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芽招架無力，這五歲的小朋友比她想象中的還要能說會道，大道理更是一個接一個，苦口婆心的模樣和社工老師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她急急忙忙的上床，將被子往頭上一蒙：“今天太晚了，我好困，明天再去找她。”
然後就一動不動。
同宿舍的小孩倒也沒想這麼多，見她這樣說也沒再說什麼，反而下意識的放輕了說話的聲音。
但是薑芽注定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福利院就這麼大的地盤，薑芽總得和喬喬見麵。
薑芽偏頭看了一眼搬著凳子坐到她身邊的短發小女孩，終於懷疑自己那天告訴他們秘密的事是不是做錯了。
不過喬喬卻沒有第一時間和薑芽談起昨天的話題，她朝著一個方向抬了抬下巴。
“你看沈啟庭。”
薑芽朝人群看過去，她已經把福利院七成的人認全了。
她看了一眼在人群裡的沈啟庭，這單眼皮男孩眉飛色舞，說話說的唾沫星子飛濺，是一眼可見的快樂。
“你知道他為什麼這麼高興嗎？”喬喬靠在桌子上，“那天見麵會對他有意向的領養人預約了今天來訪，他知道自己被領養的希望又大了一分。我們這個年紀很難被領養的，他真的很幸運。”
福利院領養孩子的手續很複雜，領養人選中孩子後要先培養好一定感情基礎，才能成功領養。
薑芽眨了眨眼睛：“那恭喜他？”
喬喬觀察著薑芽的表情，然後挫敗的發現薑芽聽到這個消息臉上沒有流露出一絲絲的羨慕。
她深深地歎了口氣，浮現出不符合她這個年紀的愁思：“看來你是鐵了心不要被領養啊。”
薑芽重重點頭。
“隻要你知道錯過這個年紀以後再被領養的可能性會更低，我也不勸你了。”喬喬把想了一晚上的話告訴薑芽，“一個人很辛苦的，以後後悔可就晚了。”
薑芽的目光軟了下來：“我知道的。”
“嗯，”喬喬又看了一眼她的臉蛋，“不過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可不可以先把你學習的事瞞著。”
薑芽不解的眨眼。
“沒人猜得到你不想被領養，如果其他小孩知道這件事，肯定會有點動作的，這樣一定瞞不過社工老師們。”喬喬垂下頭，語氣有一些不自信。
“我知道你可能討厭這樣，但是他們也是沒有其他辦法，會把目光落在我們這個年紀的大人實在太少了。”
薑芽看著喬喬，澄澈的目光讓喬喬的聲音越來越輕，她逐漸不自在起來：“算了，就當我沒說過這話。”
薑芽彎了彎眼睛：“我也不會答應的。喬喬，我不願意被領養，但這樣不等同於我有義務幫助他們，包括喬喬你也是，你明明都那麼努力地告訴我被領養的好處，但你還想幫他們？”
“我的情況不一樣。”喬喬扯起嘴角，神情卻難掩低落，“我被棄養過，之前領養我的那一家意外去世了。”
然後她就被重新送回福利院。
“雖然這些領養人心腸很好，但是他們領養孩子也有自己的考慮，”喬喬抬起頭，看著滿是塗鴉的牆壁，“這些大人沒說，但我也知道他們覺得我晦氣。”
她會被再次領養的幾率很低。
喬喬不願意再多說她自己，而是說：“那天騙你去宿舍的宋小玲也是被棄養過，隻不過她的情況比我更複雜，她寄養的那個家庭夫妻沒有孩子，在她到家一個月後就懷孕了，生下來還是個男孩。”
“他們不想繼續領養宋小玲了，但是他們又不能隨便退回小孩，所以他們做了很壞的事。他們騙小玲給弟弟喂他過敏的食物，然後拿著病例單來找福利院，還撒謊說宋小玲心術不正，因為嫉妒弟弟所以之前還想過趁大人不注意把孩子蒙死。”
薑芽微微睜大眼睛。
喬喬還在繼續說：“宋小玲解釋了，但是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福利院也不敢再讓宋小玲在那家生活，宋小玲被棄養後就開始抵觸其他的領養人，所以我們那次才找她騙你，就是想著你去告狀也沒用，社工老師們是不會相信你的。”
薑芽這才知道宋小玲為什麼有這麼大的膽子了。喬喬提起宋小玲，更多的是回答薑芽的那個問題：“她不想被領養，但還是會幫我們。就是我，即使我和這裡很多小朋友還不熟，或者沒說過幾句話，但我知道我們是一體的。芽芽你不一樣。”
喬喬的聲音摻雜著不宜察覺的羨慕：“你很勇敢，有一顆強大的心臟，你好像根本不在意這裡是福利院，就這樣一個人也能很自信的活下來。”
薑芽愣住。
她知道她沒辦法融入福利院孩子們這個集體，她不願意在這個短暫停留的世界留下羈絆，但是她沒有想到的是喬喬他們也能發現這件事。
一直以來被她刻意忽略的事再度湧上心頭。
薑芽沉默了一會兒：“我知道了，我不會張揚自己學習的事。”
這一番聊天是略顯沉重的，係統在薑芽腦海裡嗚嗚的哭個不停。
之後的一段時間，薑芽沒有停下學習的步伐。
在迎來入學測試前，福利院裡少了幾張薑芽熟悉的麵孔，卻也多了幾個陌生的臉。
福利院裡每天都有期盼著未來的小孩，也有每天都失望的孩子。
薑芽也偷溜了幾次去見薛業斐，但都不太順利，上學日她蹲在校門口也遇不到薛業斐，薛業斐仿佛知道她守在哪裡一樣巧妙的走了其他的路，兩次無功而返後，她第三次換到周末出去。
然而打電話召喚的招數不再有用，薛業斐直接屏蔽了所有的陌生來電，薑芽在快被幫她的大人送去警察局的時候急忙脫身，然後又是連人都沒見到的回去。
早早做好的植物標本也一直沒有等到送出去的機會。
薑芽坐在教室裡歎氣，係統安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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