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佩令》全本免費閱讀
武康二十年,清帝薨,朝野半傾,國師以命解經綸,一紙讖言既出,字字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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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開春,團團桃花林依舊開得正盛。
這一日,謝玉敲難得輪上休沐。
夥房內,她圍著條粗布麻裙,雙手扣著熱氣騰騰的竹枝籠蓋把,滿臉期待地打開。
匆匆而來的步伐聲從門外傳來,謝玉敲正滿心思都是那幾團黑黝黝的桃花酥,被突然出現的蕙姨嚇了一跳,屜籠蓋砰的一聲,吃了滿腦袋的灰。
蕙姨卻顧不得這些,她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急切:“小姐,是宮中急報,說是……”
她神色慌張,愁容滿麵,差點一口氣沒緩上來,“說是、陛下……今日清早,薨了。”
聞言謝玉敲輕歎一聲,心裡霎時被惶然侵襲,卻又不得不強打起精神,喚了蕙姨:“阿娘,我知曉了,您先幫我打盆水罷。”
“哎!”蕙姨應聲。
鍋中的桃花酥被擱置,無人問津。
趁著謝玉敲淨手的功夫,蕙姨將屜籠蓋拾起,拍了拍,歎了口氣。
她雖從不曾涉及政事,但作為謝玉敲的養娘,看著她從繈褓中長大,又是這宅中唯一的侍女,或多或少的,對謝玉敲的事情也跟著知曉分毫。
眼下,這份宮中急報,原不可能被帶及的謝玉敲,卻很可能會因此被推上最高處。
去年三月,永安王前往封地後不久,春闈便放了榜。
謝玉敲如願考了當年的榜眼,又入了殿試。按常理說,進翰林院後,她理應授編修,學習兩年後便能自主選擇獲得實職權。
可誥命下來,謝玉敲作為當年的榜眼,卻隻分配得司侍一職,專門進宮服侍後宮。
品階雖大,比狀元郎的翰林院修撰還要高一級,可這五品的司侍女官,卻是最不打眼的角色,特彆是那些宮裡那些女娘,閒來無事總愛找謝玉敲的茬。
這日子過得比沒有官職位的時候還要薄涼幾分。
若非謝玉敲誌在廟堂,蕙姨早就想勸她離了這亂事,擇一尋常夫家嫁了,舉案齊眉和和美美地過日子。
但自家小姐卻總說,女子習倫理綱常,是為了斂秉性,得良心,可若真被這些教條束縛住了思想,那這些道德倫理便是汙穢,留不得。
是以,雖官不其位,這一年,謝玉敲仍一直在向清帝進諫,要改革女子科考規製,徹底打破傳統女子束縛。
眼看,這些努力就要有了成效,怎知如此緊要關頭,清帝卻是先一步順著這頹亡之勢而去了。
思及此,蕙姨止不住又一聲長歎。
卻見謝玉敲已經眉梢舒展,絲毫無剛剛的彷徨之意。
她輕笑,將那幾團焦了的桃花酥取出,毫不憐惜地扔進一旁的渣鬥內,安慰蕙姨道:“阿娘,您這麼想,我這日去,是要去升官的,所以是件大好事、大喜事。”
清帝殘僂之屈撐起的廟堂,早已是混沌之中。武康王朝在他與宰相朱嶙的周旋之下,不可避免的,一直在走下坡路。
以致無力回天。
因而所有人都在等一個時機——
一個可以更朝迭代的絕佳時機。
而今日,時機終於成熟。
宮裡的消息雖來得急,謝玉敲卻依然閒庭信步。她走到庭院,折了一枝剛抽嫩芽的桃花,抱在胸前。
蕙姨從身後替她披上外衫。
謝玉敲順從地張開雙臂,穿上這套繁冗複雜的淡黃色袍服,寬袖廣身,桃枝被收進袖帶中,連帶著腕骨處繪著的那朵桃花也被遮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