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今夕何年見大蛇,歲月斑駁寫古今(1 / 2)

隻見它渾身通體翠綠,恍若上好的翡翠,不見半點恐怖,反而神異無比。

那雙獸瞳也不想一般獸類冰冷嗜血,反而儘顯聰慧,充滿靈智。

老者的目光滿是詫異還有不可置信,隨之而來,很快就被興奮還有激動所取代,試探開口問道:

“剛才是你在說話嗎?”

老者並沒有害怕,如果這條大蛇想要襲擊他,肯定先前就會動手,不會等到現在。

他也並沒有懷疑是有人裝神弄鬼。

周圍雖然有植被,但是視線還算開闊,有無人藏身此處,一看便能夠知曉。

何況此地荒野偏僻,除了他和自己的道童,平常也無人光顧,更不用說在這裡裝神弄鬼,弄虛作假了。

“傳聞霍山不凡,果然誠不欺人,不枉費老夫修行半生,費勁千辛萬苦終於來到此處,你便是這山中之靈吧!”

老者自言自語給葉秦安了一個身份,激動興奮的他,甚至連鼎裡麵的丹藥都不管不顧。

直到隱隱的糊味傳來,這才猛地一拍腦袋,“糟糕,可惜了這爐上好丹藥。”

老者也沒有沮喪太久,因為眼前還有更重要的事,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葉秦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索性點了點頭,承認這個身份。

看到葉秦的舉動,更加確定了老者心中猜想,興奮的自我介紹道:“吾乃左慈,今日有幸得見此山生靈,實乃求道之幸事。”

左慈?!

聽聞老道的話語,巨大的震驚湧上了葉秦的心頭,這是他穿越重生之後,有史以來情緒波動的最大一次。

先不說眼前的老者為何能夠聽懂他的話。

光是這個名字的份量,好似有千鈞之重。

左慈!

那不就是墓穴主人的名字?

千年之前的古人?

這回輪到葉秦驚訝了。

先前考古隊在這裡的時候,他也隱約聽聞關於墓主的消息,據說是東漢末年的方士。

看著眼前的老者,左眼充滿了白翳,似乎並不能視物,就連交談之際,也是微微偏向右邊,一切都似乎和信息裡麵對的上。

葉秦再次開口試探,“你是廬江人?”

彆說他驚訝,就連左慈也是詫異不已,沒想到此間生靈不僅能夠與之交談,竟然還知道他的來曆,可見是大有神異。

“正是。”

葉秦可以確定,眼前的左慈就是墓穴的主人。

那麼豈不是他現在穿越到了東漢年代?

他心中愈發有些糊塗,這一切實在是太突然了,說穿越就穿越,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沒有一點的準備。

為什麼會突然穿越?在此之前竟然沒有一點征兆?

種種思緒交織在腦海裡麵,葉秦思考的入神,以至於左慈喊了幾聲都沒有聽見。

左慈打量著眼前的大蛇,那雙獸瞳充滿了人性化的色彩,心中不由得肅然起敬,認為此乃此地之神。

“不知生靈思考何為?又是從何處而來?吾修行半生,卻從未見仙神,今日得見,三生有幸。”

左慈見多識廣,見過不少蛇類,卻沒有哪一個品種能夠對的上,更加篤定葉秦來曆非凡。

而既然是此間靈氣氤氳而成,靈智開化,便索性稱呼為生靈,也不算是冒犯。

葉秦搖了搖頭,總不能告訴左慈,自己曾經是個現代人,後麵又重生成蛇,現在又穿越到了左慈這個年代。

要是真這麼回答,估計能夠把左慈給繞暈。

他沉思片刻開口道:“從來處來,到去處去。”

如今情況不明,但是有點肯定,他的穿越肯定和眼前的人肯定脫不了關係。

他在左慈墓中修煉,剛好就突然穿越而且還碰到了左慈本人。

葉秦從不相信什麼巧合意外,凡事皆有因果,緣起而來,緣散離開,萬事萬物不外乎如此。

既然上天讓他在這裡碰見此人,那麼冥冥中早有注定,想明白這點後,葉秦心中隻覺得豁然開朗,再也沒有先前煩悶。

就算回不去,也可以在這裡修煉。

雖然時間地點有所更改,隻要他不曾更改,那麼一切便可以繼續下去。

唯一可惜的是,葉秦也已確定,眼前古人並無神通,也就比普通人稍微長壽,五感更為敏銳,看上去沒有什麼神異。

但這想來是和古時的天地之炁充裕有關係。

左慈咀嚼著葉秦所說的話,忽然撫掌大笑,“好!”

他一連說了幾個‘好’,山風一吹,臉上的褶皺恍若山間雲霧都被吹散,神情縹緲,讓人捉摸不透。

“生靈果然有大智慧,短短幾字卻是讓人深思,老者正好有一疑慮,不知能否解惑?”

換了個心境之後,葉秦也釋然了,許久未和人交談,這種感覺倒是讓他有些新奇。

先前他無法口吐人言,所以那些人聽不懂,即便聽懂了,第一時間感受到的也會是恐懼和害怕。

雖然能夠和動物交流,也隻是葉秦單方麵的,像現在的有來有往,還是第一次。

而眼前的左慈,目光有詫異還有喜悅,像是再看一位突然到訪的友人,言談措辭之間,也是進退有度。

這種感覺讓葉秦十分舒適。

且,對方乃是古代先賢,著有思想巨著,對於修行一事即使無法實踐,但卻有獨到見解在身,何不論道一番?

故,葉秦盤於對麵,蛇頭頷首,“但說無妨。”

左慈目光落向了遠方,青山萬重,他的神情卻是有些悵然,摸了摸胡須道:

“我少時修道,研習煉丹之術,明五經,兼通星緯,明六甲,可是卻一直不得要領,無法真正踏入道門,不知是何緣故。”

後世多傳左慈有神通,能役使鬼神,由此可見誇大其實,實際上左慈也隻是個一心想要求道的普通人。

事實上他到現在都沒有求道成功,後世也沒有明確記載,隻留下幾句語焉不詳的話,倒是野史有各種傳聞。

看著眼前的老者,神情有些執拗,他一心向道,才會尋訪名山,想要求得機緣。

所以才會在見到葉秦之際,並無害怕之心,反而覺得格外神異,甚至主動與之交談,隻為尋找那虛無縹緲的“道”。

以左慈的才能,若是入世的話,憑借自身本領,學富五車,必定封候拜將不在話下。

可是他所求的從來不是這些身外之物。

葉秦知道是什麼原因,卻又有心不忍打擊,斟酌片刻才開口。

“天地,萬物之盜;萬物,人之盜;人,萬物之盜也。”

“三盜既宜,三才既安。”

“食其時,百骸理;動其機,萬化安。人知其神而神,不知其不神之所以神。”

話音落地,涼亭寂然,雙方誰都沒有在開口。

沉默無聲的蔓延在兩者當中,刹那之間,似乎就連時間也定格。

葉秦自己都陷入到了回憶當中,這些話對他影響極其深遠,也由此開啟了修煉的道路。

甚至,他至今都想不明白,自己當初剛重生之際,到底在哪裡聽說過這幾句話?

而現如今,不管是不是因為左慈的原因來到此地,兩人之間都有段因果,或許從他拿起那尊鼎的時候,有些東西就早有天注定。

善緣便會結下善果,反之也是亦然。

不論古今何時相聚,因緣際會無視時空歲月。

所以,葉秦不僅僅是告知左慈,同樣也是提醒自己勿忘初心,內心也頗有觸動。

“此話吾知,但作何解?”

“萬物有靈,人為靈長……”

葉秦拿出自己的修行經驗進行講解,與之論道。

左慈聽的有些入迷,起初有些不解,隨後便是複雜,再者便陷入了沉思當中。

周圍萬籟俱靜,不聞蟲鳴鳥叫。

山川有靈,似乎也不想打擾兩人,林間的風也放慢了腳步,樹影輕輕搖晃,在涼亭外落下不規則的影子。

隨即山林當中的一切都安靜下來。

風停,雲止。

也不知過了多久,左慈才幽幽的歎了口氣,安靜的畫卷裡麵才重新注入了活力。

湛藍的天空下,白雲悠悠飄蕩,奇峰險峻當中,恍若連接著蒼穹的天柱,顯得這裡如同仙境,美輪美奐。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人為萬物之靈長,卻食五穀雜糧,在塵世輪回,早已失去靈性,難怪我始終無法得道”

左慈喃喃自語,他深深看了一眼葉秦,眼中似有了悟。

動物是自然的寵兒,與生俱來就有生存的本能,雖有靈,卻無智。

可眼前的蛇類明顯不同,足以證明他的不凡。

“神蛇不凡,今日之話,令我醍醐灌頂,尊上,請受我一拜。”

左慈對葉秦的稱呼從生靈已經上升到了神蛇。

能夠說出這樣的話,不僅僅代表他靈智極高,甚至可能已經踏入了修煉之道,而非凡論道亦是讓左慈受益良多。

左慈緩緩起身,雙手作揖,鄭重的朝著葉秦行禮。

葉秦也同樣點頭,算是對左慈的回禮。

左慈微微歎氣,“若謂人稟正性,不同凡物,皇天賦命,無有彼此。”

上天是公平的,從不會厚此薄彼,賦予了人類的智慧,但是卻抽走了身上的靈性。

左慈感慨頗深,看來葉秦這番話對他產生了極大的影響。

“原本以為無法入道是因為天資愚鈍,曾一度懊悔,更是刻苦鑽研不敢鬆懈,如今看來卻是天生桎梏,並非人力所能夠扭轉。”

得知其中奧妙之後,左慈並沒有輕言放棄或者沮喪,眼眸中反而變得更加堅毅。

“先前我就有所感,是以天地之炁無能所用,如今神蛇一言,更是解我之惑,如今此路不通,我便另尋出路。”

“凡夫俗子不外是,但若超凡脫俗可得道乎?”

難怪左慈能夠名留青史,單是這種堅韌不拔的精神就已經超出常人許多。

尋常人到了這個年紀,大概會覺得失敗無法再來。

但是左慈不同,能夠豪氣萬丈說出“此路不通,另尋出路”由此可見心中豁達,非常人所能比擬。

“我一直研習丹藥,試想若是有種丹藥能夠令人突破紅塵桎梏還有枷鎖,豈不是能夠原地飛升!”

左慈越說越激動,精神抖擻,看起來完全不像是這個年齡段的老人。

難怪史書曾有記載,說是左慈活了幾百歲。

雖是誇張,但也可見這老頭精氣神飽滿,遠超凡俗。

原本左慈就有這種想法,如今聽到葉秦的話後更是確定,人因為本身桎梏,無法突破得道,那麼便從外界入手。

以丹藥入體,洗滌身上紅塵煩雜氣息,或稱為洗筋伐髓。

從某些方麵來說,這個辦法還真的可行。

就好比葉秦現在,也是以吞服丹藥為媒介橋梁,讓後天之炁能夠在體內凝聚不散,從而形成氣團,最後再凝結成丹。

兩者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借助丹藥的力量。

隻不過在葉秦這裡,丹藥是輔助的作用,左慈這裡則以丹藥為主。

左慈敘述著未來的暢想,葉秦聽的很是認真。

從墓穴當中不難看出,左慈的晚年幾乎都是煉丹度日,想來也是為了煉製出所謂的神丹。

否則也不會有那麼多瓶瓶罐罐,甚至還有煉丹的器具,就連大部分的書籍都是和煉丹有關,裡麵還寫了他本人的不少心得體會。

雖然有些並無實際用處,但是有些卻給後世留下了深遠的影響。

比如他的徒弟,就受其影響頗深,具有“小仙翁”之稱的葛玄,甚至都還間接影響到了葛洪。

“黃帝九鼎神丹經曰,黃帝服之,遂以昇仙,若我能煉此丹,飛升成仙不在話下。”

隨著時間的推移,不知不覺已經日落西山。

夕陽垂於山際,晚霞層層暈染開來,金紅色的光芒交織在一起,整片山林都籠罩在淡淡的光芒當中。

就連這涼亭周圍,也好似灑下了淡淡的輝芒。

落日似是不願意離開,遙遙掛在樹梢上,遠眺著葉秦所在的方向。

左慈講述的也意猶未儘。

明明眼前生物非人,卻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而且某些觀點和自己出奇的一致,似乎不管說什麼,葉秦都能夠接得上話。

左慈不明白,那是因為葉秦看過他的手抄還有心得,所以對他並不算陌生。

兩人就像是許久未見麵的好友,雖然陌生,卻又好似像是已久。

眼看天色漸晚,時間不早,左慈忍不住道:“不知明日可否再來相見?與伱論道?”

他正欲敲定時間,明日在這裡繼續和葉秦暢聊。

而葉秦也正要開口回答。

“嗡——”

卻聽,悠然的鐘聲響徹在這山野之際,白雲悠悠,鐘聲長鳴。

葉秦神魂一顫,忍不住呢喃道:“這鐘聲——”

左慈卻不以為然,笑著說道:“定是我那童子找我不到,用鐘聲在喚我呢。”

見葉秦沒有反應,他繼續開口道:“對了,不如明日還是今天這個時間,我們在此見麵?”

山中晚霞燦爛,暈染出暗紅的色彩,就連蒼翠的群山也被點綴成其他顏色。

天邊好似出現虹橋,托起沉浮的夕陽,伴隨著亙古悠長的鐘聲,橫跨於山巒天地之間,成為了千古絕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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