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隻需要七包原種就夠,但以防萬一,杜童還是準備多買一包原種回家。
“噯,好,你等著,我這就給你裝。”
售貨阿姨高興了,樂嗬嗬找了個袋子出來,就開始裝貨。
種子門市裡的這幾包菌種,已經讓售貨阿姨愁了好幾個月了。這是上頭領導去省城開會帶回來的,總局讓大家想辦法發展農業經濟,每個市都分派了一些菌種。
但鳳凰市沒有人種過菌,更沒有菌農,種子擱門市幾個月都無人問津,這阿姨都想著,要不局裡自己人分一下,拿回老家,讓老家的親戚種算了。
難得今兒有人來買菌種,阿姨心裡彆提多高興。
售貨阿姨是個手腳利索的,很快便把八個平菇菌原種裝好了。杜童付了錢,沒讓阿姨幫忙,把編織袋甩到肩上,扛著就出了種子門市。
已近中午,杜童花了兩塊錢,在街邊吃了碗豆花飯,便坐上公交車去了城東。
鳳凰一中就在城東,杜童想去看看她未來讀書的學校。
高考已經結束,但學校卻還沒有放假,校園裡還有郎朗讀書聲傳出。
杜童來到一中大門外,找了個陰涼處,抬目眺望著這所學校。恬靜的園區裡,偶爾有幾個老師拿著書本穿過花壇,花壇邊有幾棵老榕樹,榕樹垂落的須根,仿佛少女的頭發在風中搖曳。
杜童靜靜地看著學校。
上輩子,她隻差一步就跨進了這所學校,然而事不如人願,她最終去了沙省二中。
沙省二中留給她的記憶,並不算愉快。
入學的第一天起,和她一個班的蘇佐嵐,就到處宣傳她是鄉下進城的鄉巴佬,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個拖油瓶,是蘇家覺得她可憐,才收留下來的。
連她親姐杜佳,也這麼認為。
而沈梅……她從來沒有反駁過蘇佐嵐的話,每次開家長會,她都不會坐在她的位子上,而是坐蘇佐嵐的課桌。
好在她目的明確,就是想讀書出人頭地。再加上她性子不算太懦弱,不然換一個女生,不定就真被學校的流言蜚語擊垮了。
上輩子死前,她從杜佳嘴裡知道了蘇佐嵐換她成績的事,她覺得,這事怕還有學校老師的手筆,不然,光蘇家是沒辦法換她成績的。
上輩子她其實懷疑過的。
她的成績一直很穩,高中三年,每次考試成績都在年級前三十名,九八年沙省二中考上大學的有一百多個同學,依她的成績,就算上不了自己想上的大學,彆的普通大學怎麼著也能上。
但她就是沒考上。
她去找班主任,班主任說他也很意外,還查過她的成績,她真的隻考了三百多分。還關心問她,是不是考試時太緊張了……
現在想想,當時班主任語氣雖透著關懷,眼神卻透著閃躲心虛。
蘇家……沈梅……
這輩子最好彆再打什麼歪主意,是她也好,是彆人也罷,這一世,隻要他們敢伸手,她就敢剁了他們的爪子。
還有杜佳。
今生,她不會再當那個大冤種,要換脾臟,自己去找吧。
*
校園生機勃勃,正午過後,還有個男同學從旮旯翻出圍牆,拎著書包逃課了。
陽光下,男生腳下的影子在愉悅的晃蕩。杜童看著逃課的男生,會心一笑,躲過最炙熱的太陽,扛上編織袋去了車站。又是兩個多小時,在太陽偏西時,她總算回到了半竹坡。
不想才走出半竹坡,就聽到了自家水泥壩上,一群人的談話聲。
壩子裡人很多。劉芳和杜國全,還有住在杜童家旁邊的鄰居都在。除了他們外,她二伯也在,不過她二伯沒有吱聲,他耷著腦袋,手上拎著兩片棕葉子,細細的撕著。
杜童抬腳,準備走過去喊人,剛走兩步,便聽劉芳有些幸災樂禍地說,“老二,有多大本事端多大碗,杜童是去她親媽那裡享福,你有啥好難過的。”
劉芳話一落,壩子裡的聲音頓時多了起來。
“對啊,樹二哥,沈梅是童童親媽,她還能虧了童童不成。你就安一百個心吧。”
“你們這些娘們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樹二哥一把屎一把尿把人拉扯大,這眼見能乾活掙錢了,卻要去找親媽,換你們,你們願意嗎?”
“這哪是啥願不願意的事,樹二哥想把童童供出來,那就隻得去找沈梅,不然咋整。”
“所以,這孩子就白養了?”
“白養不白養的,那就得看童童有沒有良心了。”
劉芳歪了歪嘴,陰陽怪氣地接話:“嗬,在大城市過過好日子的人,能記住咱這山溝溝才怪。老二,杜童早上穿著新衣服出了門,她到底是不是去她媽那兒了。”
“真是個沒良心的,她爸好歹給她出了幾百塊的路費,這要走,也不上我家吱一聲。”
說到錢,劉芳就心口疼。
但再疼,她都要把這一場給唱下去,不然錢給了,都沒個人知道她的好。
那死丫頭今兒一早就出了門,肯定是去她媽那兒了。走的時候,不定都沒有給老二說,瞅瞅,老二一聽她問杜童是不是去找沈梅了,就喪著一張臉,回不過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