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鏡裡,一片無儘悠遠的黑擁擠著,仿佛要溢出來似的。
在這純粹的黑之中,唯有一處散發著唯一的光亮,這光亮卻也是黯淡的。
隨之遊看了好久,才發覺那片光亮裡,原來是一張書桌。
閻王便也在那書桌前,似乎在批改著什麼,手邊壘著一大堆文件。
隨之遊:“……”
這人,是在上班嗎?
她看向仲長狸,卻見仲長狸也一臉鬱悶,便不再作聲繼續看。
一刻鐘過去,閻王便就在這無儘的黑暗中改著文件,時不時會出現一兩名地府的小仙繼續給他端上更厚重的文件。
隨之遊沉默了,對這樣無聊的景象實在按捺不住。
她清了下嗓子,對仲長狸道:“上神,還要繼續看嗎?”
“看,我就不信了。”仲長狸話音含了點恨恨,無法置信閻王的心境磨煉居然隻是這個,“這人難道還真沒有七情六欲了?”
隨之遊心說又不是誰都跟你一樣被捅一劍就念念不忘的,隻得打了個哈欠,又提起精神繼續看這份閻王工作直播,就在她以為這上班錄像會沒完沒了時,卻見雲鏡中陡然浮現一陣淡淡的光芒,光芒過後,竟是仲長狸的身影。
臥槽???
啊???
她是同妻???
隨之遊震撼地看向仲長狸,仲長狸也同時看了過來,細長的眸中閃過些驚詫。
她立刻後退半步,兩腿一彎,跪下把頭埋在手臂裡,“上神饒命,小妖什麼都沒看見!小妖一定會守口如瓶!”
“不是!跟我沒關係啊!我不知道啊!我沒——”仲長狸少見地慌亂起來,捏著折扇的手微微顫動,“咳,你先起來,許是些對話回憶罷了,我已有心悅之人。”
隨之遊抬頭,認真道:“原來是雙向奔赴麼?”
仲長狸:“……”
他麵上浮現惱怒,“女的。”
隨之遊又了然,“閻王竟是女兒身。”
仲長狸:“……”
仲長狸竟真的有些動氣怒來,麵上含著薄紅,“起來,繼續看,我倒要看看這小子到底什麼意思!”
隨之遊:“上神,小妖不敢看。”
嗎的,看前任被男人追,她是得多大度。
仲長狸咬牙切齒,“起來。”
隨之遊便隻得起來,卻還是一手擋眼,一邊透過縫隙看。轉念一想又興奮了起來,好哇,你手裡的把柄被我抓住了。日後你要是找上門,我有的是辦法!
幻境中,仍是一片陰暗。
閻王剛在生死搏上圈了個名字,便見仲長狸出現在眼前,他手一抖朱批斜了斜。
他有些煩躁,道:“又怎麼了?”
“最近我族有個小狐狸進了輪回,這小家夥一貫可愛伶俐,我便想來看看這小東西這一世能不能好好度過。”
仲長狸扇著折扇,狹長眼眸往下挑,頗有幾分令人心碎。
閻王看著他,“你覺得我是弱智?輪回說給你看就給你看?”
仲長狸很受傷一般,“你什麼意思?難道你是說我是為了一己私欲嗎?我這分明是為了我山裡的小狐狸們著想啊!”
“你他嗎的,你渡劫回來八天來了五次,你就是想看辜負你的那個人的輪回而已。”閻王聲音嘲諷,“我最後說一次,沒有記錄,彆來煩我了。”
仲長狸眨著眼,“不可能,我渡劫回來人間已過百年,她不可能還沒死。”
閻王深呼一口氣,道:“你有沒有想過,她或許不是凡人?”
“她怎麼可能不是?”仲長狸的折扇拍在他桌上,道:“你不知道,她有多麼嬌弱無能,如果不是我照看,她都能被凍死。她除了讀書,什麼都不會。”
閻王:“……所以最後你就被這個無能的凡人給殺了。”
仲長狸倒吸一口冷氣,“你怎麼這麼說,我當時受了重傷,誰都能輕輕鬆鬆殺了我。”
閻王:“普通凡人能正好捅碎你的妖丹嗎?”
仲長狸說:“也許她根本沒有注意,她隻是害怕而已。”
閻王沒話說了,頭疼得要死,“若非我們尚且有些情誼在,我真想把你趕出去。仲長狸,你治山有道,聰明一世,偏偏要為這情字連自己都騙?”
“你這話說得就大錯特錯了。”仲長狸振振有詞,折扇拍了下手心,道:“我不過是決意報複罷了,若她出現在我眼前,我便是如碾碎螞蟻一般對待她又如何?”
閻王受不住了一般,“你這話說了兩百遍了,這樣,我直接跟你說,她就是修仙界中人。她姓隨,你去找吧,找出來你不殺了她彆煩我了!我他媽的,這麼多文件都沒有批完!”
仲長狸道:“修仙界那麼大,難不成我要一個個找嗎?”
閻王直接撈起手中的筆,一道術法打過去。
仲長狸的身影都是消散。
閻王怔了半秒,陡然意識到,自己身在幻境中,這並非是夢。
他鬆了口氣,但緊接著卻又聽下屬大喊:“不好!閻王大人!輪回道——治山神君他——直接用法術強行開了輪回道,要用神魂徹查修仙界——!”
“仲長狸!”
閻王低吼一聲,震怒地府。
驟然間,雲鏡消散,洞府晃動了下。——這是閻王心境曆練即將結束的征兆。
隨之遊看向仲長狸,內心中還有幾分沒有消散的震撼,突然間同情起來了閻王。
身邊有個戀愛腦,日子確實不好過,這人還偏偏是好兄弟。
她悄悄去偷看仲長狸,卻見仲長狸的折扇抵著眉心,似有不解的樣子。他注意到她的目光,便露出很是和善的微笑,隻是眼中有些糾結,“小花妖,你看見了這麼多秘密,這可怎麼辦?”
隨之遊抿著唇,水眸中幾分無助,“上神——”
“沒事,量你也不敢多嘴。”仲長狸手指微動,又道:“隻是不解,為何我隻是找他說說話逗逗樂,便讓他如此困擾,小花妖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