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赫切回和白鈞言的聊天界麵:“等我一會兒,我把照片發給你。”
因為他回家的時候被準備要睡下的霍敏給逮住了:“安叔說你開了你表哥的車出去逛嗎,在香港有同學嗎?”
“一個朋友,我請他吃飯。”
“是女孩子嗎?”霍敏對他生活上的事很關心,或許是因為前些年因為生病,忽略了兒子的成長,所以現在意識到自己的衰老,就更關心李赫了。
“男生。”他搖頭。
霍敏一米七左右,背脊很直,下巴永遠微揚,李赫從隻隻有巴掌那麼大的小孩,慢慢長到有她膝蓋高,再高如今可以俯視著她,清晰地看見她發間新長出來、還未染黑的白發。
很多時候李赫都想直截了當地跟她說,其實自己是同性戀,不會喜歡女孩子,也不會跟女生結婚,一輩子都不可能。
但總是顧及她不算好的身體。
或許有一天,會出現那麼一個人讓他產生勇敢的吧?
如果沒有那樣的人,李赫是打算一直瞞下去的。
霍敏讓安叔給李赫拿了一件外套,然後帶他去了塔樓的觀景露台,從這裡可以清晰地望見九龍的夜景,是很奢華的、千金難買的景觀,一層一層的矮鬆下,是進霍宅門戶的階梯。
她低頭望著那些茂密層疊的矮鬆:“三十多年前,我就站在這裡,看見了你父親。”
霍敏是香港人,和大陸商人李輝結婚,不算是商業聯姻,甚至霍敏當時已經和第一任權高位重的丈夫離婚了,才遇見的李輝。
他年輕、英俊,為人謙和,愛笑,笑起來眼底會泛起波紋,因為生意上的事求到了霍老先生身上。而霍敏就站在高高的山坡上,矮鬆漫山,露台上種滿了迎風搖曳的紫色風信子,她看見他的車停在百階的台階下,兩人隔著那麼遠,打了個照麵,李輝仰頭遠遠地望見了她頭上的麵紗,鴿子蛋大小的沙弗萊石鑲嵌在項鏈上,脖頸雪白,他看不清麵容,隻有一眼難忘的身段。
李輝詢問了霍家傭人:“我來的時候,看見了一個戴著藍色麵紗的女人,那是誰?”
傭人說那是霍先生的二女兒霍敏。
李輝和霍敏的相戀、婚姻,一切都顯得從善如流。
第二次的婚姻失敗,霍敏仍像第一次那樣,果決地提出離婚,卻被李輝一口否決了——他不肯同意,因為霍靜崇那會兒眼看著不行了,那麼多遺產,霍敏作為他最疼愛的女兒,會得到多少?
利益至上的李輝不同意離婚,再然後,就是霍敏的妥協。
她覺得李輝盤算這麼多,到頭來歸西了,這些身外之物都是李赫的,她要守著財產,看著李輝死了,李赫成為繼承人,而不是外頭那些亂來的私生子,她才甘心。
那麼沒有意義的事,她竟也計較,隨著年紀越來越大,卻越是後悔。
李輝那屁大點家業,她才看不上。
不知道爭了半輩子,爭的是什麼,體麵嗎?那東西早就爛了。
如果早些年離了,也不會受這麼多的罪,被婚姻所困,困了一輩子也沒走出去。打著為孩子好的旗號,可這樣對李赫真的好麼?
小赫看見自己失敗的婚姻,也很難會想要跟某個人建立互相包容的感情吧。
她很少說這些事,李赫就站在身側靜靜地聽她說著,最後霍敏轉過頭來,額前一縷碎發被風卷起來:“所以啊,我隻是想你過的耕雲種月、稱心如意,有個你愛的,也愛你的人,而不是像我這樣,兩三分的甜,衝淡七八分的苦。”
最後李赫凝視著她說:“我會努力去找到那個人的。”
霍敏笑起來,她沒有化妝,氣色也不好,但是比平時更美:“要讓我們小赫過得有十分甜才行,少一分都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