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的長河蕩起了數圈漣漪,無數浪花拍打在岸上,隱約可見過去、現在還有未來的影子,大浪淘沙,留下的砂礫見證了光陰的流逝。
葉秦穿行於其中,就連神魂也沾染了歲月的氣息,古樸滄桑之感撲麵而來,再次睜開眼,竟然有種時過境遷的感覺。
映入眼簾的是熟悉山川,一輪明月高懸於蒼穹,銀輝披掛在樹梢,增添了幾分朦朧的光影,群星璀璨,月濺星河,眼前的景物美輪美奐。
就在不久之前,他還在唐朝和李白對月暢談,轉瞬就已經是千年之後。
古人不見今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
明月萬古如一,而人類世代更替,今人隻能是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古往今來的無數人,都如同流水相繼逝去。
除了天上那輪明月亙古不變,世間萬物都在不斷的變化當中,晝夜更替,四季變化,這便是輪回之道。
明月長存而人生短暫,人類無法改變這一自然規律,可是葉秦卻能夠跳脫其中,成為獨一無二的存在,足以可見他的特殊。
葉秦進入斑駁的歲月片段,穿梭在曆史的長河當中,是見證者也是經曆者,大夏幾千年的燦爛文化,於他而言不過是歲月掀起的浪花。
曾與左慈山中論道,探尋長生之謎;與老翁橫渡江中,追求插在心口的古劍;又和支遁廟宇對談,暢談般若心經;繼而和張伯端神遊揚州,留下的滿城花儘的神跡。
葉秦在曆史長河中輕輕投下的一撇目光,很有可能便是這些人波瀾壯闊的一生。
他看著頭頂明月,心中似有感悟,恍若醍醐灌頂,進入了一種玄妙的境界。
“不管是對我而言,還是對他們而言,這也許是短短的交集,但卻在曆史上留下了不深不淺的一筆。”
每次在斑駁歲月片段當中,葉秦都會有不少感悟,甚至為修煉帶來極大的幫助。
畢竟這裡麵的氣息還牽扯著時間輪回之道。
這種經曆是現實世界不能擁有的,即便他在塵世曆練多年,也不如歲月一瞬的回眸。
體內金丹緩緩運轉,朦朧的霧氣散發出來,以他為中心,朝著四周不斷擴散。
霧氣當中又夾雜著點點金線,蒼穹上的月光似乎被吸引,月中的精華全部都聚集而來,形成一道銀色的紗帶,落在了地麵上。
嫩綠的葉片沾滿了露珠,若是仔細一看,每滴露珠裡麵都有月亮淺淺的倒影。
葉秦翠綠的鱗片像是浸透在銀河當中,經過月光不斷的洗禮,充滿了聖潔感。
他的心境有著小小的提升,連帶著神魂都變得更加凝實起來。
一股溫暖敦厚的力量在筋脈當中不斷的遊走,像是浸泡在溫泉裡麵,那種舒適的感覺,讓他喟歎不已。
“實力又精進了些許。”
“這歲月斑駁片段,就像是靈丹妙藥一般,每次使用,都能給修行帶來收益。”
守護在周圍的動物也感應到了什麼,紛紛望著頭頂的明月,仰天長嘯,對月而拜,拜的卻是葉秦所在的方向。
周圍的靈氣還有月華全部都被葉秦聚集,它們或多或少也得到了好處,紛紛鉚足了勁,想要吸收的更多一點。
靈氣如霧似海,浩浩蕩蕩,綿延不絕,幾乎能夠形成實質,很快這些動物身上的皮毛都帶了不少小水珠。
不知不覺當中,長夜過去,一輪紅日冉冉升起,取代了原本的明月,天空露出魚肚白的神色,幾縷霞光落在山間,像是披上彩衣。
動物們精神抖擻,興奮的叫喚個不停,昨晚的修煉可以比得上它們半個月的修行,葉秦心境神魂、境界有所提升,它們也受益匪淺。
靈氣漸漸消散,葉秦感受到了一抹淺淺的歲月氣息,他釋放出精神力探尋,赫然是從上清觀裡麵散發出來。
上清觀當中,潺潺流水聲不絕於耳,在水渠裡麵,青銅古劍的身影,已經變得十分凝實,估計過不了多久,就會徹底恢複成原來摸樣。
而在旁邊還有串古樸檀木念珠,如今又出現了一個酒葫蘆,正是李白送給他的。
青銅古劍先前被他贈送給支遁,後麵又莫名回來,檀木念珠幫助他對付過守護者,隻是不知道這酒葫蘆會有什麼作用。
葉秦釋放出精神力探尋,暫時還沒有發現什麼異常,也有可能是時機未到的緣故,說不定將來能夠起到某種作用。
……
霧都,南川大學。
莘莘學子行走在綠蔭道上,青春洋溢的麵孔如同含苞綻放的花朵,點綴在校園的各個角落當中。
南川曆史悠久,建校已有百年,文化氣息深厚濃鬱,整棟建築都采取仿古風格,學校裡麵甚至還有曲折幽深的回廊,以及精致的山水造景。
就連教學樓的名字都取的彆致一格,譬如尋月樓,泛舟樓等等。
此刻在太白樓的一間大教室裡麵,雖然是周末,但卻坐滿了學生,幾乎沒有空位,今天是曆史係的教授範銘的公開課。
他學識淵博,風格幽趣,即便是枯燥無味的曆史,通過他淺顯易俗的語言講解,也變得彆具一格起來。
因此不僅是曆史係的學生,就連其他係的學生也會過來聽課,每場公開課都是爆滿狀態,足以可見人氣之高。
在這麼多張青春燦爛的臉龐當中,有張小臉格外明顯,白皙的臉龐如同天上明月,眉目如畫,一雙眼睛格外明亮清澈,卻又帶著不屬於這個年紀的沉穩。
正是胡小草。
她所在的實驗小學和南川大學很近,隻要周末有公開課的時候,胡小草都會混進去旁聽。
由於聰明早慧,再加上悟性非凡,還曾有過各種超凡洗禮,這便讓她對古文學的領悟非同凡可。
而其中讓她感興趣的,除了漢語言文學就是曆史。
胡小草的存在很快吸引了旁人的注意力,畢竟在場可能就她的年紀最小。
“小妹妹你是過來等哥哥姐姐的嗎?”
坐在胡小草旁邊的年輕人忍不住發問,隻見他五官端正,身上透露著一股書香氣息,看起來溫文爾雅。
齊學清好奇打量著眼前的女孩,他是先前在網絡上發布“曆史迷霧”係列的博主,同時還有層身份,是曆史係的學生。
正因為他的專業是曆史,所以對此格外感興趣,而且也頗有研究。
胡小草搖了搖頭,語氣沒有稚嫩,更多的反而是平淡與鎮定,“我是過來聽課的。”
齊學清有些驚訝,山下打量著胡小草,看她的年紀最多也就十一二歲,這麼小的年紀就過來聽大學的課,未免也太卷了點。
“看不出來你年紀輕輕的還是個小學霸啊。”
麵對齊學清的誇讚,胡小草淺淺的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兩人的談話也被其他人聽見,不少人流露出驚訝的神色,看向胡小草這邊,大概沒想到現在小孩變得這麼卷。
“我像她這麼大的時候,估計這個時間正在家裡呼呼睡大覺。”
“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啊,現在的小孩不得了,看她模樣應該是讀小學吧,結果已經來聽大學的課了。”
“小孩子都這麼拚,我還有什麼理由不努力啊!”
南川大學對外開放,每到周末公開課的時候,有些外校的人也會過來聽課,不過像胡小草這樣年級的小女孩還是頭一回。
眾人議論幾句過後,也沒有放在心上。
很快一位老者走進教室,正是範銘教授。
他穿著深色的便服,看起來很是隨和,手裡麵還拿著保溫杯,對著眾人露出和煦的笑容。
“非常感謝同學們的到來,緣分讓我們在此相聚,希望這堂課的內容,能夠讓你們有所啟發。”
看到範銘的到來,原本熱鬨的人群瞬間就變得鴉雀無聲。
“大家知道我們這棟教學樓的名字叫做什麼嗎?”
眾人齊齊回答道:“太白樓。”
範銘點了點頭,卻是賣了個關子,“今天我的講課內容就和這個名字有關。”
台下的學生忍不住紛紛議論,神情透露著激動還有興奮。
“太白?該不會範老師今天要講李白吧。”
“李白是我最喜歡的詩人,沒有之一,他的存在裝點了大唐盛世,在詩詞歌賦這方麵,真的是被老天追著喂飯吃。”
“酒入豪腸,七分釀成了月光,餘下的三分嘯成劍氣,繡口一吐,就半個盛唐,說的便是李白這樣的人物。”
“但我還是更喜歡杜甫。”
“在每一個時代,都會有一個人引領風騷,李白是大唐盛世的新星,也是整個大夏燦爛文化史上不可缺少的部分。”
眼看眾人迫不及待,範銘很快揭曉了謎底,“我相信大家應該已經猜到,沒錯,今天我們要講的人物正是李白。”
“在李白身上,我們窺見了唐朝的輝煌與落寞,領略了千年前的紅塵風光,更結識了一個桀驁不羈,自由飄逸的靈魂。”
甚至就連他的身世也帶有許多傳奇色彩,《舊唐書李白傳》記載李白,字太白,山東人,少有逸才,誌氣宏放,飄然有超世之心。父為任城尉,因家焉。
《新唐書·李白傳》卻是截然不同的版本,李白,字太白,興聖皇帝九世孫。其先隋末以罪徙西域,神龍初,遁還,客巴西。白之生,母夢長庚星,因以命之。
但不管怎麼說,李白這兩個字注定了跌宕起伏的一生。
眾人不由得雙目放光,就連身體也下意識挺直起來,坐的端端正正,認真傾聽範銘的話語。
對於這個名字,他們可以說是如雷貫耳,畢竟小時候就是背著他的詩長大的。
試問誰沒有背過‘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這些詩句。
李白在曆史上被人提過無數次,他一生不以功名顯露,卻高自期許,不畏權力,藐視權貴,曾流傳著“力士脫靴”“貴妃捧硯”“禦手調羹”“龍巾拭吐”的故事。
這要是放在其他朝代的人身上,恐怕早就已經死了百次,可李白卻依舊能夠屹立在盛唐中,那是因為他有才華和狂傲的資本。
同一時期有名的大詩人杜甫曾評論李白的詩詞,“筆落驚風雨,詩成泣鬼神”;魏顥也有言,“白與古人爭長,三字九言,鬼出神入。”
就連唐朝文宗禦封李白的詩歌、裴旻的劍舞、張旭的草書為“三絕”,足以可見當世之人對李白的評價有多高。
毫不誇張的說,大唐少了李白,便少了氣吞八方的萬丈豪情;大夏少了李白,便失了流傳千古的浪漫不羈。
……
範銘言語生動,另辟蹊徑,雖然大家對於李白已經非常了解,可是經過他的解釋,千年前的人物也變得有血有肉,富有“謫仙人”之稱的李白躍然於眼前。
“關於李白,他一生寫下了大量詩篇,具體已經無從考究,但是流傳之久的有900多首,不知大家都喜歡他的哪些詩句。”
很快就有不少學生踴躍發言,“我喜歡‘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的這份傲氣。”
“還有‘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儘還複來’的豪爽之氣。”
“不應該是‘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裡’的恢弘氣概麼。”
“你們說的這些都差點意思,大家格局都打開一點,我看應該是‘十步殺一人,千裡不留行’的霸氣。”
“要我說最經典的還是‘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短短十個字道儘思鄉之情。”
原本寂靜的教室,瞬間變得如同菜市場一樣熱鬨,每個人的觀點不同,各抒所見,發表自己的看法。
甚至還能夠看到兩名學生,為了爭執哪一句詩最好而吵的麵紅耳赤。
李白無論哪首詩,隨便挑出一個句子,都可以堪稱典範,若是非要整個第一出來,暫時也想不到,實在是苦惱到了極點,
範銘笑意盈盈,也不阻止他們,在課堂上能夠暢所欲言是好事。
“其實你們說的都很對,這些詩都有跡可循,有的是李白在旅途當中見聞,有的是遊覽山川後的感觸,還有的則是醉酒過後的興致濃鬱,但是——”
範銘話鋒一轉,臉上表情有些神秘,“有首詩的創作環境,卻是格外的特殊,沒有具體明確的事物,似乎隻是李白的空想,但這空想,又隱藏著一層看不見的神秘……”
聽到這裡,其他學生不由得帶了好奇之色,忍不住問道:“範教授,您就彆賣關子了,到底是什麼詩啊?能有這麼玄乎?”
範銘嗬嗬一笑,見大家的情緒都被調動了起來,便吟誦道:
“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
隨著範銘緩緩念出聲,配上音箱裡傳出的頗具古典的音樂,一時間眾人眼前仿佛真的出現了危樓高懸於蒼穹,恍若九天的瓊樓玉宇,站在上麵伸手便可以摘星攬月。
吟誦完畢,範銘意猶未儘道:“正是這首夜宿山寺!”
有同學不解詢問道:“這首古詩後人認為是李白在hub省黃梅縣所作,寫的是黃梅縣蔡山峰頂山的江心寺。但這首古詩有什麼特彆之處嗎?貌似也沒有什麼特殊啊,為什麼範老師獨獨講這一首呢。”
範銘笑了笑,“做事不能循規蹈矩,要推陳出新,沒有規定前人記載描述的就一定是對的,後麵根據考究,江心寺這個說法存在某種疑點,其實位置並不準確。”
“但野史上還有種說法,或者也可以說是傳說。”
“李白在流放夜郎途中,曾經見過一處宏偉的道觀,這道觀自九天而來,甚至其中還有仙人存在,故此也便有了這句‘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
“因為這個‘天上人’,指的便是道觀裡的神仙。而這可摘星辰之人,自然便也隻能是神仙了。所以李白才說‘不敢高聲語’。”
“基於此傳說,便有了另一個說法,也就是這首古詩題目裡的‘江心寺’,其實指的是一座道觀。因為古代,‘寺’和‘觀’其實是同意。”
“當然,這隻是野史記載的一則傳說,大家隨便聽聽便好。”
聽了範銘的話,一時間眾人浮想聯翩,“還彆說,相比於江心寺的,似乎這個傳說更符合詩中的危樓形象。”
“但如果真是以‘九天道觀’為參照物的話,為何相關的曆史文獻中沒有任何隻言片語的記載呢,史書上麵記載的卻是江心寺?”
“也許是後人誤會了也說不定,畢竟已經時過境遷,誰也不知道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
“會不會也許是咱們弄錯了呢,萬一是以江心寺為基礎,想象構建出來的場景。”
眾人議論紛紛,商討半天都沒有一個結果。
人群中旁聽的齊學清卻是眼睛微亮,隱約覺察到這段曆史不一般,似乎和之前自己研究的曆史迷霧有些相似之處。
“如果隻是單純想象的話,似乎有些不應景。但如果是現實的話,究竟是什麼樣的建築物才能夠撐起這首五言絕律?”
齊學清喃喃自語,更願意相信範銘講述的那個傳說,自九天而來的道觀,更為貼切詩裡麵所描繪的場景。
他心裡不禁浮現出淡淡的疑惑,世界上真的會有存在於天上的建築物嗎?
整首詩雖然語言樸素自然,沒有用過多的華麗辭藻,短短二十個字,卻是想象瑰麗,巧奪天工,活靈活現,給人以豐富的聯想和身臨其境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