需要調理。”
段尋沒說話，洛聲看著他，道：“是我出了什麼問題嗎皇叔，你一直在瞞著我？”
受不了小皇帝這麼殷切的注視，段尋第一次先移開了視線：“沒有，陛下沒有什麼問題。”
洛聲作為一個有著上帝視角的人，當然隻是覺得段尋這話不過是說說而已，隻是令他有點困惑的是，段尋這段時間的氣色一直很不好。
臉色蒼白，活像是失血過多或者說得了什麼絕症一樣。
要不是他作為男主，長了一張誰也比不上的俊臉，不然還真不夠他糟蹋的。
“他這是怎麼了，感覺比我這個重症病人還要嚴重。”
001：“他的情況是挺嚴重的。”
“他會死嗎？”
“男主不會。”
就在這時，宮女重新端上了藥，段尋接過，吹了吹：“我喂你。”
洛聲光是聞著那個味兒就受不了想吐，把臉轉了過去：“我說了我不喝。”
段尋的態度也很強硬：“不行，什麼事都可以由著你，藥必須喝。”
洛聲不理他，準備冷處理到底，段尋突然就問：“你也想要我用嘴喂你嗎？”
洛聲：“……”
他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是在吃謝思羽的醋呢。
醋意不夠，所以都沒綠成功。
洛聲：“我不想，皇叔又不是左相。”
001：“……”
此話一出，段尋的臉上果然有些難看，好像一下又被擊垮了什麼，他的聲音啞了一半：“你為什麼喜歡謝思羽了？不是一直都是喜歡皇叔的嗎？”
聽到段尋這心碎的聲音，洛聲都有些不太忍心說他什麼了，但他的任務還岌岌可危，隻能狠下心來，道：“人是會變的呀皇叔，你為什麼又突然喜歡我了呢，一直以來你不都是不喜歡我的嗎？不然，也不會弄死那個小太監放在我床上，默認我的飯菜裡一直有毒了，算了吧皇叔，我知道自己的時日所剩不多了，你也不要在花任何心思了。”
段尋有些訝異，本來他以為小皇帝天真單純，這些事情他藏得很好。
沒想到到頭來洛聲都知道。
到底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呢？
他動了動嘴唇，卻說不出彆的話來。
“以前是皇叔的不對……我的錯，隻要陛下能消氣，讓我做什麼都可以，但我不希望，你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皇叔沒有錯，皇叔怎麼會有錯你，不過你也彆勸我了，我知道我快死了，你也不用再做什麼，我死了，皇位就是你的了。”
“我沒有想要皇位。”段尋急於解釋什麼：“隻要你想，你可以當一輩子的皇帝，我會為你守住江山。”
“傀儡皇帝又有什麼意思呢。”洛聲歎了口氣：“你真的不用再說了皇叔，如果你真的為我好，就放我走吧。”
說來說去，小皇帝還是想走。
段尋在對他愧疚和心疼的同時，心中對於小皇帝的占有卻日漸強烈。
他不會放洛聲離開。
“陛下就死了這條心吧。”段尋道：“我永遠不會放你走的。”
意料之中的答案，洛聲沒什麼反應，他隻是不想喝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