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斯拉的嘶吼昭示著他的憤怒和狂躁，它口中的高溫火焰將鐵籠灼燒成了暗紅色，因為氧氣不足，噴出的火焰裹挾著黑色的濃煙，嗆鼻無比。
“夠了！”
火光最烈的地方傳來一個冷厲的聲音。
青年穩步從火焰中走出來，他身上覆蓋著一層半透明的銀光，溫度高到足以致人死地的火焰對他沒有絲毫影響，仿佛兩者存在於兩個次元，互不重疊。
這樣的事情簡直是聞所未聞，哥斯拉停下了噴火，眼神中流露出一絲警惕。
“省省力氣吧，你殺不了我。”艾倫的周身顏色慢慢恢複正常，那種半透明的現象消失了。
“打開通道三。”
[通道三開啟。]
柵欄上的機械鎖在那一刻彈開，艾倫伸出手，拉開門。
半躺在地麵上的哥斯拉對著居高臨下的青年眨了眨眼，嘴裡發出一聲輕輕的低鳴，表情無辜得好像剛剛那個噴火的不是它。
它那雙黃金瞳似乎有魔力似的，深邃地像是要把人的靈魂吸入。
艾倫不受控製地走上前來，緩緩地在它頸側蹲下，伸手慢慢地碰上了它的下顎，順著它的喉管漸漸下移，像是擼貓一樣安撫著他。
觸感是堅硬的皮膚，若不是戴著防護手套，怕不是連手都要被它割破。
“電子乾擾是你做的？”他的話聽起來是個疑問句，但語氣卻稀疏平常。
哥斯拉再次緩慢地眨了眨眼，仿佛在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知道你能理解我在說什麼。”艾倫輕輕道，語氣柔和地像是在哄小朋友睡覺，“你必須離開這兒。”
“我會給你創造機會，但在此之前，你必須學會忍耐。”
……
而此刻，控製台邊上的氣氛已經非常焦灼。
“哥斯拉被五花大綁著關在柵欄裡，而且擋著他的還有一層鋼板！”
大井優子在一瞬間爆發出驚人的氣勢，“我現在以臨時總負責人的身份命令你，立刻打開通道二！”
安全員猶豫了一下，手在開關上將落未落。
就在這時，屏幕忽然閃了兩下，恢複了正常。
“監控恢複了！”
大井優子連忙快步上前，“他沒事吧！”
監控中依舊是濃煙密布，鐵籠的一角若隱若現，看起來一切正常。
安全員終是咬了咬牙，打開了門。
機械門閥慢慢朝兩側平移，一個穿著銀色隔熱服的青年走了出來，手裡提著一個采血箱。
“他沒事！”
“太好了。”大井優子鬆了一口氣。
艾倫走出玻璃通道，將手裡的采血箱給了研究員，摘下麵罩，把耳機扔到桌上。
“讓閉路電視的人來重新檢查一下線路，可能是接觸不良了，還有——”
他看向解剖組長，“你的激光會對短頻通訊信號產生乾擾，以後少用。”
……
有了血液樣本，研究組的進度可以說是日進千裡，他們很快有了驚人的發現。
“這是我們通過超級計算機解析出的一部分基因組。”實驗員把一張巨大的四開的紙展平放到桌麵上，“它的基因比人類多了八倍，在目前認知內沒有任何一種生物可以達到這個水平，簡直就是……一本活生生的生物百科寶典！”
“它的細胞活性非常高，繁殖速度極快。”大井優子在邊上補充道，“激光在它後肢上造成的創口，不到三天時間就痊愈了，我們從它的血液中提取的哥斯拉細胞在沒有任何養分的環境下，到現在為止依舊可以保持百分之九十的存活率。一旦給細胞提供充足的養分，它就會開始分裂分化，開始形成具有不同功能的組織細胞——我們懷疑，它是無性繁殖的。”
“真……真的是神了啊……如果這樣的細胞可以運用在臨床方麵，人類的醫學又可以向前邁進一大步！”
“沒想到世界上真的會有這種存在……”
“五管血液還不夠我們一個小組分的，我們需要更多的血液樣本來進行研究，不僅是血液，還有身體各部位的組織細胞！”
某個實驗員的話贏得了所有人的讚同。
於是，短短幾天下來，哥斯拉的身上又多了好幾道創口，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長時間被囚禁在沒有任何營養物質供給的環境下，它的反抗能力大大降低了，沒有再對采血車和取樣器產生排斥。
不過同樣的，它的修複速度也減慢了，腿上的疤痕不僅沒有修複，甚至還有潰爛的跡象。
“奇怪。”
一天，大井優子像往常一樣在顯微鏡下觀測從哥斯拉的傷口提取出的血液時，忽然奇怪地咦了一聲。
“那個……”她抬起頭張望，但身邊同組的人都在忙於自己的工作，看上去十分不容打擾的樣子。
優子抿了抿唇，將顯微鏡視圖打印下來，然後拿著A4紙來到艾倫桌邊。
“艾倫前輩，我發現一個東西……”
“嗯？”青年抬起頭來，視線朝她手中的圖紙移去。
“艾倫！”倫特利的聲音忽然從門口響起，艾倫扭頭的方向一轉，調向門邊。
“這是從NIH來參觀的研究小組們，過來向他們介紹一下我們的情況。”倫特利站在門口，身後站著一群人。
NIH？國立衛生研究院？
艾倫站起身，掛上應付式的笑容。
“你們好。”
“你就是項目負責人？我們聽說你們從智利的火山發現了一個活的古生物胚胎，所以特地過來想了解一下情況。”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的光頭男人走過來，“方便的話，可以讓我們見識一下它的真容嗎？”
艾倫和倫特利交換了一個眼神，青年轉過頭，笑得溫文爾雅，“當然可以。”
第047章 哥斯拉（10）
一行人來到放映室, 艾倫打開投影儀。
“我們在智利的安第斯山脈附近發現了這個胚胎和它的母體的骨骼，但是火山噴發毀掉了大部分的化石，現在遺存的隻剩下胚胎和母體的一部分。”
青年站在台上，對著研究小組的人簡要介紹了一下哥斯拉的情況, 並將胚胎的圖片展示給他們看。
這個發現稱得上是史無前例, 頓時引起了專家們的嚴肅討論, “那麼按照你剛剛所說的那些條件, 哥斯拉的成年態完全可以被判定為大型毀滅性生物，會對人類社會造成嚴重的影響，我們必須向政府報告這件事, 讓國會做好預防措施和準備工作。”
“我認為目前我們的實驗室足以保證胚胎研究的安全性。”艾倫保持著風度翩翩的微笑，“當然, 能夠防患於未然總是好的。”
“說了這麼多, 我們能親眼見見那枚胚胎嗎？”那個光頭男人再次提出要求。
艾倫和坐在放映室最後排的倫特利對視，“抱歉, 很不巧, 目前胚胎正處於封閉性實驗階段，不能接觸空氣和光線，我們不能將它開放展示。”
“這樣啊……既然如此，那麼今天的參觀就到這裡吧，下個月我們在馬裡蘭總部有個學術會議，屆時歡迎你們來參加。”
倫特利走過來, 和那個光頭男人握了握手，兩人似乎是舊識，互相寒暄著朝外走去。
艾倫站在最後, 送著他們走到門外。
“艾倫前輩。”優子追上他，手裡拿著一張單子, 小聲道，“我在哥斯拉的血液裡發現了這個……”
“什麼？”走在最前麵的光頭男人忽然轉頭，“什麼血液……”
所有人都愣住了，眼看著他掉頭走到青年麵前，抽過他手上的紙。
“血液分析報告……”男人意味深長地抬起頭，看著艾倫，“這是哪來的血液呢？”
“是從小白鼠身上提取的血液。”艾倫扯過那張紙，“不好意思了先生，這涉及到我們的研究成果，就不多做介紹了。”
“是麼。”男人並沒有因此收回自己探究的眼神，“那個胚胎保持了活性那麼久，難道沒有一點想要孵化的跡象嗎？”
“我們也很遺憾，先生。”艾倫和他悍然對視。
時間仿佛暫停了幾秒。
半晌，男人挑了挑眉，“好吧，那麼馬裡蘭見了，年輕人。”
“這邊。”倫特利將人迎出去。
實驗室的門終於合上，優子確定幾個人走得夠遠了，才回過頭來，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吐出一口氣，小心翼翼道，“我是不是……做壞事了？”
“沒事。”艾倫搖了搖頭，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你剛剛想說什麼？”
“嗯……”優子踟躇了一下，“是這樣的，我在血液分析的時候，觀察到哥斯拉體內好像有和它共生的微生物……”
“共生？”艾倫皺起眉，“我看看……”
……
傍晚，伯克利某一個角落的自動販賣機旁，有兩個人正麵對麵低聲交談。
“你確定你說的都是真的？”
“千真萬確，我手機裡有拍監控錄像的照片，他們已經孵化了胚胎，那個叫哥斯拉的怪物剛破殼就當場燒死了一名實驗員。”那個人神經質地左顧右盼，“你們一定要殺了那個東西……它是個惡魔！它會毀了這個世界……我們不應該把那個東西從地獄裡帶出來的……”
聽他說完話，那個光頭男人眯了眯眼，“是這樣麼，那你有什麼方法可以證明呢？”
“還要什麼證明！我已經給你看了照片了！”那個人激動起來。
“噓……”光頭男人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圖片可以偽造，我們需要更加確切的東西——比如說，那個東西的血液。”
“血液？可是我們每天隻會從它身上提取少量的血液，都被各個實驗組的組長牢牢看管著……”
“那我就沒辦法了，沒有證物，NIH裡沒有人會相信你說的話。”男人說完這句話，語氣略微上揚，“不過，如果你願意嘗試一下把血液樣本帶出來交給我們化驗，我們願意給你豐厚的酬金，當然，我們也願意為你提供一個理想的工作崗位。”
“我……我不是想要錢……我是在拯救這個世界！”
“沒錯，如果伯克利確實在做高危生化實驗，那麼你阻止了他們，就是拯救了這個世界，”光頭男人揚起嘴角，拍了拍他的肩膀，神色和藹，“這份獎勵是你應得的。”
“是的……沒錯……就是這樣……”那人低下頭喃喃著，握緊了拳頭，“我不能讓這種生物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
“今天就到這裡吧，各位辛苦了，散會。”艾倫剛剛開完了小組會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整理東西。
“艾倫前輩，今天也要留下嗎？”優子抱著一疊報告，“有關於今天的發現，我還想再和艾倫前輩交流一下。”
“那一起走吧。”艾倫最後檢查了一遍所有培養箱和冰箱，朝優子點了點頭。
“嗯！”優子放下手裡的報告，鎖到抽屜裡，然後跟隨著艾倫出了實驗室。
“嘿，麥克，吃飯去不去？”有同事問坐在監控前的安全員。
“你們先去吃吧，我在這兒守著。”麥克抬起頭道。
“這樣，那我們先走了。”
“好。”
目送幾人離去，麥克走進洗手間，打開水龍頭給自己衝了把臉，然後認認真真地用消毒液洗了個手，把手和臉擦乾，他抬起頭，看著鏡子中自己的臉，神色決然。
實驗室的大燈已經關閉，偌大的場地隻剩下他一個人。
麥克帶上橡膠手套，先過去將門反鎖，然後來到低溫冰箱邊，試著拉了拉門。
冰箱是由安全鎖鎖住的，隻有總負責人艾倫知道密碼。他嘗試了一下，要憑一己之力暴力破解冰箱的磁力鎖，得到血液樣本還是比較難的，可能還會觸發警報引來其他人。
看來，還是隻能從哥斯拉本身入手……麥克看向玻璃通道上的黃色警告標識，額頭溢出細汗。
哥斯拉正在閉著眼小憩，忽然聽見大型機械的動靜，便警覺地睜開一隻眼。
籠子外的門禁打開，一輛裝著采血器的小車慢慢駛了過來。
哥斯拉對於每日的取血已經習以為常，看了一眼又閉上了它的眼睛，繼續打盹。
麥克緊張地看著監控視頻中，采血器上的豎線慢慢到達頂格，然後連忙操控小車離開，同時關上了一二兩個門閘，他鬆了口氣，走到玻璃通道邊，從小車上取下采血器，放進便攜式的冷凍箱內。
麥克將冷凍箱拎到手上，來到操作台前，把這時段的監控消除。
末了，他的視線忽然定格在控製台上被玻璃罩住的一塊操作區。
那是激光鐳射的操作區，目前設定的功率比較小，隻能夠穿透哥斯拉的真皮層，得到他的一點血。
他想起那天在負責人身邊時聽到他們說的話。
[理論上來說激光可以切割一切金屬和非金屬……]
麥克看向手邊的冷凍箱。
NIH的人說話也未必算數，如果他們不肯相信自己，不願意消滅哥斯拉呢？
還不如自己動手。
他惡向膽邊生，猛地掀開玻璃罩，把激光發射點改到哥斯拉的胸口，功率設置到最大，然後打開了開關。
固定在鋼板上的四個激光頭同時亮起紅光。
與此同時，哥斯拉睜開了它的那雙黃金瞳。
吼！！！
“艾倫前輩？”優子停下來，帶著疑問的目光看著側邊的人。
“不好意思，我突然想起我把手機落在實驗室了。”艾倫抬起眼簾，“你先走吧。”
“啊？”優子看著青年忽然轉身往回走，“艾倫前輩……”
艾倫一路越走越快，最後撒腿跑了起來，他回到實驗樓，一路坐電梯上去，然後快步走到實驗室門口，掏出口袋裡的身份卡往識彆器上一刷。
嘀！
識彆器亮起紅燈。
艾倫眉頭一跳，再次嘗試。
依舊是紅燈。
他拉了拉門把，使勁拍了拍門。
“裡麵有人嗎？”
沒有回應。
艾倫呼了口氣，往四周看了看，側身背對著監控。
[解除門禁。]
他脖頸上的戒指發出的光芒被衣領擋住，於此同時，他再次將卡放到了識彆器上。
[門禁解除。]
嘀！
識彆器終於跳到了綠燈上，他推開門，闖進來。
實驗室裡空無一人，一片昏暗，監控器的屏幕是暗的，四周非常安靜。
[BOSS正受到持續攻擊……生命值下降……]
艾倫顧不上打開燈，匆忙來到監控器邊，打開顯示器的開關。
屏幕驟然亮起，他被上麵的景象一驚。
哥斯拉依舊被鎢鋼鐐銬束縛著，四束激光束穿過籠子打在他的胸口，火花飛濺，它劇烈地掙紮吼叫著，但卻無濟於事，因為被鋼板和隔音玻璃擋著，所以沒有人能夠看到或者聽到它的異常。
“天呐……”艾倫這才轉過頭，注意到了操作區上顯示激光發射裝置正在工作中的小燈。
他連忙掀開玻璃罩，“我馬上關呃——”
砰！
後腦被某個沉重而又尖銳的硬物猛地一砸，青年眼前一黑，額頭撞到顯示屏上，上麵出現了蛛網似的裂痕。
身體失去了大腦的指揮，無力地滑倒在地。
青年的額頭被顯示屏的玻璃碎片劃破，鮮血順著皮膚慢慢滑到他的睫毛上，遮擋住了視線，他咬牙撐著手臂起身。
“你應得的……你不該包庇這個怪物……去死吧！”
有人狠狠地踹了他一腳。
艾倫被踢到了腹部，低低呻-吟了一聲，倒回地上，他極力睜開眼，擴散的瞳孔隻能迷迷糊糊地看見有人拎著一個銀色的冷凍箱離開了。
他感到無比眩暈，眼前一陣黑一陣白，後腦劇痛無比，閉上眼探手一摸，指尖滿是粘膩。
然而他卻無暇顧及自己，滿腦子都是剛剛哥斯拉在屏幕中被激光刺穿的殘忍畫麵。
“哥斯拉……”
江河……
第048章 哥斯拉（11）
大井優子正等在實驗樓門口, 猶豫著要不要上去看看。
她的右眼皮一直跳，總有種不詳的預感。
就在這時，有人急匆匆地低著頭走出來，擦著她的肩膀狠狠撞開她離開。
“哎！”大井優子差點被撞倒在地, 她穩住身體轉過身, 隱約看見那人手上的銀色箱子。
那個人很快消失不見, 速度快到仿佛是自己的錯覺。
優子揉了揉自己被撞到的肩膀, 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她咬了咬唇，抬起腳往電梯走去。
……
艾倫艱難地撐起上半身, 伸手攀上控製台扶自己站了起來，他的耳朵一陣嗡鳴, 眼前都是星星, 全憑摸索找到了那個玻璃罩，然後將裡麵所有的開關都滑到了底部。
他踉踉蹌蹌地向前走了幾步, 靠到玻璃通道上, 沿著玻璃向前移動，手上的血漬在玻璃上留下一道長長的紋路。
“打開……通道一……通道二……通道三……”
[通道一開啟，通道二開啟，通道三開啟。]
他走不動了，停在通道外，靠著玻璃滑了下來, 坐在地上，側過頭，雙眼無神地看著籠子的方向。
兩道氣密門打開, 哥斯拉的嘶吼傳到了他的耳邊。
第三道閘門將鐵籠上的機械鎖打開。
“解除束縛。”
哥斯拉身上的束縛帶收回，頸部和四肢的鉗製鬆開。
[束縛解除, BOSS目前狀態：自由。]
[警告，您的生命值處於安全線下！]
“艾倫前輩？你在裡麵嗎？”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優子的呼喊聲。
“艾倫前輩！開一下門！”
“走。”艾倫沒有顧及優子的喊聲，對著通道裡的哥斯拉道。
哥斯拉泄憤般地怒吼一聲，甩開身上的束縛帶和四肢的鐐銬站起身，從通道裡走出來，它的胸前被激光灼燒出一個大坑，渾身布滿了潰爛的傷痕。
它停在玻璃通道的門口，朝著靠坐在邊上的艾倫低下頭，黃色的豎瞳冷冷看著他。
“順著這條路一直走，實驗樓有一個排水係統連通著大海。”艾倫的聲音十分微弱，他撫上它身上唯一還算完好的頸部，“聽從你的本能，去找你需要的東西吧。”
哥斯拉扭過頭不再看他，朝著門口的通道走去，一爪子拍開門邊的按鈕。
優子眼前的門驟然打開，她正要張嘴喊，卻被近在咫尺的黃金瞳嚇了一跳。
她一把捂著嘴，僵在原地。
哥斯拉盯著她，往前邁了一步。
優子跟著慢慢後退，再後退，背後冰冷的牆壁讓她渾身一抖，腳一軟坐倒在地，她緊閉著雙眼，貼著牆壁繃緊身體，眼角因為緊張和恐懼而冒出淚珠。
她能夠感到一股灼熱的氣息逐漸湊近，來到了離自己非常非常近的麵前。
她屏住了呼吸，頭皮發麻，感覺自己要暈過去了。
那股灼熱的氣息忽然離開，一聲嘶鳴從耳邊傳來，沉重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優子慢慢睜開眼，在走廊儘頭看見哥斯拉一個擺尾轉彎過去，接著不遠處傳來轟的一聲，火光映亮了半邊牆壁。
她不敢耽擱，撐起泛軟的四肢爬進實驗室，緊緊關上了門，靠在門背上急促地調整呼吸，隻是這一會兒的工夫，渾身就和剛從水裡撈出來一樣。
“艾倫……艾倫君……”她好半會兒才感覺恢複了冷靜，目光在一片狼藉的實驗室裡搜索，掃過淩亂的操作台和一地的血跡。
她心臟一緊，沿著血跡一步步走到了玻璃通道的儘頭，青年半倚在那裡，低著頭，從背麵看一身的血紅。
“艾倫！”優子跑過去，蹲在失去意識滿臉鮮血的青年麵前，不敢用手觸碰他。
“天呐……怎麼會這樣……”眼中的熱淚終於滾落，優子環顧著四周，站起身跑到操作台前，按下了紅色的報警按鈕，“來人呐！救救他！”
……
擔架車骨碌骨碌穿過醫院的走廊，手術室的大門迅速合上，使用中的紅燈亮起。
大井優子停下自己的腳步，頹然跌坐到座位上，她倚著冰冷的瓷磚，衣服上滿是狼狽的褐色血跡。
手機鈴聲響起，大井從兜裡掏出手機放到耳邊。
“威爾老師……”
“優子，發生什麼了。”
“我不知道老師……”優子扭頭看向那盞紅燈，臉色蒼白，“我們完了……一切都結束了……”
……
此刻已經是半夜，倫特利從學校附近的公寓匆匆趕回實驗樓，穿過黃色警戒線，對著哥斯拉留下的斷壁殘垣蹙緊眉心。
牆壁上多了一個焦黑的大洞，牆內嵌入的鋼筋被燙得發卷，四周是裸-露出的磚石。
“這個洞通向哪兒？”他問實驗樓的負責人。
“大海，教授，我們實驗樓有一部分水處理之後直接排向了海底。”
“太平洋……”瓦特利的視線被那個洞還要深邃，“災難要開始了。”
……
馬裡蘭州，國立衛生研究院總部，
西裝革履的光頭男人坐在辦公椅上，看著被呈到自己桌上的血液分析報告，露出滿意的微笑。
“哥斯拉的細胞比我們想象中的繁殖更快，這樣下去，馬上就會增殖出新的個體。正如麥克所說，這種生物比我們想象中得更加危險。”
男人翹著二郎腿轉了轉椅子，“馬上通知國會那邊的人，下令立刻中止戰神計劃，清除所有活體樣本，所有實驗數據和報告一律封存。”
“是！……那，我們這邊的哥斯拉樣本……也需要毀掉嗎？”
“毀掉？”男人笑了笑，伸出右手撐著腦袋，“為什麼？”
“這……您的意思是……”
“控製住它。”男人嗓音低沉，“所有研究人員的行動都派人密切注意，如有異常馬上清除。”
他伸出食指敲了敲扶手，“我要這個項目S級保密。”
“是！”
等到人下去，辦公室再次恢複了安靜，男人才再次執起那份血液報告仔細地端詳，臉色詭譎莫測。
“這個世界上，隻要有一個哥斯拉就夠了。”
……
“病人血壓過低。”
“馬上準備輸血。”
“心率50……心率30……”
艾倫睜開眼，看著眼前的無影燈明亮的光線。
麻醉產生了效果，他此刻一點痛感都沒有了，不僅如此，還有一種朦朧而又詭異的熟悉感。
忽然想起，上個世界做蜂巢細胞提取手術的時候，看見的無影燈，好像也是這個款式呢……
“好孩子，彆怕，堅持住，很快就會過去的……”
耳邊忽然響起一個女人溫和的聲音。
不，不止……
他的身體忽然緊繃起來。
在那之前，他又看到過多少個同樣的無影燈呢？
嘀！
心電圖變成了一條直線，刺耳的警報聲讓醫生停下了手中的止血鉗。
“除顫器！”
有人將除顫器推過來，拿起兩個電極朝著胸前摁去。
“一，二……”
強力電流透過皮膚傳導到心臟表麵，將所有心電信號去極化，一切重新開始。
警報聲沒有停止。
“再來一次！”
“一……二……”
“艾倫先生，堅持住！”
艾倫……
“醒醒，秦楚。”
艾倫睜開眼，看見自己坐在一把椅子上。四周是陌生的大型電子設備，看上去像是服務器，紅紅綠綠地閃著光。
自己麵前是一張桌子，上麵擺滿了各種型號的顯示屏，上麵顯示著他看不懂的參數和界麵。
我在哪兒？
這是……夢？
“你睡著了。”
一個醇厚低沉的聲音從背後響起，有個男人從他身後繞過來，從一個分格細致的小盒子裡掏出幾片黑色的圓片，貼到他的頭頂。
“掃描的時候你的大腦必須要保持清醒。”
“不好意思，太困了。”他聽見自己打了個哈欠，十分熟稔地回答了那個男人。
“做完之後回去休息吧，給你放半天假，模型訓練的程式明天再做。”那個男人轉身把空盒子放到櫃子上。
艾倫無法操控自己的身體，隻能感覺自己的身體慢慢跟隨椅子向後傾斜，同時語氣輕快地回答道。
“好啊，那謝謝您嘞，老板。”
男人沒有回答他，而是坐到了工作台前，英俊的眉眼和高挺的鼻梁倒映出顯示屏的藍光，看上去無比肅穆。
艾倫沒有來得及繼續觀察，他的視線被一個眼罩擋住，緊接著，他的身體被椅子帶著向後移動，似乎送入了一個裝置，機器的轟鳴聲在耳邊響起。
[正在載入遊戲，請閉上眼睛……]
“再來一次！”
“一……二……”
幾千伏的電流穿胸而過，手術台上的青年猶如垂死的魚兒般撲騰了一下，猛地睜開那雙黑夜般的眼睛。
“病人心率恢複！”
第049章 哥斯拉（12）
六年後……
2011年, 中國，福建廈門
靠近海岸的雙子塔一百多層的豪華酒店套房裡，有個男人正側躺在柔軟的榻榻米大床上蒙頭大睡，房間裡開足了暖氣, 將冷風格擋在落地窗外, 他裹著蓬鬆的被子, 隻露出一小撮黑色的發絲, 睡得深沉。
床頭櫃上蘋果手機的振動將他從睡眠中喚醒，被窩裡伸出一隻修長的手臂，探過去將手機撈過來, 看也不看地掛斷了。
“嗯……”被窩裡的人就這麼拿著手機又睡了過去。
五秒鐘後，手機再度開始振動。
酥麻的感覺從手心一直傳導到大腦皮層, 男人一顫, 終於睜開眼睛，從被窩裡翻身坐起來。
被子從他的肩膀滑落到腰間, 露出若隱若現的六塊腹肌。
男人盯著屏幕上來自“大井”的視頻通話請求看了半分鐘, 然後才慢吞吞地點下了轉到語音聊天的按鈕。
“下午好，艾倫君……不方便開視頻嗎？”熟悉的女聲從電話裡傳出來。
“嗯。”
男人的聲音比六年前更加低沉一些，因為剛睡醒而有一些慵懶的沙啞。
“聽你的聲音，不會還在睡覺吧。”手機裡傳來的聲音帶了一些笑意，“休假真幸福啊。”
“隻是剛好有半天休息時間。”把手機開了外放擱在床頭，男人開始往身上套衣服。
“哦, 對了，國際生物科技大會是今天中午結束吧，難怪……”大井把手中的噴壺放到陽台角落, 走進來拉上紗窗，坐到沙發上, “我看了你在會上發言的視頻，很帥氣哦。”
“這麼說我，你丈夫不會生氣嗎？”艾倫已經穿戴整齊，走到落地窗前看著陽光普照下波光粼粼的大海，帶上了墨鏡。
“哈哈，不管怎麼說艾倫君也是我的初戀啊。”
“誰是你的初戀？”從臥室裡走出來的男人伸了個懶腰，看著坐在沙發上一臉無辜的女人。
“那個，不要誤會啦，彥……”優子擺了擺手，“隻是和老同學開個玩笑。”
“和男人開這種玩笑？”上野彥危險地挑了挑眉，走過來伏下身子。
優子連忙捂住手機親了丈夫一口，撒嬌道，“我想吃冰箱裡的草莓了。”
“自己去拿。”
優子眨了眨眼，抵著他的腦袋又親了一下，“幫我洗一下嘛，老公。”
彥無奈地笑了笑，“你這女人……”
他揉了揉她的腦袋，起身往廚房走去。
優子目送丈夫走進廚房，重新拿起手機。
“久等啦，艾倫君。”
“下回秀恩愛能提前講一聲嗎？”在話筒對麵聽了全程的艾倫歎了口氣。
優子笑得眉眼彎彎，“如果有機會的話真希望能夠介紹你們認識呢。”
“還是算了吧。”艾倫坐在落地窗前的躺椅上晃著腿，“今天可是工作日，你丈夫不是內閣官房長官嗎？不用去忙？”
“嘻嘻，今天是特殊的日子啊，他特地請假來陪我。”
“咦……”艾倫疑惑道，“你們是上個月才結婚吧？”
“哎呦！是我的生日啦！艾倫君想到哪裡去了。”
“啊，抱歉，生日快樂。”
“這樣沒誠意的祝福人家才不要呢。”優子歎了口氣，“說起來，好多美國的老同學趁著給我發生日祝福旁敲側擊地要你的聯係方式呢——麵對那麼多誘惑，我好動搖啊。”
“你要是給他們，我就換號碼。”
“又來又來！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加了你的通訊號，才不會那麼輕易給彆人呢！”優子把頭靠到沙發上，“倫特利教授也找過我，說沒有聯係上你呢。”
提到倫特利，艾倫的聲音有些冷淡，“我和他沒怎麼聯係了。”
“這樣啊。”優子敏感察覺到這個話題選得不妙，連忙在沙發上直起身盤起腿，“艾倫君這幾年四處旅遊，過得好嗎？”
“挺好的，不過也是時候安定下來了。”艾倫用手指敲擊著椅背。
“要回美國嗎？”
“不，我可能以後會在中國定居吧。”
“啊，那也不錯呢。”優子伸出手指繞著頭發，“我還想說如果艾倫君想要繼續流浪的話，就邀請你到東京來做客，上個月婚禮上沒有看見你，好遺憾啊。”
“你和你丈夫的婚禮，我一個初戀出席，不合適吧。”艾倫笑了笑，“不過，我還真打算去日本觀光一下。”
“真的嗎？！”優子激動地從沙發上跳起來，不過奇怪的是，她剛剛使的力道有這麼大嗎？怎麼感覺地麵都在抖？
陽台上的噴壺啪嗒一下倒在地上，優子抬起頭，窗外的樹搖晃得厲害，地板和玻璃嘎吱嘎吱響，顫動不止。
“優子！你還好嗎？”彥從廚房出來，手裡還端著一盆草莓，“地震了，坐著彆動。”
“我沒事。”優子接過草莓放到桌上，草莓連動著茶幾一起晃動，掉出來好幾個。
“大井？你那邊地震了嗎？”艾倫的聲音從手機那邊傳來。
“嗯，這麼厲害的震感也是回來之後第一回呢。”優子站立不穩，坐倒在沙發上，“我過會再和你聯係。”
“好，注意安全。”
優子放下電話的時候，注意到手機上顯示的時間，現在是下午兩點四十六分。
上野彥走過去，陪著她一起坐在沙發上，他們家住的是獨棟的平房，抗震級彆比較高，又因為新裝修好還沒有什麼裝飾物，必要的電器比如電視和電燈也都是嵌入式的設計，所以半分鐘過去之後，房間裡還比較體麵。
“晃得我頭都暈了。”優子靠在丈夫身上，“這麼厲害的地震，看來今天你的休假是泡湯了。”
彥正打算安慰他兩句，手裡的手機忽然響起來。
他接通電話。
“秀一。”
“嗯，我馬上來。”他他對著電話那頭應了兩聲，掛斷了電話。
“怎麼了，要出門？”優子抬起頭看著他。
男人臉上浮現出一絲尷尬，本來今天是特地請了假要過來陪妻子過生日的，“宮城縣發生了大地震，可能會引發海嘯，內閣要召開緊急會議。”
“這麼嚴重，那你……就先去忙吧。”優子站起來幫他整了整領帶，“現在可能還會有餘震，過會再過去不行嗎？”
“來不及了，我會路上小心的。”彥吻了她一下，“抱歉。”
“沒關係，正事要緊。”優子看著他離開，室內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
“上野先生。”彥一回到辦公室，秘書官小野秀一就走上前來，“剛剛接到內閣情報中心的電話，震源在宮城縣附近的太平洋海域，目前氣象廳定級為7.9級，地震引發了6米高的海嘯，目前已經進入災害一級響應，人員傷亡情況暫時不明。”
“明白了，首相還有多久到？”
兩人邊說邊走，來到地下的危機管理監乾部會議室。
“情況如何了？”上野彥坐到位置上。
“截止到目前，據我們觀測，地震發生在14時46分23秒，震中位於宮城縣以東的西太平洋海域，震源深度約24公裡，震級裡氏7.9級。”
氣象廳次廳長道，“接到本廳傳來的消息，目前在茨城縣海麵發現了大漩渦。預計海嘯高度會到達10米，十五分鐘前我們已經對本州島太平洋沿岸地區發出了最高級彆海嘯預警和避難命令，並對灣區進行戒嚴。”
總務部的部長道，“按照災害操作指引，已經安排岩手、宮城、福島、茨城、千葉縣當地的警視廳和交通廳立即組織疏散受災群眾了。”
“靠近震源的幾個核電站都怎麼樣了？”
“根據東京電力公司的報告，已經在第一時間冷卻反應堆，停止作業，目前為止沒有異常。”
“收到海岸自衛隊的現場航拍！海嘯開始了！”有人打開了投影。
一行人抬起頭，看著洶湧的滔天巨浪衝向大陸，翻動著白色浪花的水將樹木折斷，房屋衝垮，停車場上的車輛如同多米諾骨牌般被推走，輪船的鐵錨在這種強度的海嘯下根本不起作用，隻能被無力地卷入浪花中，衝向堤壩。在遮天蔽日的水牆麵前，陸地上的人類是多麼渺小，來不及疏散的人即便是倉惶逃竄也免不了被渾濁的海水吞沒的命運。
“地震和海嘯的時間間隔太短，現場還有大量民眾來不及疏散……”
在場的所有人都神情嚴峻，即便是透過屏幕都可以感受到這次大自然的威力之磅礴，現場的狀況隻能更糟。
“等下，”上野彥皺著眉頭，盯著畫麵，“剛剛過去的那個海麵上的漩渦中心是什麼東西？”
“什麼？”眾人仔細盯著鏡頭中的景象，不過畫麵的焦距對準了海岸上的情況，海麵上的漩渦隻是一閃而過，即便暫停下來也隻能看見漩渦中心有一個黑黑的物體。
“大概是被卷進入的輪船吧。”
“上野先生。”秀一走過來，“首相來了。”
……
開了一天內閣會議的上野彥好不容易抽出空來，邊吃盒飯邊給自己的新婚妻子大井優子打了個電話，說明自己恐怕要在辦公室通宵了。
“抱歉，優子，明明答應過你……”
“沒事，你自己注意身體就好，剛好我所裡也有點事，可能要去一趟東大。”
“嗯，那你自己小心。”上野彥掛斷電話。
“上野先生在給嫂子打電話嗎？”小野秀一就在他邊上，他作為秘書官，和彥走得最近，“真是幸福啊，我感覺自己吃的不是盒飯，是狗糧。”
“行了你。”彥卻笑得勉強。
“怎麼了？上野先生看起來心不在焉的。”有同事走過來。
“沒什麼，隻是覺得……事情可能沒這麼簡單。”彥道，“畢竟是千年一遇的大地震。”
“不好了！”有人突然闖進大辦公室，“NISA在福島第一核電站附近檢測到輻射量超標……可能……可能是核泄漏！”
第050章 哥斯拉（13）
NISA, 原子能安全保安院，日本最為權威的原子能安全監控中心之一。
“怎麼會！難道東電在掩蓋真相？”
核輻射是日本永遠的噩夢，對於一個國土麵積比較小的國家來說，輻射危害造成的損失很可能會比地震大得多。
“秀一, 馬上去聯係福島第一核電站的負責人, 我要知道更加詳細的情況。”彥立刻轉頭。
“是！”
五樓的總理執務室裡, NISA的幾個專家正手捧著資料, 神色凝重。
“在福島第一核電站廠區內檢測出的放射性核素鈈和銫已經達到每小時515微希沃特，很有可能是堆芯融毀，核燃料棒燒穿外殼造成的, 對此，我們感到非常擔憂。”
首相皺著眉頭, “如果是這樣, 那該怎麼辦呢？”
“一般來說，像福島這樣的沸水堆, 隻要能夠成功將堆芯冷卻就沒有什麼事了, 現在情況不明，我們也不好下判斷。不過，如果真的發生核泄漏，以現在的水平，也隻能采取封存的方法，最重要的是, 將被汙染的水和地下水隔開，防止放射物質進一步擴散到太平洋中。”
“還有更加糟糕的情況，如果沒有及時將堆芯冷卻, 很有可能會因為鋯水反應產生過量氫氣，屆時鋼殼內壓力過大, 如果產生爆炸，導致最外層的混凝土安全殼收到損傷，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們就真的無能為力了。”
“簡直是欺上瞞下。”首相大怒，“東電的負責人呢？！”
“暫且聯係不上，看來要派人過去才行。”
首相沉吟片刻，“派誰過去？”
“我記得我們的陸上自衛隊的擁有一支核武器防禦部隊。”
“特殊武器防禦部隊是用來防止生化武器和核武器入侵的，並沒有針對核電站泄漏的訓練和經驗。”軍事大臣皺起眉頭，“還是先派消防部隊過去吧。”
NISA的專家道，“雖然進入核電站內部有些危險，但是現在輻射量還不多，對人體造成的影響並不嚴重，雖然對於長期的健康不保證，但短時間內肯定不會有性命之憂，如果能儘早派人進去將堆芯冷卻，那也是好的。”
“事到如今，也沒辦法了。”首相看了一眼眾人，“先派消防部隊組成救援隊過去探查，半小時後我要親自召開新聞發布會安撫群眾。”
……
福島第一核電站，
消防車隊接到命令來到核電站的時候已經是深夜，情況比他們想象得更糟糕，因為海嘯，電力供應被切斷，四周一片漆黑。
“有人嗎！”
幾個穿著藍色防護服，戴著安全帽和護目鏡，整個人包得嚴嚴實實的工作人員從裡麵跑出來，“你們是誰？”
“我們是政府派來的救援隊。”
鐵門被拉開，消防車從一片狼藉的潮濕路麵駛過。
“負責人在海嘯發生前已經撤離了，現在這邊沒有高層，反應堆隻有我們幾十個工人在管。”
“具體情況怎麼樣？”
“地震前正在使用的一號到三號機組在地震發生時就已經自動停止工作了，但燃料棒還有餘熱，因為外電網被切斷，現在沒有辦法啟動冷卻係統。”
“應急電源呢？”
“本來還有幾台柴油發電機，但是海嘯的時候都被刮走了，剩下的也都損壞了。”
幾個人邊說邊進入廠房內，情況比他們想象得還要糟糕，整個廠房的外牆在地震和海嘯中已經收到了損傷，到處都是裸-露的鋼筋和散落在地的混凝土。
通過頭頂的探照燈，消防隊員可以看到反應堆上冒出的蒸汽和濃煙。
“現在該怎麼辦？”
“沒辦法，隻能用噴注海水的方法讓反應堆冷卻下來。”
“好。”消防隊長拿出手裡的對講機，“一組把車開到海邊接水，二組到這邊來實施噴注，三組在中間準備替補，車輛都保持發動，原地待命。”
“是！”
一組的消防車掉頭往海邊駛去，臨近堤壩的地方，車子停了下來。
“道路阻塞，過不去了！”司機看著前路倒下來的樹木和電線杆，錘了一下方向盤。
“立刻下車！”
幾個人跳下車，拖著水泵的軟管，朝百米外的海水跑去。
“快到了！再過來一些！”有人大喊。
海麵上漆黑一片，但耳邊可以聽見海浪拍打在岸堤上的聲音。
“成了！”
水泵被打開，海水穿過軟管從水槍-□□向反應堆噴射，在空中形成一道弧形的水柱。
“太好了！”
吼！
幾個消防員後退幾步，離開了海麵，水泵依舊工作著。
“你們剛剛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大概，是哪裡的電線杆又倒了吧……”
“有嗎？”
探照燈掃過渾濁的海水，除了水泵工作時產生的氣泡和翻滾的海浪，什麼都看不到。
“什麼也沒有。”
就在幾人想要收回這口氣時，那個類似野獸嘶吼的聲音再度響起，聲音從天邊傳來，聽起來並不真實，但卻讓人瑟瑟發抖。
吼——
“什麼東西。”
幾個人屏住呼吸。
頭頂的探照燈隨著動作照向遠處的海麵，並不平靜的波光中，有一座黢黑的小山正破開水麵朝著幾個人的方向疾速駛來。
“……看起來像失控的船隻……”
浮出水麵的小山隨著距離的推進越來越多，呈一字形排列，像把利刃肆無忌憚地劃開了水麵，激蕩起白花花的泡沫，隨之而來的是海平麵地迅速升高。
幾個消防員終於意識到不對勁，顧不及正在工作的水泵向後跑去，“上車，撤退！”
幾人堪堪關上車門，一個黑色帶著鱗片的長鞭狀的東西從水麵上高高揚起，在半空中發出簌簌的風聲，然後啪噠一下拍打在水麵上，拍碎了無數晶瑩的浪花。
“什麼東西！”
那條長長的山脊慢慢彎曲抬高，水麵連帶著拱起，落下的水簾傾瀉在大壩上，將來不及離開的消防車向後衝走了十幾米。
失去了海水的遮擋，那東西終於在探照燈的照射下露出了真麵目，它有著荊棘狀的高低起伏的背鰭，渾身被漆黑的三角形鱗片覆蓋，口中滿是尖銳細長的利齒，密密麻麻，呈彎曲倒鉤狀，長相凶悍，體格無比高大，即便是站在水下，也比邊上的平頂便利商店高出了大半截身體。
它此刻正低下頭微微湊近岸堤，黑色的眼瞳在遭遇強光照射的那一瞬縮成了針狀，金黃的鞏膜頓時占據了大部分眼球。
“噓……”消防員躲在駕駛座上，迅速地撥動鑰匙熄了火，看著那個比消防車還大的腦袋，渾身僵硬地對著邊上的同事用氣聲道，“把你頭上的燈關上！”
“……關不掉了！……幫幫我！”同事戰戰兢兢地摸上自己的腦袋，但平時操作靈活的手此刻卻死活摸不到開關，頭頂的探照燈跟隨他的動作在怪獸的臉上和脖頸掃動。
怪獸眯起眼，湊近了車子的擋風玻璃。
它身上帶著一股潮濕的海水的腥味，熾熱的呼吸通過半開的窗戶傳進來，即便是閉著嘴，臉上的表情也十足怖人，它搖擺著自己長長的尾巴，慢慢地湊近了副駕駛的車窗，側臉的瞳孔距離那裡不足十公分。
“啊啊啊啊——”同事終於忍不住叫出聲來。
“該死……”邊上的那個消防員連忙伸出手把他頭上的安全帽掀開從另一邊的車窗遠遠扔掉。
怪獸卻沒有跟著扭頭，而是從鼻孔裡哧了一聲，慢慢地直起身。
車窗邊沒了那個臉盆大的眼睛的凝視，眾人都鬆了一口氣，對視中眼神裡皆是慶幸。
然而下一秒，車子的一側忽然被猛烈地撞擊了一下，緊接著整個車身朝著駕駛座的方向傾倒，在眾人的慘叫和令人牙酸的金屬變形聲中側翻在地麵上動彈不得，窗玻璃和擋風玻璃在瞬間碎成齏粉，車門可憐巴巴地搖曳了兩下，勉強沒掉下來。
怪獸放下它粗壯的右腿……上微微翹起的腳趾，緊接從海水中抬起左腿，伸直膝蓋踏上了岸堤。
它將脆弱的瀝青地麵哢哢踩成了碎石路，自帶重低音鼓點音效地朝著遠處冒著濃煙的核電站的方向去了。
……
澆在反應堆上的高壓水柱越來越細，最後停止了噴淋。
“怎麼回事！”隊長連通對講機，“一組一組，檢查一下水泵！”
對講機中傳來強烈的電流被-乾擾的聲音，隱約夾雜著幾聲慌亂的尖叫。
“一組？”
“怪獸……救——”
對講機徹底隻剩下了嘶嘶啦啦的噪音。
隊長放下對講機，內心隻覺不安，他聽見不遠處從海邊的方向傳來的動靜，慢慢抬起了頭。
咚！——咚！——咚！——
地麵有節奏的震顫著，某個低沉的聲音隨之越來越近，仿佛預示著某種巨大到恐怖的生物的來臨。
吼！
身後傳來灼人而又強勁的氣流，消防隊長捂緊了臉上的防護罩，轉身，仰起頭，看著出現在廠房後的黑色巨獸，眼中滿是不敢置信和恐懼。
“所有人快點上車！準備撤退！”
停在門口待命的三組成員利索地將車子倒出鐵門，朝著大路上瘋狂踩油門而去，而成為他們壯烈的背景的則是巨獸一爪子拍開豆腐渣似的混凝土外牆，抓出一號機組的安全殼，像喝飲料似的把高壓熱水咕嘟咕嘟一口悶了，並且還把瓶子（安全殼）連同裡麵幾千度高溫的茶包（堆芯）也嚼巴嚼巴地咽了下去。
轟！
眾人切切實實地聽到了身後轟的一聲，但是大著膽子回頭看的時候，那個十層樓高的巨獸連個嗝都沒打，隻是背鰭上的小山有一些微微發紅，並且狀態良好地揭開了二號機組所在廠房的天花板，看架勢是打算連吹六瓶不停歇了。
這是何等的牛逼啊！
車子慢慢駛上了大路，那個巨獸也消失在了視野中，經曆了這麼一出，車裡氣氛十足沉悶，每個人都在為自己和家人的未來感到擔憂，這時有人忽然吱聲。
“有它這麼吃了核電站的話，咱們是不是不用擔心核輻射了啊。”
“呃……那東西吃了幾千根燃料棒，恐怕現在已經是個行走的核電站了吧。”
“……”車子裡重新回到了死一般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