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陽派內。
一排容貌各異的老頭坐在議事廳內,表情凝重。
坐在正中間的老頭麵色更是難看,捋著胡子聽著躺下稟報事情的三人。
許久,江危樓三人才終於將事情稟報完畢。
掌門眉頭緊皺,道:“沒想到我們堂堂南陽派竟有與妖道勾結之人,真是門風不正。”
跪在下麵快打瞌睡的隨之遊在心裡咂舌,心想這話開頭不妙。
下一秒掌門便道:“目前涉事弟子有誰?”
江危樓頓了下,才道:“不知稟報我們魂燈已滅的弟子是哪位?”
“目前此事重大,我們先要再商議一下決定如何。”掌門捋了下胡子,歎出一口氣,眼神中含了幾分憐愛,“這些日子倒是難為你們了。”
掌門左手邊的老頭正是江危樓的師父,他老神在在,閉著眼睛像是在打坐。
掌門又問道:“不過據你們所言,這秘境倒是十分凶險,你們可曾身體有恙?需不需要我開下後山的靈池供你們療養一番?尤其是危樓,你身體本來就不好。”
這話乍聽是一番關懷,細聽卻又像是帶著幾分懷疑的試探。
江危樓輕易聽出來了,卻不動聲色,拜了一拜,“弟子無恙,隻是耗損了些壽元。”
掌門聞言眉毛動了動,道:“此事實在駭人聽聞,你們放心,我們絕對會徹查一番的。”
他又道:“這兩位我沒記錯的話,是叫裴莞,隨優吧?”
小綠和隨之遊拜了拜,“弟子聽令。”
“不用多禮。”掌門繼續道:“此事在我們查清楚之前,望你們守口如嚴,切勿聲張出去打草驚蛇。”
掌門說完,又掏出了幾樣法寶給了裴莞,便讓她下去了。
她下午後,掌門又看向隨之遊,道:“從方才的彙報中,聽聞你劍術不凡,想必是這外門弟子的身份對你拘束頗多。不如三日後,你便去你念玟師叔那裡參與下內門弟子的考核吧。”
內門弟子的考核是外門弟子自行報名統一參加的,三年才開一次,如今倒是說開就開。看來保研捂嘴無論是古今都說得通。
隨之遊雖不在乎這些,卻也仍是拜了拜謝恩。
下一秒,她也被揮退,唯留江危樓這備受“高層”期待的大弟子與他們說體己話。
她自然是不打擾他們,離開了議事廳。
議事廳位於南陽派主峰聽玉峰,被五大次峰圍繞著,高聳入雲做塔尖狀,頗為秀美。
議事廳內,那沉默許久的善見師伯倒是說話了,“危樓,你折損了多少壽元?”
江危樓薄唇抿了下,才道:“六百年。”
“荒唐。”善見冷笑一聲,“我們門派已經整整三千年無人再飛升了,你作為現今最有可能證道飛升的弟子,竟如此不愛惜羽毛?”
巨大的金色手掌於空中浮現,朝著跪拜的江危樓腰背狠狠壓下,將他如鬆柏般挺直的身子狠狠壓下。
江危樓幾乎承受不住這威壓,耳邊鳴叫間一口腥甜從喉嚨中湧出。
他咬緊牙關,低聲道:“弟子知錯。”
“我南陽派式微多年,本不願意牽扯這些事。”掌門耷拉著眉頭,眼觀鼻鼻觀心,“如今你跟那外門一捅,我們怕是不得不蹚這渾水。”
法力威壓更深,幾乎要將江危樓的五臟六腑擠壓碎,他甚至已然無法聽清掌門的話音,眼睛的血淙淙而出。
江危樓強忍著痛意,喉嚨嘶啞道:“弟子知錯,但弟子以為,倘若任妖道肆意,屆時挑起修仙界與妖界之矛盾豈不又是——”
善見怒吼道:“那又如何?難道我們南陽派還能有這麼些精力管得這些?”
掌門的聲音傳來,“師兄,罷了罷了,一月後還有宗門大比,收手罷。”
虛影頓消。
那幾個始終事不關己的所謂師叔師伯們也說起了好話,但究其內容卻也無非是宗門大比,門派之榮耀的東西。
江危樓跪伏在地,蒼白的臉上再添幾分病態的血跡,耳邊卻一字都聽不進去。
終於,冗長的安撫結束,堂上的長老們身影閃爍幾下,神形消弭於空氣中。
空蕩蕩的議事廳內,江危樓隻能聽見自己劇烈呼吸的聲音。
一刻鐘後,他沿著蜿蜒流轉的建築中走出,正想禦劍下峰,卻見一旁的迎客鬆隨風飄蕩。幾顆鬆果砸落在他腳邊。
他抬頭望去,隻見隨之遊坐在蒼翠枯瘦的枝上,一點重量也沒有似的。她懷裡捧著一堆鬆果,對上了他的視線卻仍是笑盈盈的,一隻手又拈著鬆果輕輕朝他腳邊扔過去。
江危樓隻是看著她。
她眨了眨眼,又扔了顆果子過去,見他沒反應便收了手。隨後捧著鬆果歪著頭看著他,皺著眉頭,腦袋往後仰了仰。
江危樓靜靜地看著她,許久,他才露出了笑意,“師妹平日能說會道,怎麼現在一言不發?”
“看你心情怪不好的,怕說錯話。”隨之遊抱緊了懷裡的鬆果,認真道:“我本來都想好了,等你問我為什麼拿果子扔你怎麼回答,結果你一句話都不說。”
江危樓從善如流地問道:“那隨師妹為什麼要拿鬆果扔我呢?”
隨之遊翻身下了樹,像隻貓兒似的靈巧地落在他麵前,額前的黑發飛揚,眸兒彎彎,“師兄生得這般俊俏,我當然是在擲果盈車啊。”
“巧言如簧,顏之厚矣。”
江危樓這麼說著,眸中卻含著點笑。
隨之遊道:“你是被懲罰了嘛?”
江危樓:“何出此言?”
“方才我們稟報的時候,我就猜他們是不是根本不想管。”隨之遊喚出飛劍,三兩步踏上去,又朝著他招手,頗有幾分獻媚似的邀請他來她的劍上,“快來,帶你兜風。”
江危樓搖頭,卻還是上了她的劍。
隨之遊兩指掐訣,一邊反手攥住他的手腕,強迫他扶在她腰上,“你的機會來了,來吧,狠狠揩油報複回來吧。”
江危樓挑眉,“師妹,自重。”
隨之遊:“我挺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