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破鐵鞋無覓處(2 / 2)

正在他便邁開步子準備回房時,風逸房內傳來一陣壓抑的痛苦呻|吟。聲音不大,卻被立足於房門外的薑向無聽得真真切切。

薑向無輕輕推開房門,聲音自屏風之後斷斷續續傳出。

他壓著腳步輕輕走過去,探了小半個頭進去,卻見屏風後水汽氤氳,風逸背對著他泡在木桶中,一隻手握在木桶邊緣,似乎是用了極大的力氣,握得骨節發白。

薑向無本以為這幾日奔波,令他在書院所受的傷複發,卻見他肩上那道最深的傷口已經愈合,隻剩一道淡淡的粉紅淺疤。想來彆處的傷也都好得差不多了。

薑向無低頭。心道:“那他此刻這般痛苦又是為何?”

他隻顧想事情,全然沒意識到此刻自己正在偷窺。

正當薑向無心中納悶的時候,風逸似乎好了不少,調整了下呼吸後,準備出水。

薑向無隻聽一陣水聲,才明白風逸是要換衣服了,正想著趕忙躲開,目光卻在望向風逸後,再也收不回來了。

風逸赤著身背對他而立,透過白蒙蒙的水汽,薑向無望見他背後隱約露出一處拳頭大小傷疤。

位置與當年穹頂山風逸被貫穿胸膛後,流血不止的血洞一般無二。

仙人幻化之物都是自己心中有形之物。

這個位置,六百年來,在薑向無心裡,都隻會是那個他永遠補也補不上的血洞。怎麼可能是塊疤。

風逸穿好中衣從屏風後走出來,就見薑向無低著個頭在屏風後站著。

薑向無袖中的雙手緊握成拳,他抬手施法“砰”的幾聲將門窗悉數緊閉。

風逸站在那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兩人相向而立,卻都沉默不語。

薑向無緩緩抬起頭,死死地盯著他胸前。

他內心期盼著,卻又畏懼著。

如果這裡也有同樣的傷疤

“你怎麼了。”風逸輕聲問道。

薑向無卻好似沒聽到一般,仍舊死盯著風逸胸前,好似要把他看穿一般。

少頃,薑向無突然走到風逸跟前,“嘩”得迅速扯開他衣襟。

同樣的位置,一般的大小的駭人傷疤在風逸胸前昭然。

薑向無死死攥住風逸衣襟的雙手開始止不住的顫抖。

心中壓抑了幾百年的情緒一瞬間在胸腔之中迸發,引起陣陣轟鳴,直達頭頂,響徹得他無法思考。

——是他。竟真的是他。

那個蓮池邊吹皺他心中一池春水的他。

那個他拚命追趕了百年的他。

那個他未曾抓住就飄然而逝的他。

那個叫他無數次夢醒時分悵然若失的那個他。

薑向無看著那處傷疤,胸腔之中的轟鳴轉化為眼中的熱淚,視線逐漸模糊。他拚命忍住眼裡的溫熱。一再確認著自己所見的一切並非虛幻。

這時,風逸地抬手拭去他眼角的淚,又輕輕握住他攥著衣領的冰涼雙手,張了張口,卻還是欲言又止。

薑向無抽出一隻手,撫向那片傷疤,直到他微涼的指尖觸及傷疤的灼熱時,他終於確認。

——是真的。這一切都是真的。

然而風逸的身子卻隨著他的觸碰為之一顫,而後異常痛苦地長眉緊皺。

薑向無忙收了手,抬起頭脫口問道:“疼嗎?”

風逸默不作聲地搖了搖頭,便隻看著他。

兩個人就如此無聲地互相凝望著。

少頃,風逸再次握住他懸在空中的那隻手。

仿佛在告訴他——是的,沒錯。我就是他。就是你要找的那個他。

良久,薑向無才澀聲道:“你回來了?”

風逸騰出一隻手,將他一把緊緊攬入懷中,低頭淺笑,在他耳邊留下輕聲細語。

簡簡單單個三字,卻叫薑向無心中那片沉寂了六百年的舊地,重新翻騰起來。

“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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