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番外九(1 / 2)

寡婦有喜 寧寗 12691 字 8個月前

那周家姑娘聽聞此言, 麵上一臊,她捏緊了手上的荷包,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站了片刻, 窘迫地走了。

姝娘看著那周家姑娘失落的背影, 心頭忽得升上一絲愧意,她垂著頭道, “阿淮哥哥, 姝娘是不是太任性了?”

“不任性。”劉淮蹲下身平視著姝娘, 輕輕觸了觸她的鼻尖, 寵溺道, “往後若還有人這樣,你儘管這麼說就是。”

姝娘雖小,但也知道這是不好隨便說出口的話,她赧赧地低下頭,盯著鞋尖看了一會兒,快步跑開了。

劉淮看著姝娘的背影,唇間微揚, 溫柔地笑了笑。

兩年後的秋闈,劉淮以第六名的亞魁中舉,官府派人來遞消息時,劉淮正陪姝娘在山上挖野菜。

還未等他回到家,便有貴客上了門。

劉家院裡本已擠滿了道喜的, 誰知一頂氣派的官轎忽就停在了門口, 後頭還跟著幾個擔夫,抬著好些沉甸甸的箱子包裹。

來人自稱是思原縣縣令,得知劉淮中舉, 特意前來祝賀,手一抬,作勢就想讓人將東西抬進去。

劉獵戶夫婦哪裡見過這樣的架勢,一時懵了,可縱然劉家算不上多麼富裕,也不是會不明不白隨意收旁人東西的。

“縣令老爺的心意我們領了,可我家阿淮還未回來,那孩子主意大,有些事兒我們實在不好私自替他做主。”劉獵戶抬手一下攔住了那幾個擔夫。

縣令高岐有禮地笑道:“二老怕不是誤會了,這些薄禮並非是給劉孝廉的,而是給二老的,劉孝廉為咱們思原縣添光,你們二老自不能再繼續住在這般鄉下。高某在縣城置了一間宅院,請了三兩仆人,院子雖不大,但到底是比這兒寬敞舒適些,還望二老笑納。”

劉獵戶與周氏麵麵相覷,正欲拒絕,卻聽一個低沉醇厚的聲兒道:“大人客氣了,此番厚禮草民和家父家母實不敢收。”

眾人轉頭便見,劉淮牽著姝娘的手緩步而來。

“劉孝廉。”高岐上下打量了劉淮一眼,“這思原縣的先生都說劉孝廉才智過人,百年一遇,今日一見,果真是青年才俊,長相出眾,英氣逼人。”

劉淮有禮地一笑,拱手道:“大人過譽了。”

他瞥了眼那幾個大木箱,“這些東西大人還是帶回去吧,草民實不敢收。”

“並非什麼貴重之物,劉孝廉不必有負擔。”高岐抬眸往劉家院中環視了一圈,“以劉孝廉如今的身份,住在這般地方著實是不大合適,若是讓旁人知曉,隻怕會怪我失責,考慮不周。”

“草民自小長在這裡,並未覺得此處有多麼破舊,青山綠水環繞反覺得悠然自得。”劉淮頓了頓道,“這些東西還請大人收回,草民受之有愧,隻怕心有不安,大人仁德寬厚,定能體諒草民。”

雖劉淮執意不收禮的舉動惹得高岐略有不喜,可話裡又時時捧著他,語氣委婉,反讓高岐生不起氣來。

“劉孝廉果真是潔身自好之人,也罷,本官若是堅持,倒是為難劉孝廉了。”

劉淮畢恭畢敬道:“高大人若不嫌棄,不如進屋喝盞茶,小坐片刻。”

說罷,他悄悄同周氏打了個眼色,將高岐迎進了屋。大抵半個時辰後,高岐才起身離開,走前笑意盈盈,看神情似乎很是滿意。

劉獵戶夫婦站在屋外,聽著屋內的動靜始終沒語言,隻忍不住麵露詫異。他們沒想到,素來寡言的劉淮在麵對縣令老爺這樣的大人物時,能做到淡然自若,有禮有節,應對地如此從容,就好像司空見慣一般。

待人走得沒影了,圍觀的村人們也紛紛散去,劉淮麵上維持的笑意才消失不見。

姝娘有些害怕,全程都躲在周氏背後,劉淮摸了摸姝娘的頭道:“我有事同爹娘講,你先去隔壁和春桃玩一會兒可好?”

“嗯。”姝娘乖巧地點點頭,走出院門往僅隔了個圍籬的孫大娘家去了。

劉獵戶夫婦隨劉淮進了屋,隻聽他開口便道:“爹,娘,兒子既已中了舉人,明年二月必是要抵京去參加會試的,京城離這裡路途遙遠,唯恐路上耽擱,隻怕得早些動身,但有些事兒子需與你們提前交代。”

見他麵容嚴肅,劉獵戶也不由得正色,“你說。”

劉淮默了默,“兒子曾在書院時便有所耳聞,那高岐雖為思原縣令,卻徇私枉法,瀆貨無厭,恐怕遲早有一日官職不保。若那高岐再派人來,千萬彆收他送的東西,否則他一朝落馬,我們劉家也難保不受牽連。”

周氏聞言疑惑地微微蹙了蹙眉,聽劉淮的語氣,好像十分篤定那縣令老爺一定會出事一般。

“我知道了,你就放心進京趕考吧。”劉獵戶定定道。

自己爹娘的品行劉淮再清楚不過,他也隻是交代一聲罷了,並沒有不信任的意思。

“爹,娘。”劉淮略有些愧疚道,“再等等阿淮,阿淮一定憑自己的努力,讓你們過上好日子。”

聽得此言,周氏與劉獵戶對望了一眼,片刻後,她輕笑道:“從前,我和你爹確實希望你能考個好功名,為劉家光耀門楣,但自打你八歲那年出了事兒,我和你爹便不再奢望什麼,隻求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足矣。所以你不必太拚命,就算沒過會試也不要緊,你能成為舉人已經讓爹娘自豪了,畢竟放眼這十裡八鄉,像你這樣的能有幾人!”

劉淮心口酸澀上湧,垂眸,點了點頭。

半個月後,劉淮便正式踏上了進京趕考的路途。

姝娘十歲了,已不像從前那般會哭得那麼凶,但還是忍不住抹了眼淚,她偷偷將一個用帕子包著的物件塞進劉淮手裡道:“阿淮哥哥,這是姝娘送你的東西,做得不好,你莫要嫌棄。”

“我現在能打開看嗎?”劉淮微微低身問她。

姝娘緩緩點頭。

劉淮小心翼翼地打開帕子,卻是倏然一愣,隻見一枚紅色的平安符靜靜躺在裡頭,右下角還用金線繡了幾枚竹葉。

他用指尖摩挲著這枚平安符,眸光不由得溫和起來。

“這是阿娘教我繡的,姝娘上回趕走了那周家姐姐,讓阿淮哥哥沒收到荷包,姝娘覺得很對不起阿淮哥哥。”她垂眸道,“可姝娘的荷包還繡不好,隻能給哥哥平安符了,哥哥莫要嫌醜。”

“怎會。”劉淮柔聲道,“姝娘做的平安符很好看,我定會日日戴在身上。掙一 個好的功名回來。”

劉淮時而走,時而搭車,累了便在驛站落腳,走走停停,終於在一月初抵達了京城 。

會試於京城東南方的貢院舉行,由禮部主持,共考三場,每場三日。

通過會試對劉淮來說自然不在話下,放榜後,他以二十三名的成績成功考中貢士。

會試後緊接著便是殿試,會試中選者方得參加。

殿試由天弘帝親自擬題,幾百名應試者自黎明入,曆經一係列繁瑣的禮節,才開始頒發策題。殿試隻有一日,日暮交卷。由讀卷官從其中挑選出佳卷再進呈皇帝欽定禦批前三甲 。

放榜那日,眾考生緊張不已,唯有劉淮氣定神閒,站在人群外,並未上前看榜。但很快就有人拱手上前賀喜。

他以一甲第三名高中探花!

騎馬誇官三日後,立有一人邀劉淮去京城有名的酒樓玉味館赴宴,招待他的不是旁人,正是當今首輔林喬。

帖子送達客棧時,眾人都在玩笑,說林大人家中恰有一女,及笄之年,容貌姣好,與探花郎甚是相配,興許劉淮馬上就能成為林家的乘龍快婿了。

及赴宴那日,劉淮騎馬來到玉味館前,門口坐著一個八九歲的小姑娘,指著他道:“咦,你不是那個新科的探花郎嗎?那日遊街我可看見你了。”

劉淮輕笑了一下,問:“你可知林喬林大人在哪個雅間?”

“嗯,我方才看見他了,我領你去。”小姑娘站起身,很熱情地帶著劉淮進去。

一進門立刻有夥計迎上來,一同將人領去雅間,至門口,劉淮轉頭看了眼那小姑娘道,“多謝華姑娘帶路。”

華慶嫣高興地點點頭,旋即怔愣了一下。

奇怪,她有說過她姓華嗎?

雅間中,唯林喬一人,劉淮拱手施禮後,二人落座。

寒暄了好一陣,劉淮才問:“不知道林大人今日讓下官前來,所為何事?”

林喬倒也不與他周旋,直截了當道:“我家中有一女,二八年華,尚未定親,也算得上是才貌雙全,不知你可否有意?”

劉淮深深看了林喬一眼,倒是沒想到竟被旁人說對了,林喬榜下捉婿選中了他!

“承蒙林大人厚愛,可林大人許是不知,下官家中已有妻,隻怕會委屈了令愛。” 劉淮乾脆利落地拒絕道。

他家中的那些事,林喬早就派人去打探過了,“你說的若是那個六歲因衝喜而嫁進你家的小姑娘,倒也不必認真,畢竟她現下才十一歲,而且我聽說你父母將那姑娘當做女兒一般養,你也將她視做妹妹,你們二人並未正經拜過堂,算不得夫妻!”

劉淮餘光瞥見對麵的屏風後露出一個粉白的衣角,他默了默,旋即語氣堅決道:“雖說我倆確實未正經成過親,但自打她將下官從閻羅殿拉回來,下官便發誓,此生非她不娶,如違誓言,定不得好死!”

聽得此言,林喬的麵色驟然冷下去,他哪裡聽不出劉淮不過是在用這話推拒這門婚事罷了。

他若再多言,隻怕帶了點相逼的意味,倒顯得他欺人太甚。

若不是他家中那個小女兒一眼相中劉淮,執意要嫁,他也不至於放下麵子親自來說。

見林喬怒意愈盛,劉淮起身道:“下官還有事,便先告辭了。”

他提步離開雅間,甫一關上門,就聽身後傳來低低的女子哭泣聲。

劉淮垂眸裝作不聞,隻抬手捏了捏腰間掛著的平安符,神色堅定,沒有絲毫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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