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後是一個局的騎兵,此時都下馬安靜的等候。龐雨的行軍沒有按照計劃完成,行軍地區的情況比他預想的還要差,從安慶出發往北,都是流寇肆虐的地區,官兵流寇來來去去,沿途幾無完好的村落,路旁倒
斃的屍體無人掩埋,情景與去年的宿鬆一般,越接近淮河情況越差。淮河流域在宋代仍屬於經濟要地,明代大運河貫通之後,成為南北交通的要道,也是保障京師物資的關鍵,為了確保運河通暢,朝廷在地方治理上采用采用抑河
奪淮保運的方略,財力都用於保運,明中葉黃河屢次決口,自淮河中遊奪淮出海,淮河中下遊的生存環境屢遭破壞,人口不斷流失。萬曆時期麵對水患還進行治理,之後朝廷戰事頻繁,財力難以保障,對淮河治理基本放棄,一切隻以保運為要,生存條件更為惡劣,百姓生存艱難,崇禎八年流
寇的入侵又加劇了這一情況。鳳陽一帶除了幾個城池,沿途很少能看到人煙,崇禎八年皇陵被燒,作為皇權的象征,不容許鳳陽再次被寇,朱大典的駐地本在淮安,但為了保護皇陵,經常都
駐節鳳陽,並在此放置重兵,即便江北再危急的時刻,也不作調動動。好在朱大典還在鳳陽,騎兵在鳳陽順利補充了給養,接著哨騎又在鳳陽以北發現了紫微星的蹤跡,他們剛攻克了一個縣城。既然發現了紫微星出現在附近,龐雨
隻能先停下來,直到確定紫微星是往西去了,才繼續往徐州趕路。
比計劃晚了五天,騎兵千總部才到達徐州這個中繼點,龐雨在徐州預備了補給,打算對騎兵稍作補給後,就繼續北上。
一名塘馬從前方策馬而回,到麵前停下道,“大人,他們還是不開城門,城頭都無人來搭話。”
龐雨皺眉道,“知州不開城門,那存在城外的糧食何處去了?”
“被一支山東兵馬搶走了。”
“什麼山東兵馬?”
“山東總兵倪寵。”(注1)
旁邊的陳如烈怒道,“山東的總兵,怎生跑到徐州來搶糧。”“說已經駐紮徐州一年多,那些山東官兵說要去勤王,便到處搶劫錢糧,初來未帶夠車架,搶後尚存一半,漕幫怕他們再來,便運進了城去,誰知城門又不開了。
”
“山東兵馬駐紮在何處?”
“已經開拔往北去了。”
現在連搶回來的機會都沒有,龐雨心頭一陣煩悶,“有沒有把朱軍門的書信送去給知州?”
“既不開門也不接信,看到穿軍服的靠近,一律瓦片石頭亂打。”龐雨怒火中燒,從北峽關出來之後,六安州這樣附近的州縣還好,因為邊界相鄰,平日需要共同對付流寇,往來比較頻繁,互相還要支援一下,對安慶兵比較認
可,還主動提供糧食招待,再遠一點就全無親近。上次在湖廣有熊文燦同行,地方也比較恭敬,現在是龐雨自己帶兵,連個文官都沒有,沿途州縣一律大門緊閉,到鳳陽才得到第一次補給,還是因為鳳陽沒有城
池,又有朱大典的私人關照,守軍沒有攔著他們運糧。
身後的龐丁見狀湊過來道,“少爺,這知州連朱軍門的話都不聽,要繼續往前走的話,山東恐怕更不好打交道,城門不開恐怕隻有搶了。”“不能搶,名聲還要不要了。”龐雨回頭看了看身後整齊列隊的騎兵,“守桐城時抓到一個流寇,他說去搶錢糧若是不殺人,就沒人會給你,這話說的也沒錯,老
百姓就那點糧,你奪了糧走他就得餓死,自然不能痛快給你,搶糧就隻能殺人,一旦開了這個頭,這支兵馬便不是以前那支了。”“那怎生拿到糧食?”龐丁觀察了龐雨臉色片刻道,“少爺你還是不要親自去,城裡聽也不聽,他怎知你是啥將官,去了也是一頓瓦片伺候,沒的在手下麵前丟了
臉麵。”
龐雨長出一口氣,“你說得有理,行糧還剩多少?”
“還有十二日,這還是朱軍門在鳳陽補給咱們幾日,不然隻剩七八日的了。”
“派人去碼頭候著那一哨水師,多少能補些,派塘馬去鳳陽請朱軍門再給這知州下令。”龐雨轉向陳如烈,“騎兵就地紮營,遊騎到何處了?”
“遊騎已在山東邊界。”
龐雨歎口氣,“哨騎繼續沿官道往北哨探,看建奴到了何處,糧食若是耽擱了,咱們這趟怕是打不到建奴了。”
陳如烈也一臉焦急,他正要回話時,前方又跑來兩名騎手,他一看背旗,就知道是遊騎兵。
兩名遊騎飛快到了麵前,當前一人飛快跳下馬來,從懷中摸出一個打著火漆的信封來到龐雨麵前道,“在沛縣與山東邊界,接到暗哨司從京師來的信使。”
……注1:山東總兵倪寵在此前一年多一直駐守徐州,主要為保運和防備流寇進入山東,在未收到兵部軍令之前就自行前往臨清勤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