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
那根絨花簪子果然很襯她氣色,她生的本就顯小,笑起來的時候,說隻有豆蔻年華的少女都有人信。
翠香看著她戴上簪子,才請辭離開。
晏歸這些日子以來,慣常早出晚歸。班稚本也已經適應他外出打仗不在家的日子,如今回來又聚少離多,猝然推開門看見屋子裡坐著個男人,有些慌促。
“過來。”男人喚她。
班稚躡手躡腳過去,直直站在他麵前,像聽話的小傀儡。
芽兒不知何時發現的晏歸,沒有跟上來不說,還貼心關了房門。
哢嚓。
最後一絲外頭的光亮被隔絕。
小善怯怯地低頭。
“近來好麼?”他先開口。
已經有幾天,他不曾進過她的屋子。做什麼去了呢,她也不知道,隻聽到府裡人人說他忙,忙的焦頭爛額。
不便給人打攪。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往日親昵放肆的枕邊人,已經變得說話都需要斟酌再三。
小善回:“好,一切都好。”
這樣淳樸,這樣傻。
她怎麼能說好呢,她應該說不好,再哭哭啼啼地博得郎君憐惜,留住人在這裡才對。
她是沒有變的。
晏歸硬瘦的指骨落在她的下巴上,輕輕抬起,慢條斯理地看,最後定下結論:“瘦了。”
好久一會兒
小善眨眨乾澀的眼睛,站著的腿有些麻,她輕輕一動,卻被誤會成了躲避。
扯著細細的胳膊,被人帶到了腿上。
有冰冷的手順著光潔的小腿摸進裙子裡,凍得她一個哆嗦。
“不、不要...”
其實她看不清,她自己就是被人關起來的鳥雀,哪裡又還有拒絕的權利呢。
端王瘋了一樣的找她,甚至將算計打到了他這個正主身上,再開出常人無法抵抗的價碼,來換一個小善。
漫天滿地的嫉妒燒紅了他的眼。
外頭的光亮照不進來,屋裡點起了燭,燭淚清清,落下來時燙的小善一個激靈。
她向來管不住自己的爪子,覺得疼就要去抓什麼東西。
晏歸也不惱,順著她的發,聞她深入骨髓的香。
偃旗息鼓。
她伏在他的肩頭,細條條的小腿都在抖。
大顆大顆的眼淚落下來,簡直要將人淹沒。
晏歸問她:“還有沒有力氣?”
小善秉承著最後一絲力氣搖搖頭。
她隻想睡覺。
晏歸又問:“那想不想出去玩兒?”
小善輕輕撩起眼皮。
*
天衢大街,人聲鼎沸
長街掛滿對聯燈籠,聽得一陣敲鑼打鼓聲,熙攘人群讓開一條路。
琳琅商鋪從道路兩邊鋪開,晏歸抱著小善躲到一邊,不叫人擠著她。
一旁的小販回頭,看角落裡這個眉眼冷淡的年輕人,和他懷裡抱著的姑娘。
就算是民風開放的大胥,也嫌少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摟摟抱抱,他一麵感慨現在的年輕小夫妻實在放肆又猖狂,一麵又隱秘地去打量他懷裡的姑娘。
隻是瞥來一眼
那攤販主就被瞬間奪去了呼吸。
這是怎樣的漂亮呢,叫人想到菏間清清的露,盛在一片綠意,輕輕搖晃間,叫人覺得旖旎又純情。
隻是沒等他的眼睛再次偷覷,人就已經看不見了。
他悵然若失地歎口氣,正感歎著呢,再回頭——
“我的車,哎我的車怎麼跑了!站住!站住!”
小善抬眼覷著他,但在這個角度隻能看見男人滾動的喉結。
她笑的眼睛都眯起來:“人家好端端的車子停著,你給推到路上,現在早不知道滾到哪裡去了。”
晏歸喉中溢出一聲輕哼。
像隻皮毛雪白,驕矜高貴的貓咪。
又和記憶裡那個花奴重合起來了。
旁人隻是看她一眼,他就要醋意大發,腦袋裡算計著怎麼整死人的法子,不是頭一回了。
小善隻知道他占有欲又惡趣味。
她活在晏歸給她構建的世界裡,不知道身邊這個男人也曾為她剜去人眼,依舊不能意平。
隻是現在
晏歸顧盼生姿的烏眸深深看著她的眼睛,說,你記不記得我曾經承諾過什麼?
那些無法抹去的舊日歲月,有人許諾她一場恢弘盛大的婚事。
十裡紅妝,煙火滿京。
就在他問出話的這一秒,驚天動地的煙花爆開聲將他的聲音掩蓋住。
順著聲音的方向,江陵綻開了一場前所未有的絢爛煙花。
炸開的煙花像星子,灑落在小善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