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 47 章(1 / 2)

江危樓走在曲折環繞的小徑中,長廊周遭,水流婉轉,鬆柏矗立於周遭。

他每走幾步,便感覺膝蓋處傳來隱約的酸痛,胸口處火燒火燎的痛也一路蔓延到喉嚨。

江危樓心中隻覺奇怪,如畫眉眼微蹙,卻並未停留。

莫名的直覺推著他往前走,好像慢一刻都不可。

他腳步愈發急促了些,腰間環佩叮當,白衣紛飛中布料暗紋明滅。

終於要走出這彎彎曲曲的長廊之時,微風吹起,縹緲如紗的薄霧四起,幾乎遮擋了他的視線。

江危樓指間燃起幾點亮光,施法驅散霧氣。

然而法光亮了亮,竟是無用,這霧氣如耀武揚威一般愈發要讓他看不見麵前的景象了。

江危樓心中生疑,又走了幾步,細微的輕風化作狂狼的大風吹過山間,發出嘯叫。

這是哪裡?

他愈發奇怪,卻又覺有什麼扔在了身上。

江危樓起初並未離場,隻是掐著手指算方位,可那扔東西的人偏偏不知收斂一般,越來越多的鬆果投到了他身上。

他擰眉看過去。

大霧之中,卻隻見約莫是一女子,盤腿坐在樹上,懷裡攏了一堆果子。

江危樓打出神識,仍未能看見她的模樣,卻仿佛能感受到她歡快的情緒。

他想,許是夢境。

若是想醒,應該不難。

但江危樓並沒有著急醒來,隻是靜靜凝視著這道影子。

那女子見他不說話,便很有幾分惱怒,低聲道:“你倒是問我在做什麼呀?”

江危樓便有些想笑,問道:“那師妹在做什麼?”

她立刻開心了起來,順著他的話,把話音抬得又得意又嬌俏,“危樓師兄這般貌美,自然是值得我擲果盈車。”

江危樓便又是很想笑,唇角弧度還未勾起,喉嚨卻陡然湧上一陣血腥與苦澀。

天地旋轉之中,所有景色如打翻的硯台,墨色暈染混做一團。

許是朱砂更鮮豔,黑色逐漸被紅吞噬,那紅漫無邊際地潑灑了整個視線。

濃稠的腥味仿佛帶有溫度,與燃燒的燭火互相浸透混成一片刺鼻惹人暈眩的味道。

……

江危樓支著臉的動作鬆懈了些,他睜開眼,溫潤的黑眸中尚存幾分朦朧。

恍惚不過片刻之間,他眼神清明起來。

果然是夢。

殿外,法陣浮空運轉,風鈴被吹動,仙草綠茵上花朵搖曳。

叮鈴聲空靈至極,殿內香爐升起冉冉青煙,桌上的茶已有些涼。帷幔輕紗如被無形的手撥弄把玩,又如身材曼妙的女子在獨自舞動。

江危樓額間竟然沁出了些薄汗,喉間燥得發澀,被吹動的薄紗卻仿佛吹進了心裡,因風漲滿卻又虛無至極。

他喝了幾口冷茶,壓下萬千思緒。

沒多時,仙侍通傳,說治山帝君已經來了。

奉茶的仙侍換上新的熱茶,重新焚香,又呈上幾碟點心。

仲長狸到的時候,江危樓已經收拾了那模糊夢境帶來的心緒起伏了,隻淡笑著看著他:“治山來得有些遲了。”

兩人都是帝君,管轄神域各有不同,儼然是平級,並無尊卑。但他們也並不熟絡,因而江危樓也隻喚他的封號。

仲長狸坐下,便見江危樓很是好性子一般,為他倒了杯茶。

茶湯翠綠,根根茶葉豎起,香味清苦。

他喝了口,回甘悠長,便問:“玉露山的茶?”

“正是。”江危樓輕笑,又道:“八海的事情我已有耳聞。”

仲長狸看著他這般謙謙君子的姿態就生厭,煩得無

形的尾巴都想甩幾下,再用爪子抓花他的臉。於是他沒一點好氣兒,狐狸眼中透出幾分輕慢,“你要是想勸和,大可不必,畢竟我可不知道八海的帖子有什麼通天修為能送到青丘。”

江危樓倒並不意外他會知曉,畢竟治山帝君的名聲他也聽過,精明狡猾,最是難纏。但他委實沒料到,這個傳說中狡猾的帝君,居然如此按捺不住脾氣。

他又道:“兩族交好本是裨益人間的喜事,但他毀親後,兩族紛亂再起,致使五界差點失衡。若說我沒有怨懟,倒也不可能。”

江危樓十分坦誠,白皙的指節握住茶杯,又道:“如今他又因私攪起八海動亂,我自然不願他好過,恰好你族與他有些舊仇,不過想著成人之美罷了。”

“江危樓啊,莫要天下單你是絕頂聰明,借刀殺人卻能說得如此大義凜然。”

仲長狸打開折扇,話音不善,眼睛卻仔仔細細打量起了江危樓。他著實生得一副貴公子相貌,如珠如玉,如芝蘭玉樹,溫潤清貴。

但也就那樣吧,太清淡了,清湯寡水的,哪裡比得上他。

子遊可見過他這樣的狐狸,怎麼會看得上他。

仲長狸想得有些煩了。

江危樓倒是奇怪,隻覺仲長狸這敵意來得莫名其妙,畢竟他以前與仲長打過一兩次交道,知他城府不淺,笑眯眯下軟刀子。

如今先是突闖龍宮,再到直言嘲諷,倒不像他作風。

江危樓道:“原是我與治山相交極淺,不知治山如此耿直豪爽。”

“君子之交淡如水,我覺得正好,不知道衍衡帝君還有什麼指教?”

仲長狸努力不將私人情緒帶到工作中,壓著火氣繼續跟他聊。

江危樓敲了下桌子,正色道:“八海之亂迫在眉睫,不如放下成見,蒼生更要緊些。即便不論蒼生,光論幾座在八海附近的狐狸山,想來治山也是擔心的。”

“自然。”仲長狸喝了口茶,眸光垂落,道:“但我以為我表現得很明顯了。”

江危樓微怔,立刻理解他話中意思。

仲長狸是故意的!

這次他提前惹事,為的便是逼八海帝君加強駐守,反而是為逼江危樓這幕後主使無法借他之手以婚禮威脅對方治八海。

他皺眉,“你——”

“我怎麼了?”仲長狸狹長的眼眯,笑得倒是開心,“借我的手為你治八海,沒有這麼好的事情。”

……真不知道該說這狐狸有夠精明,還是該說他有夠蠢。

精明得絕不讓任何人討到他半分便宜,也蠢得寧願不報仇,反倒是先咬一口幕後主使。

江危樓額心跳動了下,麵上仍風輕雲淡,輕笑道:“也不知我與治山何時結過仇,竟對我的怨懟比毀親的元凶更重些。”

你當然不知道,你失憶了,你不要臉。

仲長狸放下茶杯,“不過你也不需擔心,我聽聞了一樁趣事。”

江危樓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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