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 九皇子府。
為首的士兵隊長不敢輕舉妄動,連忙向軒轅夜稟報情況。
“殿下,薛離法師已經被我們帶到了, 還請您過去查看。”
軒轅夜眉頭緊皺, 語氣帶著些許危險:“爺不是說了,要你們將人帶到後立刻投入暗牢嗎?你們還當他們是客,要爺去親自接待?”
士兵隊長冷汗涔涔,連連磕頭,將地麵撞得哐哐直響, 情真意切地道:
“回稟殿下,並非屬下玩忽職守, 而是那薛離法師背後似有倚仗,屬下沒有殿下您的智慧,隻怕一著不慎便會誤了殿下的事兒,這才出此下策, 望殿下饒命、殿下饒命……”
軒轅夜自然不會承認自己的決策有誤,也不允許屬下自以為是地忤逆自己的決定, 哪怕有一個恰當的理由也是一樣。
他幽幽地道:“死罪可免, 活罪難饒,就拖下去, 痛打二十大板吧。”
九皇子府中規矩嚴苛,那二十大板也是真的二十大板,如若在府內沒有拖關係讓行刑者手下留情,被打一次後,身子骨差一點的會當場沒命,半身不遂都是好的。
但對於士兵隊長來說,這二十大板也就讓自己痛上十天半個月, 不會要了命,也不至於落下殘疾。
士兵隊長感恩戴德地去領罰了。
而之所以讓士兵隊長寧可領罰也要將顧以昭的事情丟回給九皇子,是因為他有一種感覺:如果自己將那位法師得罪死了,會落得比死還要淒慘的下場。
而另一邊,軒轅夜走到府內的側廳後,才知道士兵隊長為什麼不敢按照自己的命令行事。
薛離法師剛好側對著他,露出一側的金袈裟與些許月白僧袍,二者就好似□□般完美無瑕,就算是當初自己送給顧倚柔的廣袖流仙裙,也要遜色幾分,簡直稱得上是“無價之寶”。
更彆提薛離法師那一頭比烏木更加黝黑的長發與僧袍也遮不住的飄逸身姿,隻能說皇宮權貴也比不上對方的精貴與靈氣。
這樣的人,背後若是沒點兒依仗,軒轅夜是不信的。
可若對方不死……
在知根知底且擁有天賜法器的未婚妻,與不認識的某位法師二者之中,軒轅夜理所當然地選擇了前者。
而軒轅夜的到來並沒有多加掩飾,很快在場眾人便注意到房間裡多了一個人。
“屬下跪見殿下!”士兵們嘩啦啦地跪倒一大片。
反觀被“請”來的顧以昭等人都沒有動。
風夜月隻掃了一眼軒轅夜,便興致缺缺地轉移了視線。
殷間一個現代來的穿越者,後來又自立山寨當了寨主,哪可能跪一個名聲糟糕的皇子。
至於顧以昭……先不說他的身份是得道高僧,就算是在大周天子麵前,也可以免去下跪的俗禮,更何況軒轅夜還是他的仇人?
因此,他隻是微笑地看著軒轅夜,即便盯得對方怒目圓睜,也沒有任何反應。
軒轅夜覺得自己被耍弄了,顧不上顧以昭那張讓他覺得有些眼熟的容貌,麵色驟然陰沉下來,厲聲喝道:
“你就是薛離法師?見到本皇子還不下跪,誰給你的膽子。”
顧以昭泰然自若地說:“在下乃方外之人,自然不會去遵守這些凡禮,否則便是對了天上神佛的臉麵。屆時,不光是在下無言麵見佛祖,皇子殿下也是罪大惡極。”
軒轅夜怒極反笑。
“好一個罪大惡極!本皇子乃父皇寵愛的幼子,父皇乃天子,入了大周,無論是什麼人,都改以父皇為尊!而帶有父皇血脈的孤,現在要你跪拜,你還想免了?”
他大手一揮,很快就有幾個身強力壯的行刑者走進了屋子。
“來人呐!眼前這幾個人全都是對皇室成員大不敬的凶惡之徒,送到府中的地牢內活活打死!尤其是這個叫做薛離的騙子,孤要親自打斷他的雙腿,再將他五馬分屍!”
聞言,殷間和風夜月等人的眼睛都閃過一抹殺機。
想要對他們動手?
這九皇子真以為他們會顧忌大周天子的地位,就不敢揚了皇子的骨灰?
對上詭異,他們得打起十二分的謹慎,可人被殺,就會死。
對上人,他們又何必畏懼?哪怕九皇子的權勢通天,出了這大周,也不過是詭異的一盤菜。
哪怕是皇帝,隻要對他們產生了威脅,他們能殺,也照殺不誤!
眼看著幾個行刑者朝自己逼近,顧以昭勾了勾嘴角,問道:
“聽聞皇子殿下是為了一起失蹤案才請我們過來,怎麼見到了我們,全然沒有提案子的事情,一言不合就要將我們殺了?莫非早有企圖?嗬~說到底,皇子殿下又是從何得知在下的名諱?”
軒轅夜高高頷首,嗤笑道:“你的名諱難道孤沒有資格知道麼?孤告訴你,孤是皇子,天下所有的事情,孤都知道!至於你,殺了就殺了,孤難不成還要算日子麼!”
然後,他狠狠地吩咐行刑者:“不要磨蹭了,將這幾個人全都摁住!”
軒轅夜還不知道顧以昭提出的這三個問題的重要性。
首先,目前詭異的存在在大周國內隻有商會和皇帝等極少數人知道,彆說是軒轅夜了,就算是太子也被瞞在骨子裡呢。
如今,他說自己知道天下所有的事情,那不就是等於他已經盯上了皇帝的位置,想要這江山改朝換代?
再者,從軒轅夜的反應就可以看出他早就得知了薛離法師的存在,甚至是詭異的存在。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要將能夠消滅詭異的天才殺了!
這樣的人不是天大的蠢貨,就是徹頭徹尾的瘋子,再不然……
不久前趕到現場並隱藏在暗處的皇帝聽不下去了。
“孽障,住手!”
皇帝習武多年,暴怒之下,說出口的聲音裹挾著一股內力,令在場沒有修為的人耳朵裡產生陣陣刺痛。
他從陰影中走了出來,神情威嚴凝重,眼睛裡閃過電光雷火。
天子之怒,非常人不能承受。
軒轅夜沒想到自己的父皇居然會在暗處出現,還在外人麵前稱呼自己是“孽障”,如同吃了蒼蠅一般,麵色格外難看。
——這薛離法師究竟有什麼本事兒,居然引來了自己的父皇?
難不成,對方背後的倚仗,便是父皇?!
這麼一想,軒轅夜的背後激起了一層冷汗。
不過他的反應不可謂不快,隻沉默片刻,便想到了為自己開脫的理由。
“父皇,且聽兒子道來!這薛離法師不過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騙子!您可千萬不要信他的話!兒子懷疑他與失蹤的顧家公子有關!您也知道,那顧家公子是兒子未過門的皇子妃的嫡長兄,兒子斷然要隨時注意著。”
“所以呢?”大周天子麵無表情,像是在說“朕聽你瞎扯”。
軒轅夜自信滿滿地道:“孤已經有了充分的把握,證明薛離法師與失蹤的顧以昭有關!父皇您看他們的臉,是不是有些相像?孤懷疑顧以昭已經遇害,被扒了麵皮製成□□……”
軒轅夜知道自己是在胡說八道,可那又如何?
今日之事,不過是個糟糕的誤會,說開了便罷了。
並且,他自信父皇對他的寵愛,硬要說起來,自己剛剛僅僅是打算殺幾個人而已,實在是稀鬆平常的小事一件。
軒轅夜並不知道,自己又一次踩在了大周天子的雷上。
大周天子已經看出顧以昭和“薛離法師”是同一個人,而不是莫名其妙竄出來的已經失蹤多年的人,這才感到放心。
偏偏自己的好兒子一點都沒有看出來,還將自己當成傻子,一通謊話信手拈來!
是可忍孰不可忍!
“來人,將九皇子帶入皇宮禁足於思過殿內,沒有朕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許去探望!”
“將薛離法師和同行人以外的在場所有人全都滅口,今日之事,萬萬不可流露出去!從即刻開始,嚴加看管九皇子府中的每一個人,若是有人敢不識相地透露絲毫與薛離法師有關之事,殺、無、赦!”
大周天子毫不留情地對暗衛下達了命令。
很快,幾個黑衣人便從房梁上跳了下來,給九皇子府中的士兵與行刑者全都抹了脖子,並用迷香藥倒了軒轅夜。
這一係列動作都在十秒以內完成,快得人難以置信。
軒轅夜還來不及掙紮,便已經著了道,隻在昏倒的最後一刻前,驚怒交加地看著自己的父皇。
——為何要這麼對他!?
……
這一趟九皇子府之行順利地結束後,顧以昭等人便坐上了大周天子派來的驕輦入了宮。
這次,顧以昭等人被真正請到了養心殿內,大周天子讓宮女太監送上精致的糕點與茶水用於招待他們。
“朕的孽子讓法師受驚了,朕在此給法師陪個不是。”
大周天子歎了口氣,連連飲下好幾口熱茶,才總算平複心中不安。
此事牽扯到詭異,他心中產生了一個可怕的猜測,卻不敢說出來。
顧以昭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低頭看著杯中清澈的茶水,眸色黑沉。
但抬起頭時,他的眼神又變得清亮無比,幾近慈悲。
“陛下對九皇子寵愛甚重,不過在下一進京城便被攔下,想來九皇子已經等在下許久了……說實話,在下也是不太懂,為何九皇子聲稱自己知曉一切,卻又不顧陛下的詔書,要將在下悄悄殺了呢?”
軒轅夜其實並不知道顧以昭的懷裡還揣著大周天子的詔書。
可是,其言辭之間,無一不是在透露“我知道一切,但我就是要殺了你,哪怕隨意找個理由甚至胡說八道也要殺了你”的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