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五日,文芳街靜悄悄的。
文芳街上的人,要麼是靠著府學過日子的商販,要麼是家裡有學子來參考跟著陪考的人。大家都知道今日考試重要,不肯發出聲響驚到府學裡的人。
烈日炎炎,到了午時,府學外麵的樹蔭下站了許多人,小聲交談著,不時地望一眼府學的大門,這時候,林家的馬車趕了過來,掀開簾子,林棲側首看了外麵一眼。
梅蕊揪著手裡的帕子,心裡焦急。前幾日覺得淮安城居大不易,這會兒又覺得銀錢都是小事,求著菩薩讓相公一定要考中啊,考上了府學,有好夫子教導,才有好前程。
“好了好了,你可彆扯帕子了,好歹是上好的絲帕,都被你扯抽絲了。我家相公中秀才倒數第二我都不慌,你家還是稟生,學識比一般秀才高出一截呢。”
梅蕊小聲說,“第十名,稟生墊底的。”
許如意摸了摸頭上的發簪,“那我家還是倒數第二,比你相公好點兒?”
雲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趕忙舉起袖子遮住嘴,“對不住了,我不想笑的,沒忍住。”
梅蕊假意生氣,“你還笑話我呢,你不擔心?”
雲嵐笑著笑著,臉上笑意淡了,“我不擔心,他考得上我就陪他在淮安讀書,考不上去沐城讀州學,回咱們桃源縣讀縣學我都陪他。”
許如意驚訝道,“你不擔心他以後沒了好前程?”
雲嵐默了默,隻歎息一聲。她總感覺,她相公不是她認識的那個相公,他好像變了。
林棲抬眼打量三人,抿了口茶,淡淡說到:“人嘛,總是會變的,身份變了,心氣兒高了,想法也就多了。俗話不是說了麼,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還有什麼悔教夫婿覓封侯的詞句,字字句句都是血淚。”
梅蕊、雲嵐、許如意都盯著她,林棲俏皮地眨巴眼,“我就隨口說說,人和人還是不一樣的,不能一棒子打死。不過,咱們相識一場,看在同為女子的份上,提醒你們一句罷了。”
許如意猛地握住林棲的手,“咱們英雄所見略同啊,你說的我早就想過了。孫承正剛考上秀才那會兒,就有人想撬走他,不怕你們笑話,要不是我豁出去了,我們兩個差點沒能成親。我就想著,他要考上舉人,到時候撲上來的女人更多,那些人做不成正頭娘子,說不定做妾也樂意著呢。”
梅蕊緊張道,“那你想過怎麼辦?”
“哼,能怎麼辦?趕緊抓緊時間生個兒子,把他綁緊了囉。如若有了兒子他還敢去外頭找,那就和離,把家產都要到自己手裡養兒子,他要是不給,就一哭二鬨三上吊,去衙門告他寵妾滅妻,看他有臉沒臉。”
梅蕊和雲嵐兩個弱女子都驚呆了,還能這樣?
林棲輕笑一聲,“挺好,愣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
許如意這時候也覺得自己剛才說的話有些潑辣,不好意思道,“我娘教我的,她說人活一輩子,不能不要臉,也不能隻要臉。”
“什麼時候能不要臉?”
“這還用說嘛,搶銀子搶好處的時候。話本子裡不是寫了嗎,什麼皇子搶皇位,連親爹親兄弟都能殺,何況隻是個和離的男人,唔……”
梅蕊慌張地趕緊捂住她的嘴,“好姐姐,你怎麼什麼話都敢往外說,不要命了?”
林棲哈哈大笑,樂的直錘車廂,孫承正這個娘子太有意思了。
“如意呀,我也愛看話本,下次咱們交換著看,咱們還能節省些買話本的銀子呢。”
許如意拉著梅蕊的手,笑著應了林棲一聲,“好呀,我最喜歡看傳奇話本,江湖大俠可太有意思了。”
雲嵐羨慕地看著如意,她生性膽小,即使她心裡有什麼想法,也不敢這樣不管不顧地說出來。不過如意有一句話她放在心裡了,她該生兒子了,成親一年,怎麼還沒有孕信?
梅蕊怕許如意亂說話,這時候府學的大門打開了,她連忙說,“快看,開門了。”
府學大門從裡麵打開,今日考試的學子魚貫而出,陪考等在門口的人趕緊迎上去,文芳街又恢複了往日的熱鬨。
林家的馬車很有特點,宋槿安一眼就看到了,快步走了過去,對坐在窗邊的林棲道,“來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