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未亮, 姝娘便強撐著爬起來,背上竹簍,坐村口的騾車去了鎮上。
鎮上的繡花鋪子剛開門不久,看清來人, 劉掌櫃不由得詫異道:“姝娘, 這才過了幾日啊, 你怎這麼快就來交貨了?”
姝娘笑著答:“近日手頭空閒, 就做得勤了些。”
她從竹簍裡取出了包袱打開,將裡頭疊得整整齊齊的繡品遞給劉掌櫃。
“您看看, 可還能用?”
劉掌櫃隨意翻了兩下, 他認識姝娘也不是一年兩年了,姝娘交的繡品向來是針腳細密, 花樣好看, 最得客人喜歡, 沒什麼好仔細檢查的。
“三塊帕子,兩塊扇麵。”他撥了撥算盤道, “就按先前的價, 二百文可好?”
姝娘點點頭, 這劉掌櫃是個厚道人,也不欺她,給的價錢雖不算太高, 可放在這覆水鎮也算公道了,這也是為什麼這些年她隻與劉掌櫃交易。
見姝娘沒意見, 劉掌櫃記了賬,掏出銀錢給她。
姝娘也沒數,小心地收進荷包裡,抬頭問道:“掌櫃的, 最近可還有要做的繡活?”
劉掌櫃道:“暫且沒有了,前一批的都還沒賣完呢,需得再過幾日。”
姝娘忙追問:“最快什麼時候能有活?”
見她麵色略有焦急,劉掌櫃忍不住問道:“姝娘,你很缺錢嗎?”
上回見姝娘這樣,還是她婆婆生病的時候,那時為了掙藥錢,她也是沒日沒夜地做活。
姝娘暗暗搓著手,聲若蚊呐道:“近日手頭確實有些緊。”
她的確很需要銀錢,她想過了,若想留下腹中這個孩子,定不能在村中生產,教村人發現。
她得趁著顯懷前離開,這離開的由頭她都已經定好了,隻說是她師父那廂喊她去的,等幾個月後帶著孩子回來,就說這孩子是她路上撿到的。
這世上貧苦百姓太多,日子過不下去,拋棄孩子的並不在少數,隻要她自己瞞牢一些,不要露餡,讓村人相信這話也沒那麼難。
可棘手的是,出門少不了要用銀錢,雖說先前沈重樾給過她一些,湊起來也有好幾兩銀子,但畢竟在外頭,吃住都要開銷,更何況是好幾個月,她得趁著離開前,多攢點銀兩才是。
“姝娘,你若真急需用錢,我可以先借你一些,這針線活細,莫要勞累過度傷了眼睛。”劉掌櫃生怕姝娘熬壞了眼往後就做不了繡活了。
“不必了,多謝掌櫃。”姝娘感激地笑了笑,“我再想想辦法吧。”
她折身出去,方走到門口,就教一個高大的身影給擋住了。
姝娘轉而往右邊走,可那人也跟著移到了右邊。幾次下來,姝娘便知此人是故意的,她沒抬頭,也不想多生事端,乾脆側身貼在門邊上,讓那人先行。
然那人卻不走,反一步步向姝娘逼近,姝娘心生警惕,忙往鋪子內猛退了幾步。
她抬眼看去,隻見一個身著天青色綢緞長衫,約摸二十上下,麵容俊俏的男子,正笑盈盈地看著她。
眼神裡□□裸的不懷好意。
見姝娘茫然又警惕地打量著他,那人問道:“小娘子不認得我嗎?”
姝娘哪裡認得此人,她求助般往劉掌櫃的方向看去,劉掌櫃也是才回過神,忙走出櫃台迎道:“何二公子,您怎麼來了!”
何二公子?
姝娘隱隱覺得這稱呼有些耳熟,倏然想起這人不就是那個何員外家的二公子,秦佃戶和方氏逼她嫁的人嘛。
她不敢多加逗留,趁著這人與劉掌櫃說話時,慌忙往外走,誰曾想剛跨出門外,就被人倏然拽住了手臂。
“小娘子走這麼急做什麼,你我難得遇見,不如好好說說話。”
姝娘拚命掙脫那何二公子的手,提聲喊道:“公子請自重!”
本就是在熱鬨的街巷上,她這一嗓子頓時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不管是閒逛還是擺攤的都紛紛將視線往這廂投來。
何家是十裡八鄉出了名的大戶,在鎮上開了不少鋪子,何家二公子整日在自家鋪子間穿梭,遊手好閒,街上許多人都是認得他的。
何二公子何焱到底還是要臉麵,忙將姝娘鬆開,柔聲道:“小娘子莫怕,在下不過是想請小娘子去附近的醉仙樓吃頓飯罷了。”
吃飯?
姝娘怎麼瞧著都覺得不像,被騙了那麼多回,她再傻也該長了心眼。
“奴家不過是個普通的婦人,二公子莫要為難奴家。奴家還有事兒,得先回去了。”
何焱看著姝娘未著粉黛卻依舊昳麗的麵容,仍是不依不饒:“小娘子不就是來交繡品的嘛,這繡品都交完了,應當沒什麼事兒了,等吃完飯我再派人送你回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