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為逆鱗而生(2 / 2)

說著話,陸銘起身撩開帳幕,“孫伯,你叫上雷暴他們,召集人手,去西北三裡外那個小樹林廢礦井,看看是不是老豺在,說是還有個重傷員,都帶回來,不過,要查探好,看是不是有埋伏。”又道:“先看看鎮子附近,防備他們調虎離山。”

孫伯應聲而去。

……

漫天星光,後院,陸銘看著麵前,被五花大綁的一名乾瘦老人,雖然他被綁著,但隱隱的,卻安如磐石,好像天地都被他踩在腳下,一絲一毫俘虜的氣餒都沒有。

孫伯說,老豺並沒有反抗,見到被包圍,便舉手投降,說洞內有傷員,不要亂開槍。

受傷的是一名鐵塔般大漢,十三太保之一的鐵狼,現今被戴了手銬腳鏈,不過,也在幫他處理槍傷。

“豺幫主,你欺壓平民,算不上什麼好漢,但姑念你年紀大了,我對你特彆優待。”陸銘說著,揮了揮手。

孫伯上去解開他繩索,又將一個木墩踢到了他麵前。

老豺本來不想坐,但見孫伯手勢,想了想,也就坐了下來。

比陸銘便顯得矮了許多,先前的氣勢也蕩然無存。

斟酌了一會兒,陸銘搖搖頭:“雖然你過去,可能有一些罪行是彆人誣陷在你頭上的,但你自己同樣血債累累,所以,天一亮,我會將你遞解給區公所治安官,你會在本區法院,得到一個公平的審訊,你的罪行,你賴不掉,不是你的罪行,也沒人能誣陷你!”

老豺輕輕歎口氣,“生亦何歡,死亦何苦?沒落在胡賊手裡,沒落在逆子手裡,而是最後成了陸老板的功勞,老夫已經無憾了!”

陸銘沉吟著,“你山裡的匪眾,若能勸他們放下武器自首,功莫大焉,若不然,他們必然來鬨法庭劫獄,到時一個個屍橫遍野,徒增殺戮罷了。”

“陳啟發背叛了你,聽聞你就剩下了五六個老兄弟,你忍心見他們一個個不得善終嗎?”

老豺沉默不語。

“義兄,我,我對不起你……”那邊,黑頭正押解著戴著手銬的紅豺夫人出來,見到老豺,她立時俏臉梨花帶雨,悲痛愧疚。

老豺苦笑:“怎麼關你的事,是我叫你來的,何況,也不過,希望萬一有個生機。”

看向陸銘,“陸老板,我能不能和你單獨聊聊。”

陸銘點頭,擺擺手。

很快,後院就剩了三人。

陸銘和老豺,以及站在老豺身邊的孫伯。

老豺輕輕歎口氣:“胡定山看似粗獷,其實狡詐

狠毒,我卻不想,我那義兒陳啟發,早被他收買,今晨警備隊突擊時,那逆賊並沒有反目,是為了我的秘藏,待我們逃難時聽我吩咐命令,叫鐵狼帶人去挖我多年珍藏的金銀寶石,聽到地點後,他和一眾叛逆暗中占了交火位置,突然冷槍大作。”

“其實在那一刻,我就死了!”

老豺抬頭看著黑黝黝天空,不知道在想什麼,是眾叛親離時一眾老兄弟躺在血泊中的慘狀?還是當年結義時的意氣風發?

陸銘默默點頭,鑽天狐陳啟發在法庭上自己見過,當時對他印象就不佳。

這老豺,被義子背叛,忠於他的義子和手下,近乎全軍覆滅。

除了重傷在此求醫的鐵狼,進山的餘部僅剩下了兩名太保和三名行腳。

可說,曾經在龍崗呼風喚雨的豺幫,就此煙消雲滅。

也不怪,老豺已經心如死灰。

“我之餘部,我會去信叫他們下山來,陸老板,還請酌情為他們免罪。”

老豺終於轉過了頭,懇切的望著陸銘。

又道:“陸老板,看你所作所為,和胡家便不同,希望,我沒看錯你。”

陸銘沉吟著,“如果你們的口供,將以前罪行全部交代,沒有一句假話,我會做你們的律師,在法律允許的範圍內,為你們儘量爭取減刑。”

老豺一呆,詫異的看向陸銘。

陸銘看得出他的不解,並不言語,這也是在本地普法的一次機會,不過,這種用意,也不必對旁人說。

老豺怔忪了一會兒,“還有我那義妹……”

“義妹她命很苦,自幼便被當瘦馬來養,做的一個不對,便是鞭子和棍子……”老豺輕輕歎息著,“我現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

老豺抬頭:“陸老板,她手上沒有一條人命,便是惡人,或者和其他匪眾爭地盤,我也從未叫她去火拚過人命,為此,她還曾經很不滿意。”

“現今,又是她棄暗投明,告官將我擒拿,按說,她過去便是有一點點小錯,也可以赦免了吧?”

聽老豺前麵的話,陸銘本來想說,就算平民之間,一夥人毆打他人,那夥人之中有人沒動手,但如果你沒勸阻,也未必沒有責任,因為你站在那裡,本身就是團夥一員,是對被欺淩人或者想勸阻者的一種威懾。

何況匪幫乎?入了匪幫,就算你什麼都沒做過,一樣有罪責。

可聽老豺後麵的話,陸銘微微一愕,這麼說的話,也有些道理。

其實,黑老六匪幫,又哪裡都是無辜的了?不還是都得到了赦免?

這就是黑山世界的運行規律,直接引入東海法律也不恰當,畢竟,在這裡,很多時候,人真是窮的活不下去。

彆說現今,就說自己前世,建國前後,很多有血債的匪徒、戰犯等等,同樣得到赦免。

這種世界,本就不能套用和平富裕年代的法律和價值觀。

老財又歎口氣道:“不過,義妹她就算被赦免,怕也是難逃一劫,因為胡定金盯上了她,也不知道哪裡來的謠言,說義妹她有秘術,誰破了她的處子身,可延年益壽,那胡定金就是聽到了這傳言,又聽人描述了義妹的相貌,是以令我獻上義妹,我不肯,他這才發難。若不然,我要尋他報仇之事,他雖然早知道,但一直隱忍,本來大概是想利用我給他做些血腥差事,再趁機除掉我,一箭數雕,這個人,雖然年輕,但真是狡詐的可怕。”

陸銘聽著,默默點頭。

看了陸銘一眼,老豺道:“陸老板,義妹她,真的是處子,老夫和她兄妹一般,從來是分房睡,手指都沒碰過她一下,老夫對

女子,也沒有興趣。”頓了下,“我還沒被判刑,現今,在此間法律上,我尚算無罪之人,便有財產之處置權,我那義妹,老夫從未明媒正娶她,那就算是老夫的小妾,現今,我便將她送給陸老板,聽聞陸老板有十五房太太,義妹就勉為其難,做陸老板的第十六個紅顏知己吧!”

陸銘搖頭,這個世界,怎麼都喜歡送人小妾呢?對這種場景,自己都快麻木了。

笑道:“老豺,你這可錯了,她是你搶上山的,真算做你的小妾和財產的話,那也是贓物,你可送不了人。”

“在東海,她會自動恢複自由身,按此間的律法,好像要歸還給當初養她瘦馬的那戶人家。”

老豺一呆,苦笑:“陸老板,**律我當然講不過你,但我的意思,你該明白。其實你莫看她桀驁無比,但真跟了陸老板,定然會成為陸老板的得力臂助。”

陸銘擺擺手,“算了吧,不過,我也不會眼睜睜看著她被胡家擄走就是,這點我答應你。”

老豺看著陸銘神色,想了想,“陸老板,我想和她見一見,可以嗎?”

陸銘點頭:“但我的人,要在場。”

……

花廳裡,紅豺夫人正怔怔出神。

孫伯進來,說老豺要見她,她也全無所覺。

她想著很多往事。

幼時的往事。

在被義兄劫上山之前,她一直懵懵懂懂,但在和義兄比槍時,突然,便如醍醐灌頂一般,一段記憶湧進了她的腦海。

那各種秘術,以及傳授秘術給自己的師父。

自己,是為天子的逆鱗而生。

這是師父油儘燈枯前,傳功給自己時說的話。

一直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但師父說,自己遇上天選之子時,自然會明白的。

如果遇不到,便要終身守身如玉,等到大限將至前,便要選好傳人,如同師父做的一樣,如法炮製,將所有秘術教授給傳人,再傳功給她,叫她繼續等待著天選之子的誕生。

而自己這一派秘術的傳人,必須極為嬌小,在這個時代來說,從幼齡瘦馬裡選擇是最好的。

自己有時候會覺得,這個師父,隻是一場幻夢,可身上一些秘術卻是真的,雖然,也管不上什麼用,更像是裝神弄鬼,要說威力,還不如自己練就的槍法,可以遇人殺人遇佛殺佛。

可今天,突然就知道,終於遇到他了,那帶著恐怖氣息的天選之子。

就好像,自己必須要臣服他一樣。

現今看到他,都心生懼意,從手腳到身心的顫栗,就好像,一種來自靈魂和血脈上的壓製。

自己以前見到他就討厭,其實,就是潛意識裡的懼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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