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觀昭那天離開的時候,頭皮是發麻的。
不是因為能夠和傳奇的恒陽郡主說上話,而是因為齊王。
對於齊王的邀請,盧觀昭表示敬謝不敏。
無論齊王是因為突如其來的興趣,還是因為早有預謀,盧觀昭都不太想和她打交道。
她很早就覺得齊王看她的眼神有點怪怪的,有的時候給她很不舒服的感覺。
直到她告辭離開,行禮時齊王親手將她拉起的那一刻,她腦海中的雷達在激烈地響起——
這家夥是不是摸了她??
還是那種近似於調戲的撫摸。
盧觀昭有一瞬間都無法表情管理,差點往後跳並一巴掌拍上去。
然而來自了解封建時代等級森嚴的謹慎,讓盧觀昭硬生生地壓抑住了自己的衝動。
她幾乎是行完禮就跑了。
盧觀昭是個直女,直得不能再直了,上輩子就沒有往這方麵想過,然而這輩子可能處在的位置不同,越是上層的人道德邊界就越模糊。
無論哪一個時代的上層人士都幾乎可以不受到法律的約束,畢竟法律是維護階級統治的工具,約束的都是一般民眾,像特權階級,尤其是封建時代的特權階級幾乎都淩駕於律法之上。
於是盧觀昭見了許多世麵。
磨鏡之好這種都算是灑灑水。
尤其因她地位所致,獻殷勤的並不僅僅局限於男。
然而被齊王這樣直白的邀請尋歡作樂,還是盧觀昭第一次遇見。
遊湖畫舫,在晉朝算是風流雅事,一邊賞湖景,一邊請伎子於畫舫奏樂起舞,是士大夫筆下十分有情調的風花雪月。
從明麵上看,齊王的邀請十分正常,像她們這樣的達官貴人設宴辦事時也出入過不少這樣的場所。
然而讓盧觀昭驚悚就驚悚在齊王邀請的是名為巫山的畫舫。
該畫舫是出了名的伎子賣身又賣藝的風月場所,也是提供給一些私相授受的小情侶乾壞事的場所。
以齊王的尊貴,她想要什麼男人哪裡還需要去這樣的地方,也不怕沾染上什麼不乾淨的病。
因此她的邀請,啊不,暗示就很明顯了。
齊王是在邀請她那啥!
這麼直接的嗎?!
盧觀昭震驚於她講這話的時候竟然還能笑眯眯地講,甚至還不覺得突兀,儘管盧觀昭知道齊王很久以前就愛觀察她,但是她沒有想到是這樣的觀察法啊!
如果是尋常人,盧觀昭可以用身份好好地給這個膽大包天的家夥一個教訓,然而現在她是被身份壓的那個人。
盧觀昭表示她打不過可以躲過,於是遁走。
那天回去之後,盧觀昭看到紀溫儀一副緊張的樣子就立刻明白這家夥是知道齊王的性向的。
盧觀昭抓狂命令紀溫儀將知道的全部告訴她。
盧觀昭這才知道紀溫儀很久以前就撞見齊王猥褻淑貴卿宮裡的小黃門,還是喜歡淩虐對方的那種人。
最後小黃門也不知道去了哪,根據紀溫儀的猜測,恐怕是玩死了。
媽耶,還玩這種sm,盧觀昭更加堅定的表示要遠離齊王。
這件事恒陽郡主知道嗎?
盧觀昭腦海裡忽然冒出了疑問。
儘管當天她們四人都十分默契地相互表示彼此都是偶遇,但是又心知肚明齊王與恒陽郡主一定是曾商議過什麼。
也許就是因為這樣撞見,齊王才忽然起了心思,像是抓住了把柄想要做些什麼讓盧觀昭閉嘴,又符合自己的心意。
盧觀昭不止一次慶幸自己好歹是個公侯世女,不會隨隨便便就被人以權勢逼迫聽從。
後來到了齊王邀請的時間點,大約是猜測到她會推脫或者假裝忘記,齊王還專門派了人來府上請她。
是那個盧觀昭曾在六皇女於富樂樓設宴的宴席上遇到的女人,孫正明。
她仍然安靜而纖細,有一種隨風而倒讓人擔心的瘦弱,然而如傲竹般挺拔的氣度,卻又給人清晰感覺到她蘊含於瘦弱軀體下的傲骨。
這樣的風貌,盧觀昭難以想象她竟然是齊王的人——也不知道是哪種人。
孫正明是寒門子弟,一路勤學苦讀,中舉後因為家世微寒的緣故,被扔到國子監這樣的邊緣機構當八品下的直講好幾年,後來有一天忽然被調到禦史台任監察禦史,兩年時間連跳三級已升為侍禦史。
這樣的升職看起來十分迅速。
如果背後有齊王那其實也不算很迅速了。
孫正明來請她的時候態度很溫和友好,完全沒有逼迫的意思,反而言語之中還似乎透露著讓她好好斟酌這份邀約。
“冬日寒涼,洛河冰厚,畫舫僅於岸邊張燈,與春日不同,齊王殿下還命人雕了連岸的冰燈,早聞英國公府家教甚嚴,世女鮮少出入洛河畫舫,如今若是世女有興趣,可來一觀?”
誰人大冬天的去凍河上的畫舫看冰燈啊,冷得要死不說跟大傻帽一樣坐不會動的船,在溫暖的家裡看話本它不香嗎?
孫正明一邊說冰燈好看一邊又說寒冷,還特地點出洛河結冰——這一點盧觀昭都忘了。
她看著孫正明低垂著眼眸恭敬的模樣,大約猜到孫正明是在勸她不要去了。
盧觀昭頓了頓,接受了她的好意,表示身子不適,就不打擾齊王殿下雅興。
孫正明也不勸,行了個禮便走了,連國公府大門都沒踏進去。
卓平在一旁望著孫正明遠去的背影,她在這大雪天連仆人都不帶,顯得身子單薄。
“孫大人怎麼連個仆人都不帶?若是要去洛河邊還穿的這樣少,怕不會凍死。”卓平咋舌,“且從國公府走到洛河邊也太遠了吧,就這樣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