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重力加速度(1 / 2)

這是宮城縣的一座小城市。

宮城在日本以體育出名,曆年來麵向高中生一年一度的InterHigh——既日本全國高校綜合體育大會中,不論是籃球、排球、棒球、乒乓……宮城縣內的廝殺向來最為殘酷。有的時候,縣大賽的水準甚至能超越全國大賽,導致各大體育職業隊伍紛紛矚目於此,以求能發掘到值得栽培的好苗子。

在這樣重視體育的環境中,美術和音樂領域就顯得無人問津了。

一家生意冷清的畫室中,一個年輕人執筆在白紙上落下數個黑點。

他每畫一個點,便自言自語一聲:“這是伊豆、這是新宿、鳥取、福岡、名古屋……伊勢、出雲……還有這裡,是千代田。完成!”

黑點逐漸增多,筆尖落下的墨水拖遝之間將點與點相連,竟形成了一副抽象的圖畫。

畫室裡充滿了墨汁、顏料和紙張的氣味,聞著像一間印刷廠。其他美術愛好者從年輕人背後經過,探頭來觀賞他的畫作。

“看不懂啊……你看懂了嗎?”一個提著油畫桶的男性問道。

手上沾著墨汁的傳統浮世繪愛好者解說道:“真是精彩,這是奈落繪的點線圖吧!你看,把這些點連起來,這是小鬼,這是火。再把這幾個點連起來就是羅生門,用點和線來作圖,將新潮融入傳統,真是彆有一番趣味啊!”

油畫男當即吹捧道:“真不愧是您,眼力真好。”

浮世繪男頓時矜持地笑道:“哪裡哪裡。”

他們說完,就紛紛卷起今天完成的傑作,去櫃台結賬了。

小城市經濟落後,畫室的燈光並不明亮,隻有兩盞鎢絲燈在綻放著黃光,其他的光線要求隻能靠日光來補足。幾張辦公桌拚在一起,桌麵鋪上毛氈,就成了一張畫桌。毛氈吸滿了各種各樣的顏料和墨水,早就看不出原來潔白的本色了。

老板在櫃台前翻著繪本,見到人來結賬,算了算時長和他們所用的紙張、顏料的價格,收下紙幣找零。

那兩個常客離去後,就隻剩下年輕人還在桌前埋頭作畫了。

這間畫室和網吧一樣,按照時間來收費,隻不過價格非常低,一小時才70圓,繪畫材料也幾乎原價出售。老板作為美術愛好者才在這樣微薄的利潤下堅持開店,要是本意是想要賺錢的話,在宮城開一家室內乒乓館不就好了?

又過了一個小時,那位年輕人終於畫完了,這期間店裡沒有來一個客人。

他選的墨水和紙都是便宜貨,老板算上計時兩小時的140圓,總共才收了他350圓,還附贈一個硬紙筒用來卷畫。

年輕人臨走時,老板出於慣例讓他給他看一眼畫作,這一看就把老板吸引住了。

“不得了……!”老板連忙架起了眼鏡。

畫作是用墨水繪製的,漆黑的筆墨在雪白的紙上觸目驚心。密密麻麻的黑點簇成一幅角色齊全的奈落繪:小鬼收下玉藻前的賄賂替她拉開羅生門,地獄的火海打著漩渦傾瀉向人間,將人們紛紛焚燒殆儘。無數惡鬼從門內湧出,化成美麗的少年少女、化成有毒的樹、化成人頭怪物為禍一方。

真是栩栩如生、精美絕倫!老板頓時感覺自己撿到寶了,升起了幾分想要收藏的心思:“真是傑作!冒昧問一句,你願意把畫出售給我嗎?”

年輕人愣了愣,失笑道:“這可不行。”

“考慮看看吧,我願意出這個數!”

“不行呢,會留下把柄的,那些孩子還在追殺我呢。”

說什麼胡話呢,不想賣也不至於找這樣的借口吧?老板鬱悶地趴了回去。

擁有者不願意割愛,他當然也不能強求,況且這幅畫意境過於飽滿,缺乏留白,他也不是非要不可,便偃旗息鼓目送信口開河的年輕人開門離開了。

門的開啟晃動了風鈴,外頭的冷風灌入室內,吹起年輕人額頭上的頭發。老板揉揉眼睛,竟恍然間仿佛在年輕人的額頭上看到了一條橫貫左右的縫合傷疤。

他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再度定睛一看的時候,年輕人卻已經走得看不到人影了。

老板嘀咕道:“果然是我睡眠不足嗎……”都出現幻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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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條悟說的‘明天就回來’果然分毫不假,當晚的零點一過,他人就出現在了高專之外。

其實要不是中間被五條玉菜絆住了腳步,他還能再提前一些到,給高專的夥伴們來一個驚喜。

當時他正在收拾背包,服侍的四個侍從裡,一個被他派去廚房取他在仙台買的冰凍牛舌,一個被他派去通知司機,一個被他指使去院子裡摘花大包做成花束,還有一個被他派去通知長老過來取信物放回忌庫——家主的信物是權力的象征,理應是隨身攜帶的,可悟根本不耐煩保護這個易碎品,所以還是放回忌庫的好。

因為小八在郵件裡誇讚他穿紋付很有氣質,所以他難得在行李裡帶上了衣物,否則按照他的性格,包裡塞兩根充電線就行,一根充手機一根充遊戲機,再裝些甜品零食,衣服花錢買新的不是更方便?

至於族人們給買的雜誌、手辦、模型,他全都翻完拚完了。模型手辦留在房間的櫥櫃裡就好,畢竟是他手工拚裝的,雜誌則被他交給了侍從當垃圾去處理,反正他喜歡的漫畫會自己買單行本。

就在這樣沒人守門的情況下,五條玉菜順利地見到了悟。

低眉順目的溫婉女性一見到他就跪了下來,悟捏著穿紋付時彆在胸前的毛球,心想這是什麼劇情?

“誰啊你。”沒見過啊。

作為五條家曾經最重要的孩子,他周圍的侍從和族人每隔一段時間會定期更換,以免有人生出歹心或和他走得太近影響到他。所以,雖然他沒有留意過身邊的人,可不知不覺中也和許多人接觸過了。

這個人他卻一點也不覺得麵熟。

他出聲詢問後,女性才開口,自陳是她貿然打擾了八軒小姐,這段時間一直深感懊悔,如果引起了悟大人的不快,她願意接受懲罰。

她的言辭誠摯懇切,敬語說得讓人挑不出一點錯漏,交疊在身前的雙手微微發顫,似乎在為即將到來的懲罰而感到緊張。

悟當即有些玩味:眼前的人實力平平,估計不超過二級,想必沒有什麼話語權,沒有那幾個糟老頭的命令,他不相信她能自作主張乾出這件事來。

而且他都要走了,如果她不提,這件事就可以揭過,何必來自討苦吃呢?他可不相信本家的人會有什麼悔過之心。

“是誰叫你來的?把你推出來是想拉攏我?”

“不是,是我自己——”

“好,那滿足你,就隨便來點懲罰吧。從五條家除名和被貶為侍女,你選一個?”

對方似乎沒有料到新任的家主大人竟如此不按常理出牌,一下子沉默了。她抬眼起來小心翼翼地觀察悟的神色,察覺到這句話隻是對她撒謊的小小回敬,目的隻在於逼迫她說出真話,並不是真的要這麼做。

禦三家的女性生存不易,悟沒事並不想為難她們。

玉菜並沒有沉默很久,這樣私下交談的機會來之不易。她非常善於審時度勢,發現悟大人對粉飾的話術並不感冒,當即抓緊機會改口道:“是我自己想要得到侍奉八軒小姐的機會。”

說完,她捏緊了拳頭,手指上的傷口受到擠壓再度冒出血珠。

“哈?”悟呆住了,他著實沒想到五條家裡已經有人把主意打到他女友身上去了,他和小八隻是男女朋友而不是婚姻關係吧?

雖然他在見過佳子阿姨之後確實有了這樣的想法就是了。

奇了怪了,這樣做對她有什麼好處嗎?

悟示意玉菜繼續說,可玉菜自己也說不清了。悟大人的六眼和八軒小姐的視線一樣讓人毛骨悚然,她以為憑自己的能力足以說服十七歲的少年,可在六眼的注目下,她的腦子漸漸亂了。

她想說自己能成為他在族中的效忠者,可是對方明顯不需要,那麼多想要效忠的年輕人都被對方趕跑,顯然因為他自己就足夠強大,多餘的追隨者隻是累贅。他也沒興趣去領導這些盲目的人,隻想自由自在享受青春。

她還想提供更多的保證,可自己沒有話語權,唯一被交給她的接觸八軒小姐的任務還因為悟大人當上家主而不了了之了,根本無法給出其他的利益。

對方顛三倒四地說不清楚,完全沒了一開始耍心眼的聰慧。

悟聽得臉越皺越醜,最終受不了地打斷道:“說是誰派你來的這麼難嗎?我可是家主誒,難道不該優先聽我的話嗎?”

他還是覺得這是都比古那個糟老頭推手下出來道歉想要委婉求和的手段,久久智沒這個腦子,加具郎拉不下麵子,隻有都比古這個陰險老頭喜歡這種手段,實在太典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