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2 / 2)

你眼睛沒事吧?

我真的會謝”

——這種心路曆程。

這樣一看,自己剛剛講的話全在點子上了,這跟死了老婆才發現老婆給自己戴了綠帽子也沒什麼兩樣。

但也不完全一樣。

裴儼看自己大概還不僅僅是“奸夫”,還像是童養夫。

因為太小了,能給喻辰本人當兒子的那種。

難怪江煥說他拿自己沒辦法。

這樣確實很難有辦法。

就算polaris死了,隻要自己提到喻辰的名字,裴儼多半也不會不管自己。

恭喜啊裴隊長,喜當爹了。

喻辰眼睛裡劃過一道戲謔,看裴儼的眼神愈發赤.裸不心虛:“裴隊,我才知道原來你也是有心機的。”

裴儼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一言不發,但喻辰讀懂了他話裡意思:有屁快放。

喻辰順手從門口拉過來一把椅子,方向一轉直接坐了下去:“我原本想來跟你道歉的,為我昨天跟你說的那些話。”

他頓了頓,抬眸似笑非笑地看著裴儼:“但我現在知道了,你多半不在乎,我是人是鬼、做了什麼事、說了什麼話你都不在乎,在你眼裡,我多半就是個垃圾,能自己識相點彆往你麵前站就最好了,對嗎?”

這種自輕自賤的話斷然不可能從polaris嘴裡說出來,這世上沒人值得天上星辰紆尊降貴俯身凝視。

但喻辰說出來卻也絲毫不違和。

裴儼沒應他這句話,喻辰心裡暗嘖了一聲,覺得這人可真端著,教養太好,所以就算對著自己厭惡的人,也不會說出落人口實的話。

這樣挺好,總不至於最後被人陷害都無處申辯。

喻辰靠著門櫃,上翹著一雙狐狸眼看著裴儼,似在思索,輕聲呢喃,既是詢問又是自問自答:“你在圖什麼呢?”

“喻辰死了呀。”他低聲道,“又替他收屍又為他祈福,明明這麼討厭我,卻又因為他在乎我,所以都沒敢對我動手。”

‘在乎’兩個字說出來的瞬間,喻辰似乎看見裴儼眼睛裡一閃而過的寒意,他笑了笑,就當自己不知道,另起一個話頭問:“你喜歡他?”

裴儼摁滅煙蒂,背過身將煙頭扔進了垃圾桶裡,喻辰的問題落了空。

他也不惱,反倒表現得很有興趣:“怎麼會呢?他一見麵就想當你舅舅啊,你比他親外甥還要小一歲。”

裴儼總算聽不下去,皺了眉頭看向他:“你到底知道多少事?”

喻辰眯了眯眼:“所有。”

他笑得很乖,又乖又妖:“所有你知道的、你不知道的,你想知道的、你不想知道的,我都清楚哦,你要不要求我告訴你?”

空氣裡有半分鐘的凝滯,良久,裴儼笑了一聲。

那道笑聲很奇怪,像是從喉嚨裡擠出來的一般,每一處細節都昭示了主人心情並不好,可偏偏又不難聽。

“哦?”他隔空望向喻辰,慢悠悠地:“那你知道他怎麼死的嗎?”

“被車撞的。”喻辰無所謂地回答。

裴儼:“那麼偏遠的小鎮,近三個月都沒有民生工程施工,怎麼會有攪拌車呢?”

“那台車的司機欠了一身賭債。”他輕聲說,捏了捏手腕,字字句句也在誅心,簡直跟昨天的喻辰如出一轍,說不清到底誰更惡劣一些,“可他自首後,債務清了不說,他那剛上大學的兒子,名下還多了一套七十萬的房產。”

喻辰笑意一下僵在了臉上,他從未想過還有這種可能。

可裴儼似乎早就料到了他會是這個反應,嗤笑了一聲,又道:“你猜現在有多少人知道他死掉了?或者你不妨再猜一下,樓下那些人會在哪一天知道polaris去世的消息?”

喻辰沉默一瞬:“最有價值的時候。”

裴儼眼中嗤笑散了幾分,卻依舊沒什麼熱度:“polaris活著是一座隨時會爆發的活火山,死了就成風景了……你知道怨恨憤懣這種情緒是會隨著時間漸漸消散的嗎?”

“更何況當初討伐的大多數,既得利益者不過那麼幾個。”裴儼很難得會跟人說這麼多話,“等時間過去了,民憤消失了,他們再知道polaris死掉的消息,隻會覺得可惜可憐,連一點點愧疚不會有。”

“他們不會覺得自己是施暴者,”裴儼說,“他們隻會覺得自己做了天下間頂正義的事。”

“那你說,這種情況下,他們為什麼還要polaris死掉?”裴儼問他。

喻辰隻覺得遍體生寒,他有些後悔上來,他第一次發現裴儼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要瘋。

是瘋,而不是冷。

裴儼緩步向他走過來,一字一句慢慢的,像要把每一個字都刻進他耳朵裡:“因為人隻要活著就會有希望,他們知道,隻要喻辰活在這世上一天,便遲早能證明自己的清白,而他們不允許他清白無垢。”

“他們造了神,又親手殺死了他,他們現在又想造下一個神……”裴儼勾了勾唇,俯視喻辰:“你猜誰是最合適的人選?”

“你問我喜不喜歡他,”裴儼附身,望著喻辰的眼神像是在看天下間最低賤的螻蟻:“你知道我努力了多久才到這裡的嗎,我隻差最後一步了。”

“我喜不喜歡他?”他笑了笑,輕聲又殘酷地緩慢回答:“我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