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 53 章(2 / 2)

仲長狸眼中立刻得浮現陰戾,恨意噴薄而出,他咬牙切齒道:“婚宴上被傷的。劍鋒太深,或許還用了些彆的東西,愈合還得一段時間門。”

“嘖,他還挺知道你看重什麼。”閻王感慨了下,又說:“所以你在這裡借酒澆愁,不會是因為不好意思見人吧?”

仲長狸看著他,麵上沒有笑,一字一句地重複道:“八海帝君的成婚對象是她。”

他又說:“我們在幻境裡碰到的小花妖,也是她。”

閻王心中一驚,隻是歎氣道:“你知道了,其實那日我——”

“不必再說。”仲長狸打斷他,嗤笑一聲,“我找了她這麼久,念了她這麼久,也恨了她這麼久。但她就在我眼皮下晃悠這麼多次,我認不出她來。”

他眼睛有些發紅,又想笑似的,那雙狐狸眼便眯著,“我其實也知道,我認不出來她,我不可能認得出她。她親手捅碎了我的妖丹,我早就沒有通識靈力,看遍偽裝的能力了。但是,沒有這些,我居然真的認不出來。”

閻王與他為友這麼些年,實在看不得他如此,便說道:“你也知道,是她親自捅碎了你的心妖丹,斷了你第十尾。我承認,她確實挺有意思,但是不值得就是不值得。”

仲長狸問:“什麼是值得?到底怎麼樣才值得?”

閻王道:“你該多接觸些女子,多談些情愛。你本就是狐狸,狐狸多情,怎麼你卻這樣一根筋。”

“假的!”仲長狸突然惱怒起來,抬高了聲音,“我們狐狸沒化作妖時,一生也隻有一隻伴侶!”

閻王:“……”

隻是從傳聞中了解狐狸還真是不好意思。

他又道:“但你已經是大妖怪了,你可以找新歡啊,為什麼非要吊死在她身上?”

“不一樣。”仲長狸悶悶不樂,他又說:“其實就算狐狸是多情的,但我遇見她的時候,隻是一隻小狸奴。”

閻王瞬間門被肉麻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吼道:“你清醒一點行嗎?當初你信誓旦旦跟我說,你會找到她殺了她,現在裝都不裝了是吧?”

聽到這話,仲長狸又抬起頭,狹長的眼眸彎彎,笑道:“是啊,我還是傾慕她。但是,我也沒說不會折磨她啊。我受過的痛,我也想讓她跟我一起嘗,所以我才要一直一直找。”

他本就與有一副風流多情的溫柔嗓音,如今話音愈發繾綣,更似春雨滴落。

閻王皺眉,對於他這喪心病狂的姿態司空見慣,“但她已經轉世了,她不會記得前塵往事,也不會記得你。你為何不放下?”

“她不能忘掉。”仲長狸很認真地說,“就算忘了,我也一定要讓她想起來,如果她忘了,那我跟她的事情算什麼呢?”

閻王也問:“你覺得算什麼呢?”

仲長狸說:“我不知道。所以我才要找到她。”

閻王覺得自己的額頭有氣血上湧,“你就非要看著她跟彆人相愛你才能想明白一些事是嗎?”

仲長狸說:“她不會愛上彆人的。”

閻王心裡起來了邪火,陰陽怪氣道:“是是是,她非你不可,就算殺了你碎了妖丹斷了你尾巴也隻愛你一個人!滿意了吧!”

“她不會愛任何人,也包括我。”仲長狸的耳朵軟趴趴的,尾巴垂落在地上,他又說:“我是狐狸,我知道的。”

“不是吧,大哥,你沒要找到他一麵說你還愛他,說要讓他受到你的折磨,但你又知道他不愛你,我真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我隻是一個普通的閻王,我也有很多事務要處理的,你能不能不要再找我發瘋了?!”

閻王徹底癲狂起來,恨不得狠狠給他兩巴掌,抬起腳就想踹他,但最終想起來他大小是個帝君,便咬牙收回了腿。

仲長狸仿佛聽不懂他的話一般,沒回他,隻是抱著酒壇低頭不說話。

閻王真是一點辦法都沒了。

仲長狸從小都是這個鬼樣子,他不是一直很正常的狐狸,雖然狐狸有的狡猾陰險、貌美殘暴、搗亂生事他都有,但實際上他在一些事情特彆認死理一根筋,有時候對事物的理解十分奇怪。

比如仲長狸至今還覺得,五界之中,隻有妖怪才懂感情。因為妖怪是動物所化,而動物對事與物的感覺與情緒才是最純粹的。

閻王氣他非要在感情上鑽牛角尖,但終究也還是心疼這好兄弟,便問:“這次你便老實回答我,莫要再置氣嘴硬,我隻問你,你找到她後到底要怎麼樣?是要跟她廝守一輩子還是報複她,又或者是乾脆把她關起來陪你?”

“都不是。”

仲長狸說。

他又說:“其實我也恨她。”

閻王問:“所以呢?”

仲長狸:“所以我想對她好一點,再好一點。我隻想得到一樣東西,她的心頭淚。我想讓她……為我流淚。”

他說:“我好嫉妒啊。那場婚禮上,她為了他哭了好久。你問我值得不值得,我不知道,可是我一個人記了這麼多年,無論值得不值得我都要記下去。”

閻王問:“那之後呢?”

仲長狸說:“沒有了。”

閻王問:“所以她愛彆人你也不介意?沒有不甘心?她跟彆人成婚你也不關心?就隻要一滴淚?”

仲長狸點頭,“一滴淚就足夠了,我要不了那麼多,因為她不會愛。如果沒有愛,成婚了又能怎麼樣,在身邊又能怎麼樣?”

“我還是不懂。”閻王歎了口氣,“你也說過,她為了彆人流淚過,那說明她的淚不重要也不夠特彆,我以為起碼你要的是隻有你一個人才能有的東西。”

仲長狸笑起來了,仿佛又像平日聊天時那樣倜儻瀟灑又狡黠的笑,他說:“可世間門本就沒有那麼多特殊又重要的東西啊,所以不特殊也無妨,屬於我就可以了。”

是不是狐狸說話都這麼七拐八拐,閻王幾乎要被他這些歪理繞進去了,再次長歎一口氣,“仲長,你我交好這麼多年,我仍然不懂你,就比如你說得如此冠冕堂皇,但你可沒少找謝疾裴澹麻煩吧?我不信就一滴淚能你甘心。”

“不一樣,她是她,他們是他們。”仲長狸義正辭嚴,笑道:“而且我不是甘心,我隻是覺得,凡是人——”

閻王翻白眼。

來了來了,他典型的對人類以及人類所能化作的種族的蔑視又來了。

果然,仲長狸笑眯眯地說起來了刻薄話,“人都太膚淺,他們哪裡懂得什麼情愛呀,多的是見異思遷,見色起意。人人都蠅營狗苟,互相攻訐,黨爭不斷……實在令我厭煩。”

閻王突然抓到了一個點,惡趣味地問道:“她呢?她要不是,豈不是證明你這話一杆子打翻了我們這些人?若她也是,豈不是又證明你眼光不好?”

仲長狸卻還是笑,話音輕描淡寫,“她是。但是因為我歡喜她,便不一樣。況且,也正因為她也隻是人,我才隻要她的一滴心頭淚即可。她給不了太多。”

“行吧,我也算勉強懂了。”閻王手中法光顯現,“最後一次,我給你一個機會,這是她凡間門的玉碟。當然,她可能早已換了玉碟與身份,但憑借這個,當她出現在附近,你一定能立刻認出來。此前我總擔心你發病發狂,也不願輕舉妄動,但聽你一番話也終於清楚,你不是那樣的人。所以這次,我便放心給你了,好好結束吧。”

仲長狸勾起唇角,指間門接受住,低聲道:“謝了,不過可惜我要等許久才能再去找她了。”

閻王扯了下嘴,“你不會是因為臉上的傷沒養好吧?”

仲長狸的耳朵的動了動,不說話。

閻王:“……真服了你了,那你臉上的傷誰弄的?”

仲長狸從懷中掏出了折扇,點了點下巴,語氣帶了點狠意,“謝疾。”

“嗯?那天婚宴鬨得這麼大,但我記得謝疾沒去吧?他這陣子不是在善後人間門界八海鬨的亂子嗎?”

閻王奇怪起來。

“那日裴澹搶親,我知不對便追過去,裴澹以一敵一,同時對付我與八海帝君竟不落下乘。”仲長狸冷笑一聲,“但我仔細一想,本君乃上古神狐血脈,再加上八海那條龍,他區區一個魔尊哪裡來這麼些能力?多半是謝疾的劍意混入其中了。”

他握著折扇抵住下巴,“何況這劍意如此冷銳精純,魔是使不出來的。”

閻王倒是頗為驚訝,感慨道:“謝疾作為人神,向來冷清正直,沒想到也會做這種事。感覺日後若是再見他,不知如何麵對他了。”

“他冷清正直個屁!”仲長狸沒忍住罵了一句,又說:“他的私心私欲也和人類沒差彆,壞種才會故意傷彆人的臉!”

閻王見他氣急敗壞,大笑出聲,笑得仲長狸沒忍住施法攻擊他,他這才退後許多步停了笑,“行行行,他壞他陰險,那你能怎麼辦?你平時也沒少找人家麻煩,人家也才劃你臉罷了。”

仲長狸罵道:“我現在不能找子遊,我還不能找他們嗎?裴澹謝疾這兩個人都彆想跑,我非要讓他們知道惹我仲長狸的代價是什麼,若非尚且有些顧忌,我早就屠了他們的宮。”

閻王不說話了,這事兒他確實乾得出來,當年渡劫歸來,他第一件事就是下凡屠了一山妖怪。

山火燒了整整三天三夜,無數妖怪儘數被折磨致死,地府裡擠滿了這位仁兄帶來的業績。

原因便是那山妖怪當年擄走了她。

閻王突然意識到不對,他媽的,這栽種當年連這種事都忍不得,難道真能甘心找她就為了一滴淚?

他一把薅起來了他的領子,怒斥道:“仲長,你敢不敢發誓你說的一滴淚是真的?”

仲長被他拽得身體搖搖晃晃,衣袍下的尾巴也晃悠起來,肩膀衣服垮了一大半,露出白皙肩膀來,他有些莫名其妙,“乾嘛啊你,我可沒有斷袖分桃的癖好,彆拉拉扯扯。”

閻王咬牙,“你給老子發誓!”

“行,我發誓。”

仲長狸舉起手。

閻王鬆了口氣。

仲長狸很是尊敬上古狐神,敢發誓能證明,他絕對沒說謊。

結果閻王的心才放下一半,陡然感覺手一鬆,他震驚看過去,卻見手中隻剩一襲衣袍,一隻白狐狸布偶坐在衣袍中。

布偶上,一片雲鏡浮現,正是仲長狸的麵容。

他手裡捏著布偶對他晃了晃,笑容肆意,修眸裡儘是得意,“謝謝你的玉碟,對了,本君已經快到魔界了。那就過幾日,我再帶著大禮去感激你。”

閻王對這雲鏡大罵:“仲長,你個畜生!”

仲長狸微微歪頭,“我是啊。”

閻王更生氣了,施法打碎雲鏡。

居然被這狐狸算計了!

夢境中。

古色古香的書閣內,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座金雕佛像,佛像前的香爐青煙嫋嫋。

隻見一名俊美郎君跪拜在蒲團上,閉著眼,一手撚著檀香手串,一麵敲著木魚。

他姿態很是優雅,偏偏麵上毫無表情,冷冽得有些令人不了接近。

沒多時,卻又一名少女進來,翹著腿在門邊看他。

許久,他說:“出去。”

少女挑眉,說話流裡流氣,“謝玉成,好歹我也算你妹妹吧,乾嘛這麼凶?”

“謝遊,不要辜負謝家對你的栽培,回去讀書便是。”

謝玉成仍低眉念經,木質手串襯得他的指節愈發白皙纖長。

謝遊“哦”了聲,反而道:“既然你知道謝家在栽培我,又怎麼不知道,我以後定然是會嫁入高門乃至皇家的呢?你還敢這樣開罪我?”

謝玉成回過頭看她,像是終於克製不住了一樣吼道:“你到底怎麼樣才能放過我?”

謝遊走上前,彎腰撚起一縷他的發,嗅著他身上的淡淡檀香味,說道:“陪我玩啊。”

謝玉成的臉徹底冷了下來,嗓音也如寒霜,“你不要忘了,當初帶你回謝家的是我。教你識字讀書的,也是我,你到底有沒有顧忌過與我的一絲情分?”

謝遊很是不解,“哥哥,你為什麼這麼過激啊,我不懂,我就是無聊想找你玩玩嘛!你為什麼老搞得這麼——”

“咯啦——”

念珠陡然斷裂,珠子顆顆落在地上,聲音嘩然。

“滾出去!”謝玉成推開她,冷著一張俊臉,眼睛裡卻含著淚,眼角微紅地問:“你就非要把這一切全毀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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