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節點人商會。
隨著太陽開始落山，大廳中間的玻璃穹頂光線變得暗淡。
一位節點人辦事員看了看牆上的掛鐘，隨後起身來到櫃台後的中控台，拉下燈光拉杆。
哢噠一聲, 牆麵內部傳來機械運作的聲音, 隨後穹頂四周的天花板上, 隨著後方的齒輪勻速轉動, 動力燈一盞盞亮起, 動力裝置穩定的摩擦頻率讓燈內的晶石發出熒白色的燈光, 照亮寬敞的商會大廳。
不論看多少次，這種通過摩擦發光的照明設備都讓孟溪覺得很有意思。
她會想起小時候玩過的人力手電筒，那可是她人生中第一件探險裝備。
就在孟溪追憶童年的時候, 一位新進入大廳的節點人吸引了孟溪的注意。
為什麼要注意對方, 孟溪說不清楚，那個節點人穿著沙羅領地內最常見的土黃色短袍, 長著和其他節點人一樣的方塊腦袋、鉗子小手。
對方的言語和行動，也和常見的節點人沒有區彆。
但孟溪隻看了對方一眼，就明顯感覺到了不對勁。
在對方的機械身體裡, 在那些黑暗的看不清的輪廓之間，似乎有什麼東西, 那東西在被孟溪注意到的時候, 也向孟溪投來他的注意。
就像有時你會在一些雜亂的景物和圖案中發現一張人臉在看著自己。
虛空對視的感覺。
上一次出現這種感覺, 是孟溪遇到食腦族的時候。
不過這個節點人並不是動物，為何會有食腦族的感覺, 難道對方是一位食腦族本尊？
這種可能性存在嗎？
就孟溪對節點人的認識，離開家園執行任務的節點人，雖然擁有一定程度上獨立的個性, 但是對許多大事的判斷上，他們都需要遵守家園或者基地的指導，並沒有太多自主權，而且也從來沒聽說節點人抱怨過。
他們對命令的服從程度遠比人類要高得多，這種自由程度的限製，導致他們大部分時候隻能稱為“獨立性格”，遠遠稱不上“獨立人格”。
孟溪還從沒聽說過節點人脫離家園脫離任務加入任何其他勢力的。
這種事對節點人來說，就仿佛藍星世界的掃地機器人會離家出走一樣，讓人難以置信。
等等，也不是完全沒聽過。
應該說孟溪手頭確實有過一些，能夠解釋成“節點人有能力脫離家園控製”的線索。
比如在節點人任務板看到過的節點人失蹤事件，以及她在醫師石碑運輸車隊的遇襲現場找到的節點人殘肢。
這些線索都可以往這個方向解釋。
所以食腦族，也不是不可能。
於是孟溪混入隊伍，悄悄觀察這位結點人的一舉一動。
孟溪不確定自己的這種感知能力是否是單向的。
不過從眼前節點人的行動判斷，對方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發現她的跡象。
孟溪正在觀察，一個聲音叫住了她。
“孟溪，晚上好啊。”
孟溪回過頭，是醫師貝爾，對方邁著大步子，一進門就向孟溪走過來。
根據孟溪的經驗判斷，在節點人商會遇到醫師貝爾，第一個話題必定是關於拚單。
果然，在得知孟溪是來買醫師修行情報的之後，醫師貝爾表示，自己之前買過一個版本，孟溪可以隻買新版本追加的內容，舊版本的部分可以看他的。
“這樣比較劃算。”
醫師貝爾現場給孟溪算了一下賬，能省不少錢。
貝爾的計算速度不論看幾次，都讓孟溪讚歎。
說實話，她以前從沒想過，自己認識的異世界的諸多民眾中，運算能力最強的人竟然是一個醫師。
孟溪向貝爾道謝。
按理說分享情報應該支付報酬，但是以往遇到類似情況的時候，貝爾通常不肯為他分享的內容收錢。除非是雙方要一起買的東西，他才會考慮拚單。
而對朋友，尤其有生意合作的夥伴，他收錢收得很謹慎。
“你也會向節點人買醫師修行的資料嗎？”
孟溪好奇。
貝爾本身就是超凡醫師，不僅有著多年的修行經驗，還在醫師會有一席之地，這樣的超凡者，應該是醫師行列中的中流砥柱了，他還需要買節點人總結的修行方式嗎？
“當然，節點人有時候會收集到一些有意思的情報。”
“但他們的原則是，隻要你不問，情報和你再有關係，他們也不會告訴你。”
說後半句的時候醫師貝爾壓低了聲音。
這畢竟算是說節點人的壞話，在人家的商會裡，還是低調一點。
又聊了幾句，孟溪和醫師貝爾約好去取《沙羅醫師修行（節點人情報部版）》的時間。
然後醫師貝爾去隔壁隊伍拚了一封節點人電報，隨後就離開了這裡。
和醫師貝爾聊天的時候，孟溪也沒忘了那個特彆的節點人。
此時對方在她前麵的窗口辦完了業務，也要離開。
“對了，孟溪，我的沙羅蓮結果了，你來的時候可以帶個瓶——”
門口，醫師貝爾想起了孟溪提過的沙羅蓮種子，於是折返回來對孟溪喊話。
就這轉身喊話的功夫，醫師貝爾正好和那位特殊的節點人擦肩而過。
原本這沒有什麼，因為醫師貝爾雖然壯碩，卻不至於會擋住過道，但是當雙方擦肩而過的瞬間，那位節點人忽然踉蹌了一下，沒有站穩，跌倒在地上。
醫師貝爾的喊話，就被這一下打斷，隨後他很快蹲下去，將那位節點人扶了起來。
“你沒事吧？”
“不，沒關係，謝謝你。”
節點人轉動他的方塊腦袋，語氣還是一貫的樂觀積極。
向醫師貝爾道完謝，那位節點人走出了大門，離開節點人商會。
不過醫師貝爾卻站在原地，向門外的方向看了一會。
“剛才你說什麼？”
直到孟溪過來詢問，醫師貝爾才回過神。
“啊，沒什麼，沙羅蓮的果實成熟了，我會用果實入藥，之前你不是想要培育沙羅蓮試試麼？我可以給你留下一包種子……”
醫師貝爾把剛才的話說完。
於是兩人再次約好時間，再次道彆。
醫師貝爾離開後，孟溪也沒在節點人商會繼續停留。
她找了一個沒人的巷子，假裝靠牆喝水，其實在操作水囊夾層的手機屏幕。
在屏幕上顯示著一副紅砂鎮的地圖，地圖上有一個紅點正沿著港口區主乾道，向東北方向移動。
這個紅點就是那個特彆的節點人。
剛才在對方和自己擦肩而過的時候，孟溪將一個定位器悄悄貼到了對方的後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