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1 / 2)

人群中倏然死一般的寂靜。

夏蟬在樹下鳴叫,一條堤壩相隔的江麵上孤零零地漂著幾艘漁船,烈日酷暑下,無數攝像頭正對的基地大門前,這些二十來歲的男孩子仿佛被凍上了一般,半晌都沒人做出第一個反應。

打pubg的沒有人不知道裴儼。

18歲入行,19歲上首發,20歲出征世界賽,21歲從聯盟主席手裡接過小金槍。

——無主了一年的東西,他重新拿回了自己的國家,冠上自己的id。

如果這群新人對陳威何天宇的感情是一種天然地對於教練的害怕,那麼對上裴儼,有的便隻是純粹的敬佩和臣服。

總有人一句話不說,光是站在麵前,就足夠讓人發自內心地自動規行矩步不敢逾矩,更何況他說出口的還是這麼一句生殺予奪的判決。

遊戲裡見神殺神見鬼屠鬼的大魔王從虛擬畫麵中走了出來,站在眼前,散慢地看著你,談論天氣很好三餐飯否的同時,微笑著舉起了槍摁上板機,仿佛隨時都會當頭給你一槍。

沒有人會不害怕的。

除了喻辰。

他隔著人群看裴儼,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感覺剛剛裴儼話說出口之前,視線在自己身上停留的時間要比其他人長一些。

喻辰挑眉。

怎麼著?覺得他會是最後一名?

小兔崽子缺不缺德啊?

算不算欺師滅祖呀?

掩在口罩下的唇角輕輕勾起,喻辰仗著攝像頭拍不到,連表情都沒有偽裝,是一種跟眾人完全不同的輕鬆。

他屬實是被取樂到了。

原來長了兩幅麵孔呢我的裴神?

他突然開始好奇,上輩子半夜翻進他家打完一架又彆扭著臉堵在門口連家門都不給他出的人真的是裴儼嗎?

好可愛啊。

喻辰滿眼戲謔地望向裴儼,他其實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家門口全是花圈跟死老鼠,隻是想出去給他買藥而已。

那時候多乖,現在怎麼這麼凶。

“報告……”人群中傳出來一道微弱的聲音,說話的人受到了驚嚇,聲音都不由自主地弱下八個度,但還是出了聲。

喻辰視線移過去,瞥見陸言站在前排以一種雛鳥躍崖前的膽怯跟倔強看向裴儼:“報告隊長,我們知道錯了,可不可以不罰這麼重?”

凝固的氣氛頓時鬆動幾分。

所有人都覺得這太重了。

參加這檔節目可能是他們這群人最接近職業戰隊的一次。

遊戲主播也許還無所謂,但這二十個人裡麵不乏有普普通通一輩子循規蹈矩的學生,隻不過因為一個夢,所以在報名單上填上了自己的名字,又拚儘全力走到了這裡。、

他們明明隻差一腳就可以邁進moon大門了,結果因為幾道噓聲便將夢想砸的稀碎,一下站在了懸崖邊上,隨時會踩空墜落。

他們承受不起,所以有人站出來向裴儼爭取權益了。

喻辰看向陸言,薄荷糖的味道還縈在口腔,自己都說不清現在想做什麼。

站在一個職業選手的立場上來看,喻辰並沒有覺得裴儼做的哪裡不對。

相反,他很欣賞裴儼這種魄力。

不服從管理的人不適合打職業,太有個性的選手總會吃虧,與其日後犯錯連累一整支隊伍,不如在一開始就斷了他們的念想。

可如果將自己代入站在這裡的其他任何一個人,喻辰很難保證自己不會害怕不會慌張。

這個機會太難得,是他們努力了無數個日夜才換來的,怎麼能以這麼荒謬的理由輕易失去?

沒誰有百分百把握確定自己絕對不是最後的那一個,所以才會誰都覺得可怕。

喻辰沒出聲,默不作聲地走到一處樹蔭下躲太陽。

裴儼看著陸言,眼神微動,似乎不理解這位新人的行為,他反問:“你覺得很重?”

陸言唇都被咬的雪白,幾分鐘前看見裴儼時眼睛裡的光亮這一瞬全部變成了忐忑不安。

但他還是挺直了腰板,重重地點了下頭:“是的。”

裴儼又問:“你認為自己會輸?”

他聲音輕淺極了,真的就像萍水相逢的路人尋常聊天,不帶一絲敵意和針對,可偏偏落在聽的人耳朵裡,每一個字都帶了千斤重量,砸的人心口疼。

如果說陸言剛站出來的時候還有人想跟他一起,這時候被裴儼這麼一問,誰都不敢了。

是啊,電子競技,菜是原罪。

如果你技術差到隻能排在最後一名,又有什麼死磕在這裡的理由呢?

同樣的,如果對自己很自信,又何必要因為裴儼這一句話擔心?

說到底,誰都不想承認自己是最菜的。

所以陸言頓時成了最特彆的那一個,他站在選手之前、教練之後,瘦弱的身板透露出一種難言的脆弱。

男孩抿了抿唇,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裴儼這句問話。

可他站在那,沒有人能幫他應付現在的情況,完完全全陷入了一種孤立無援的處境,好像說什麼都是錯的。

喻辰在心底默默歎了口氣,就當是為了那顆糖吧,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