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笑意人畜無害。
顧燕時低垂的眼眸顫了顫,心想:死狐狸。
宦官從她麵前的瓷碟裡夾起一塊點心端走,她抬抬眼,看到他筷子一磕,夾起點心就咬。
殿中座次依身份高低而排,她坐的地方已臨近殿門口,其實離他很遠。
可她就是感覺到了他的心情舒暢。
顧燕時啞音,拽了拽齊太嬪的衣袖:“這是什麼玩法。”
“方才走神了?”齊太嬪睨她一眼,壓音將規則又說了一遍。她聽罷恍悟,卻又莫名覺得哪裡不對勁。
如此又半晌玩過去,她常有答不出的時候,點心被他撈走好幾塊。她眼見點心一塊塊地減少,終於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規則恐怕就是為了算計她的點心的。
她座次最為靠後,前麵有四十餘人,每每輪到她,容易想到的詩詞都早已說儘。除非她滿腹經綸,否則必有答不上來的時候。
這人怎麼這樣!
顧燕時暗暗負氣,再度答不上的時候,她眼都不抬地拈起一根簽籌:“願賭服輸,扣掉吧。”
正欲啟唇的蘇曜挑眉。
她偏偏自顧自拿起筷子,夾起一塊酥皮點心,無聲地吃了起來。
小母妃在故意氣人他。
再過約莫半個時辰,賓主儘歡,宮宴散席。太妃太嬪們先各自回了,皇帝被太後留下說話。顧燕時陪齊太嬪走了一段路,索性繞了個遠,送齊太嬪回了住處才自己回欣雲苑。
慈安殿裡,瓷盞落地,砸得粉碎。
“寡廉鮮恥!”太後破口大罵,“哀家早就覺得不對,如今倒好,眾目睽睽之下你也敢與她眉來眼去!”
她怒到極致,手用了十二分力氣一下下狠砸在榻桌上:“她是你父皇的人!”
“母後仔細手疼。”他渾不在意地口吻,無意詢問太後的意思,自顧踱去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翹起二郎腿,坐姿恣意,“母後覺得這全是朕的錯?”
“自是你的錯!”太後盛怒之下,胸口起伏不止,“你大權在握,靜太嬪能說什麼!你這樣喪儘天良,小心遭天譴!”
“天譴?”蘇曜不屑撇嘴,“父皇荒淫無度成那個樣子,也沒見他遭天譴。”
“你……”太後語塞,瞪著他,卻說不出話。
“母後息怒啊。”蘇曜銜著笑,搖搖頭,“其實,母後有話直說就好,何必繞這麼多彎子。”
太後淺滯,目中露出惑色。
他笑容淡去,凝視著太後,一字字道:“母後其實根本不在意朕什麼樣,說這麼多,隻是怕朕變成父皇那個樣子。”
“母後怕的事,朕若變成父皇那個樣子,就沒人能替皇長兄報仇了。”
太後神色一顫,眼簾低下去,身上也好似突然失了氣力,脊背都垮下去三分。
“所以啊,母後大可不必在朕麵前說那麼多冠冕堂皇的話。靜太嬪的事,母後也不要多嘴。”
他說著,立起身,踱到茶榻前,信手執壺,給太後添滿了茶:“至於皇長兄的仇,朕一定會報的。”
太後神情緊繃,目光冷冷地睇向他:“你做小伏低地騙了哀家十幾年,如今哀家憑什麼還要信你。”
“因為母後現下已再沒有什麼值得朕騙的了。”他勾著笑,話說得毫不客氣,“而為皇長兄報仇,也不是為了母後。”
太後忽地一怔,抬眸看他,滿目茫然。
可他移開目光,摒去了一切情緒:“告退。”他一揖,回身大步流星地向外行去。
夜色之下,又飄雪了。
皇帝步出慈安殿前的院門,守候在外的宮人抬眸掃見他發冷的麵色,就都瑟縮地低下頭,安寂無聲地隨著。
行走之間,廣袖拂動。
忽有硬物在腕間輕輕一磕,蘇曜下意識地捏住,不禁神情一鬆。
是收在暗袋裡的壓歲錢串。
他腳下微頓,躊躇了一瞬,就向西拐去。
欣雲苑的湯室裡,顧燕時正暖暖和和地沐著浴,想起今天吃到的那道點心就很開心。
如果沒被人劫走幾塊就更好了。
但無妨,她跟齊太嬪說好了,明日她就去齊太嬪那裡,把這做法學來。
“陛下……”外麵突然想起玉骨的聲音,含著輕顫,戰戰兢兢。
顧燕時猛地回身。
清清楚楚地看到一道清雋的影子投在窗紙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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