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碎而顫抖的道謝此起彼伏地響了起來。
硝子抽煙的手頓了頓,嘴角微微翹起。
在空中,真人不著痕跡地警惕著掛了電話的夏油傑。
他還記得他第一次是怎麼死的呢:雖然不是同一個人,但正是眼前這副身體的主人欺騙了他、利用了他、又殺死了他,抹去他的神誌,還肆無忌憚地使用他的術式。
以至於他一見到這張笑眯眯的臉,胃袋就想要反酸。
這大概就是叫做遷怒的情緒吧?
但就像傑所說,他對真人有壓倒性的優勢。
隻要是詛咒,實力在他之下者均需服從咒靈操術的規則,而這世上又有幾人能稱自己比特級術師更強呢?
“要垂死掙紮一下嗎?還是乖乖說出羂索下落呢?”傑一手撐著下頜,好整以暇道。
“就算是我也不知道那家夥現在在哪兒,我們之間的關係才沒那麼牢靠。”真人微笑道,單手背在身後。
“聽上去像是貌合神離的夫婦啊。不過也是,羂索那家夥再古怪也多少算是人類吧,而詛咒和人類是天生的敵對關係,會通力合作才更讓人無法相信。”傑的另一隻手轉著一支筆,異常地耐心道,“那麼換個話題,花費大力氣幫忙製造這場夢境,你自己又想得到什麼呢?”
說實話,他對真人的動機著實非常好奇。
詛咒並不像人類,人類能夠通過權衡利弊、為了更大的利益暫時忍受一時的不快;而詛咒,它們更像是被惡意操縱的木偶,哪怕眼前的咒靈看上去進化出了高等生物獨有的同理心,可對他來說要違背本能也相當難受吧。
“夫婦什麼的,彆這麼惡心嘛。”真人歪頭看著他,異色的瞳孔中出現了陰沉又調皮的神色,“這樣不好嗎?什麼都會成真、什麼都能被允許,這是想象力和創意的戰場。我也想看看所謂世界的主宰——人類能給我帶來多少驚喜啊。”
他的手淩空撫摸著下方陷入火海的東京:“你看,隻要我搭建好舞台,人類就會唱響自我毀滅的獨角戲,這是多麼諷刺、又多麼自然啊?你們不就是這樣口是心非地向往著終結的種族嗎?”
“彆被無聊的道德觀約束呀,在夢境裡,你也可以肆意改變這個世界,就算許願世界毀滅也沒關係哦?沒有人會知道的——”說到這裡,他激動地展開了雙手道,“一定很不如意吧?每天為了陌生人的無病呻吟出生入死,永遠被我們咒靈的陰影籠罩一生。這條路,走下去根本沒有儘頭,人類和詛咒的兩方注定永遠糾纏。這樣無法改變的結局真的太無趣了!”
“一點新鮮感也沒有啊?!”
詛咒的價值觀果然彆有一套啊,傑摸著下巴,感到自己又受到了新的衝擊。
“但這隻是出於詛咒狹隘的眼界吧?”他在鵜鶘的蹼掌上盤著腿,微笑道,“因為本能所以眼裡隻能看到人類,隻能讓自己陷入這既定的宿命,根本就沒有其他的可能性。真正被桎梏的並不是主動選擇了這條險途的我們咒術師,而是無法擺脫人類的你們詛咒不是嗎?”
“說到底,你們中又有誰真的體會過所謂人生呢?”
“順便一說,其實我小時候想做的是服裝設計師,聽起來還不錯吧?”
“真是令人討厭的優越感啊……”真人莫名被一句簡單的自陳激怒,神色徹底陰了下來。
話不投機,空氣一下緊繃起來。
‘刺啦——’真人背在身後的手猛地握住了什麼實物,一下將天空撕開一個大口。
‘啪!’傑也利落地將手中的筆握入掌心。
空中的大口在真人的邀請下變為一道任意門,門內,三位與他氣息迥異、卻同樣散發著強大氣場的人形咒靈驚訝地向外看來:“真人?!”
森羅萬象之筆中驟然顯露出一個少年虛幻的身影,在他左近,不知火、輪入道、橋姬等百鬼漸次顯形,如一團陰雲籠罩高空。五百藏森羅將手搭在傑的肩上:“傑哥,需要幫忙嗎?”
特級咒術師VS四名特級咒靈,大戰一觸即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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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家夥也不知道羂索在哪裡,我又要去哪裡找啊?”地麵上,一個耳後掛著通訊器的結實青年背著醜陋的咒靈,一臉不爽地砍碎了一隻向他射來虛閃的基利安,“這真的沒有版權問題嗎?接下來我是不是該學會卍解了?”
“誰都有可能,隻有你沒有哦?”一個笑嘻嘻的聲音突兀地在他背後響起。
甚爾背後一寒,麵無表情地回頭看去——這是他有生以來頭一回沒有發現背後有人。
白發、討人厭的小白臉、超高的身長、一身的漆黑著裝,身後的人怎麼看都是一小時前才咬牙切齒地說他的六眼觀察不到羂索術式的五條悟。
可是一小時前的五條悟戴著墨鏡,一小時後五條悟卻蒙著眼帶,難道這家夥忽然就換了審美口味?
甚爾臉上蹦出十字路口,正想奚落一番對方空手而歸,就聽到——
“沒想到這個世界的你沒有被我殺死啊。”對方摸著下巴嘖嘖稱奇道。
“?!”甚爾警惕地從醜寶口中抽出了遊雲。
媽的,早知道就不該消耗天逆鉾去關閉時空裂縫,誰知道會這麼倒黴遇到來自其他世界、另一個不知敵我的五條悟?
“安心安心,這邊沒有惡意啦,我隻是借機來找走失的未婚妻的。”另一個五條悟沒神經地攤手道,“不過剛剛被這邊的自己的一句話給說傷心了,自欺欺人什麼的,真的有這麼嚴重嗎?”
甚爾露出了吃到屎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