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榻(大狐狸。)(1 / 2)

宮闕有貪歡 荔簫 8417 字 3個月前

顧燕時嚇得周身緊繃。

在她眼裡他本已足夠難纏,那裡想過還要應付一個喝醉的他。

她顧不上多想,匆匆穿衣。頭發來不及好好梳,便草草一綰,隨手取了支白玉釵簪住。

外麵的嘈雜聲不絕於耳,隻聽也知宮人們有多慌張。

顧燕時牙關緊咬,命蘭月先燃上了屋裡的燈,就向外走去,心情端已堪比“視死如歸”。

繞過門前屏風,她步出門檻,迎麵撞進滿室混亂。

他進來時不經意地碰碎了些放在矮櫃上的杯盞,碎瓷散落四周。阿咫與陶成費儘力氣邊阻他邊扶他,無奈阿咫才十歲,根本沒多少力氣可用,終是令他摔倒在了地上。

滿屋子都是酒氣。

顧燕時皺皺眉頭,嫌棄地看著他。他微頓在一張八仙椅旁,好似睡過去了,隻餘陶成和阿咫在旁邊一臉的驚慌失措。

顧燕時抬眸望了眼屋外——院中,原是有不少禦前宮人杵著的。隻是一個個都垂眸靜立,解作手足無措也好、看成作壁上觀也罷,總歸是沒有進來的意思。

顧燕時黛眉微蹙,定住心,朗聲道:“陛下醉成這個樣子,看來也不便回紫宸殿了,你們扶他去屋裡睡下吧。”

這話一出,外麵倒有兩名宦官像突然醒了神似的,躬著身進了屋,幫陶成和阿咫扶他。

蘭月不安地上前:“讓陛下睡在裡麵,那姑娘……”

顧燕時仿若未聞,口吻一成不變:“你們都不曾在聖駕前當過差,出了岔子,恐失性命。既有這許多禦前宮人在此處,你們就先都回房去,明日待聖駕走了再過來。”

說罷,她才答了蘭月的話:“我睡外屋就好。”

“外屋……”蘭月神情一僵,想說不妥。與顧燕時目光一觸,忽而明白了她的意思。

陛下睡在臥房、太嬪睡在外屋的事情若傳出去,自然不好聽。可人現下在這裡,已注定堵不住悠悠眾口。

但若細想,倘她安排不妥,恐怕還能生出更難聽的事。

——顧燕時現下最怕的,不是他私下裡對她如何。而是她若走了,他借醉吵嚷著找她該怎麼辦。

他那個脾氣,做起事來全無顧忌。萬一扯著嗓子嚷嚷幾句,日後旁人就是想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怕也不能了。

蘭月掩在袖中的手緊了緊,垂首輕道:“那姑娘小心些。”

臥房中,蘇曜被宮人們送到床上,耳朵靜聽著外麵的動靜,麵朝著牆壁,唇角劃過一抹笑意。

他喜歡小母妃的識趣。

顧燕時靜立在外,待得陶成他們退出來,就讓自己身邊的人都退下了。

而後她放輕腳步折回裡屋,站在離床遠遠的地方看了他半晌,終還是咬牙上前,幫他把靴子脫了。

她盼他能睡得安穩些,最好一覺睡到天光大亮,不要找她的麻煩。

但幫他脫衣服她實在不敢,就脫掉靴子好了。

一雙黑底繡金線的龍紋靴在拔步床邊放好,顧燕時輕手輕腳地溜到銅燈邊吹熄燈火。而後就又回到外屋,回身闔上臥房的門,再去將外屋的房門也關好。

外屋裡有炭火,冷倒不冷,隻是沒有床。

若是平日,還會有個值夜的宮女在這裡打地鋪。可今日除夕,顧燕時想讓她們都好好休息,早早放了話不留人值夜,便也沒有地鋪留在此處。

但也不妨,沒有床鋪,還有椅子和繡墩呢。

湊合一下就是了。

顧燕時暗暗籲了口氣,動手搬東西。

為不驚醒蘇曜,她儘量放輕了動靜。兩張有靠背與扶手的八仙椅作為頭尾,相對而放,中間夾了一張繡墩,她就躺了上去。

不蓋被子,還是有些冷的。

可她望了眼臥房——實在沒勇氣進去取了。

忍一下,就忍一下。

顧燕時抿一抿唇,閉上眼睛。

房中,躺在床上的人眯著眼睛,饒有興味地捕捉外麵的每一縷輕響。

他不知她在乾什麼,但很快就安靜了。

他坐起身,懶得穿鞋,光著腳大步流星地走向房門,打算一探究竟。

房門無聲推開,蘇曜目光微凝,很快在黑暗中看到一張輪廓不同尋常的“窄床”。

躡手躡腳地湊近幾步,他終於看清了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小母妃真能湊合啊。

他叉腰笑看了一會兒,俯身伸手,毫不費力地將麵前蜷縮的人抱起來。

顧燕時身下一空,陡然驚醒:“誰!”

一語喝出的同時,她已定睛看清了他。

她頓時渾身緊繃,蘇曜有所察覺,但不在乎,走回臥房,他懶笑:“母妃是長輩,睡在外麵,朕在房中如何安寢?”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裡,她忽而發覺他的聲線低沉又好聽。

他這般邊說邊行至床邊,彎腰將她一放。她立時往裡一滾,扯住被子將自己蓋住:“陛下喝醉了。”

滿室黑暗中她看不到他神情,卻莫名感覺他笑了一下。

她噎了噎,氣息低下去:“你是裝的……”

“是。”他給了她一個字。

吐字清晰乾脆,醉意蕩然無存。

接著,衣袍摩挲聲響了幾許。她望著漆黑裡的輪廓,看到他在脫外衣。

而後麵前空蕩的半張床鋪一沉,他安然躺了下來。

躺了會兒,他不耐:“母妃,很冷啊。”

顧燕時呼吸一搐,意識到衾被全團在自己身上,慌忙湊近一些,給他蓋上。

被子蓋好,她就又縮回了床壁處,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蘇曜便是不去看,也知她必是縮在那裡發抖。

真像個小鵪鶉。

他撇嘴:“很晚了,母妃不困?”

“……”顧燕時薄唇緊緊抿了一下,“不困。”又說,“你……你這樣,就不要叫我母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