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般想著,雖知可以日後問他,心下卻還在禁不住地一再探究。不覺間已行至來時走過的那道小橋,她拎起裙擺拾階而上,腦海中忽而電光火石般一閃。
——她突然想起他問過她,知不知道狐狸愛吃什麼!
她說不知道,他就告訴她說,愛吃各類禽鳥。若無雞鴨,鴿子和鵪鶉都不錯。
那時候,她沒明白他為何專門提及“鴿子和鵪鶉”。
現下再思及她給他香囊時,說他像狐狸。
他這是……反其道而行之?說她像鵪鶉?
顧燕時下意識地拿起香囊又看了眼,眉心緊鎖。
他說過,灰不溜秋的就不好看。
可鵪鶉就灰不溜秋的。
她怎麼就像鵪鶉了!
她再怎麼說,也得是隻燕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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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聖駕在暮色四合時才啟程返京。萬和林雖離京城不遠,回宮時也已臨近子時。
眾人俱是難得這樣出宮玩上一趟,既儘興又疲累,很快就各自回了宮去,早早歇下。
徐府之中,後宅燈火早已儘熄,唯獨正屋的燈還亮著。
當家主君徐同在房中踱了一圈又一圈,遲遲無法坐定,更無心入睡。
徐夫人白氏在旁邊冷著張臉讀書,終熬得煩了,瞟了他一眼:“你若不困,就回書房去,我要歇下了。”
你聽聽你這話。“徐同駐足,頗是不滿地睇著她,“好像在宮裡的那個不是你生的似的。”
“她自是我生的,我比誰都疼她。”徐白氏翻了下眼睛,“我不僅疼她,我還明白她。不僅明白她,我還明白你!”
徐同鎖眉:“你明白我什麼?”
“明白你使勁總使不對地方!”徐白氏直言道。
不等夫君露出怒色,她就又說:“要不父親在世時總說呢,你們兄妹兩個都比不上這個女兒。你想想,靜太妃這事,媃兒他在宮裡能不比咱們清楚?她至今隻字未提,無外乎兩個緣故——一則事情根本就是假的,是宮人們亂嚼舌根道聽途說;二則這事是真,可她卻覺得惹不得,亦或不惹也罷,所以不與咱們提起。你若真為她想,就當多想想個中利弊。”
“你啊,婦人之見!”徐同嗤笑,“這其中的利害豈是那麼簡單?天子與先皇太妃——且不說若是真的該當如何,即便是假的,事情傳開也有損天威。我身為人臣,難道能坐視不理,任由那妖婦毀了一代明君?”
“嗬,是啊,婦人之見。咱們媃兒也是婦人,說出的話素來也是婦人之見,奈何父親直至咽氣都覺得她比你強呢!”
徐白氏不冷不熱地道出這麼一句,氣得徐同臉色發白,卻因這話真是父親所言,讓他也說不得什麼。
至於其他的,她已懶得與他爭辯。
夫妻多年,她早看清了徐同的為人。
若說壞心,徐同是沒有的,隻是虛偽一些,又好高騖遠。
他方才那些“身為人臣”的話,若換做隨便一位朝廷命官來說,徐白氏都肯信上三分。偏從他口中說出來,隻讓她覺得他假得不行。
她私心裡知道,他又是在為他的官位打算盤了。
他終是不肯這樣安然活在父親的餘威下的。更不肯讓旁人說,他能謀得現在的光耀,全是靠著女兒在宮裡當貴妃。
所以有些事,徐白氏早就知道自己勸也是沒用的。
果然,徐同很快就拿定了注意:“我得上疏,把這事議個明白。聽聞那靜太妃才十六七歲,這般年輕的先帝宮嬪還留在宮中,本就不像話,又一再加封,日子越久陛下越說不清楚。”
徐白氏一個字都懶得多說。
“得勸陛下,把這人送走才好。再不然……”徐同心念一轉,有了更好的主意,“讓她殉了先帝,也是個周全的辦法。”
徐白氏幾欲冷笑出聲!
聽聽,男人虛偽起來能虛偽成什麼樣子?
口口聲聲為著天下大義著想,便可以送個十六七歲的女兒家去死,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天色不早了。”徐白氏放下書,起身往床榻走,臨近床邊,她掃了眼侍立在側的婢子,“去瞧瞧哪位小娘還沒睡,就讓她侍奉主君就寢吧。”
“諾。”婢子應聲,領命而去。
“你……”徐同被自家夫人“逐客”,氣得臉色發白。
徐白氏看都懶得多看他一眼,自顧吹熄了床邊的燈,便躺下了。
這樣的男人,她真是懶得多做理會。
虧得家裡還有幾位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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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明,早朝無事。群臣們得以早早告退,蘇曜回到紫宸殿,回想了一下近來的幾道奏章,心知也並不急,便開始沒事找事:“去欣雲苑。”他拍住張慶生的肩頭,噙笑,“告訴靜母妃,朕很久沒聽琵琶了,有點想。”
“……”張慶生縮了下脖子,“適才退朝時,徐同徐大人上了道本,請陛下先行過目。”
“徐同?”蘇曜想起徐老丞相那個不爭氣的兒子、貴妃那個扶不上牆的爹就皺眉,“他能有什麼事?”
“這個……”張慶生從袖中將那道奏章摸出,雙手呈上,儘力不讓自己哆嗦,“徐大人參奏靜太妃……蠱惑君心,穢亂宮闈。求陛下聖譽為重,讓靜太妃……殉了先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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