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寧的意識陷入黑暗之中,耳邊縈繞著重疊渺遠的呼喚,這些呼喚並非源自同一人,也非同種語言,而是有男有女,有的蒼老有的稚嫩,夾雜著獸類的吼叫與啼鳴,甚至還有許多紀寧聽不懂的聲音。
他們都在呼喚著他的名字,似是悲泣,似是哀鳴,幽怨悱惻,如若泣血,紀寧自心底感到抗拒與徹骨的寒意,卻偏偏無法自抑地被這片呼喚聲強烈地吸引著心神。
他向前邁出一步,卻突然感到身體往下一墜,仿佛一腳踏空跌入深淵,不停向下墜落,眼前的黑暗霎時閃過了許多模糊的畫麵。
畫麵中也同樣是無垠的黑暗,隻有數十支白燭燃燒著蒼藍的火光,將四周罩上幽幽的淡藍,隱約照出一個偌大的白骨祭壇。
由骸骨堆砌而成的祭壇之下,也同樣是如山如海的白骨,既有人類也有獸類,這些骸骨微微顫動著,發出模糊的嗡鳴,聽得久了,紀寧才發現這些聲音竟然就是剛才呼喚他名字的聲音。
他繼續向下墜落,畫麵也轉瞬一閃,變換到祭壇中心的位置,在一片暗藍燭光中,坐著一個銀發男人。
男人身著玄衣,肩頭散落如瀑銀發,儀容冷冽俊美,眼瞳幽暗深邃,靜若深潭,帶著一身肅殺淩厲之氣,端坐於重重白骨之上,隻是多看一眼,便足以叫人冷汗淋漓。
紀寧最初看到他第一眼時,也感到一陣心驚肉跳,但再仔細看去,卻忽然感到了幾分莫名的熟悉。
但還未等他完全回憶起來,銀發男人就仿佛察覺到了什麼,忽然抬起頭,冷厲的目光向著紀寧的方向掃來,但下一刻這個畫麵也如若霧氣般散去,男人的身影消散,紀寧仍往下墜去。
不知墜落了多久,他終於停了下來,墜入了一片白花花的骨頭裡,但他的身體卻輕巧得似一團霧氣,沒有觸動到哪怕是最細小的骨頭。
仍然是同一個祭壇,不同的是之前紀寧仿佛是在看著閃動的圖畫,而這一次他卻真切地進入了祭壇的範圍內。
一股莫名的力量驅使著他登上祭壇,這一回銀發男人不在此處,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火紅的身影靜靜地躺在祭壇中央,似是已陷入沉睡。
紀寧不受控製地被那道影子吸引,緩緩地走了過去,隨後他低下頭,借著燭光,他看清了驀然這個身影。
躺在祭壇中的是個少年,少年穿著一身大紅色的婚服,眉目秀美,麵容卻毫無血色,沒有生息。
他赫然長著一張與紀寧一模一樣的臉。
……
電影殺青後的慶功宴上,抿了一口酒的紀寧不勝酒力,酒杯從手中脫離,就要搖搖欲墜地倒下去。
看到他站得不穩,顧琛匆匆伸手想要將他扶住,但是先他一步,赫裡諾斯卻已經把紀寧抱入懷裡,垂眸關切地看向了懷中之人。
紀寧忽然倒下去,頓時嚇了導演一跳,以為是他之前受傷未愈,現在出了什麼問題,連忙問道:“小紀這是怎麼了?”
“他沒事。”
赫裡諾斯輕撫著紀寧泛出淡淡紅暈的臉,看了幾秒,露出些許笑意說道:“他隻是喝醉了。”
“是嗎?”
導演有點難以相信,畢竟剛才紀寧那都不像喝酒,倒不如說是用嘴唇沾了點酒液,就這麼醉過去,這簡直就是酒精過敏昏迷。
不過既然是紀寧的朋友說的,導演也沒什麼理由不信,就笑著說道:“那就辛苦你扶著他去那邊休息一會了,要我叫人幫你嗎?”
赫裡諾斯笑了笑,正要婉拒他的提議,顧琛卻微笑著說:“我來幫忙,可以嗎?”
“……”赫裡諾斯沉默著掃了他一眼,驀地揚了揚眉,似是想到了什麼,他默許了顧琛的提議,他們兩個一人架著紀寧的一條手臂,帶著他來到了休息區。
休息區和聚餐區是相連的,中間由雅致的盆栽間隔開,擺著許多組沙發和茶幾,雖然那邊聚餐區非常熱鬨,但休息區的地板安裝了吸音裝置,便顯得清幽安靜了許多。
“放下他吧。”
赫裡諾斯將紀寧扶到沙發上,讓他倚著靠背半坐半躺下來,還細心地替他調整了姿勢,讓他可以睡得更舒服些。
將紀寧安置好,赫裡諾斯也在旁邊坐了下來,翹著長腿,坐姿放鬆而不失優雅,顯然是沒有再回到劇組那邊的意思。
顧琛站在原地看著他們,似是也沒打算立刻離開,赫裡諾斯斜睨他一眼,勾勾唇角,淡淡地說道:“我在這裡看著小寧就夠了,你可以回去了。”
“前輩似乎和赫裡諾斯先生的關係很好。”
顧琛好像並不在意他的冷淡,依舊是溫文爾雅的態度,莞爾說道:“你們應該是認識了很久的朋友?”
“你想說什麼?”赫裡諾斯似笑非笑地問。
“我隻是羨慕。”顧琛說,“因為我也想和紀寧前輩成為關係很好的朋友。”
赫裡諾斯的目光微微一沉。
他的臉上不見笑意,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漠然與高高在上的審視,一言不發地打量著顧琛,片刻之後,他低笑一聲,回應道:“你說的倒是直接得很。”
“所以我希望也能和您好好相處,因為您是前輩的朋友。”顧琛說,“不知您是怎麼想的?”
“想和我們成為朋友?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