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番外(回溯①)(2 / 2)

給我渣! 睡芒 21176 字 7個月前

一箱鈔票丟在了他的麵前。

紅色的跑車疾馳在環海公路上,李煊被他帶到了一間有花園和泳池的大房子裡,很大的房子,但沒有霍敏在香港的宅子大。

你喜歡看海不是?這是給你的禮物,我在洛杉磯給你租了這間房子,讓你有充沛的靈感,肆意揮灑創作。等你畫完這兩幅,你就有錢買下這棟房子了。

介紹一下,這是老吳,這是休斯頓,警告你們,你們湊在一起喝酒千萬不要被我發現了。''

這兩個是他的短期室友。

李煊放下了行李,他沒有重要的東西,就這幾樣,相片,舊衣服還有幾幅未完工的畫。

然而卻沒有繼續畫它的想法或靈感了。他把畫燒了。

休斯頓帶回來了一隻狗。

是一隻比格犬,說是撿的,但他養了沒幾天,就被老吳暴躁地踢出去了。

李煊來洛杉磯半年了,不太出去,這天,他晚上出去找狗,跑了很遠,因為老吳說把狗丟到了富人區∶讓那些資本家養吧,我才不養這種東西。

遠遠地,他看見一個小男孩蹲下來,將那隻狗抱在懷裡,他頭發是很柔順的黑,眉眼也是,滿是心疼的語氣道∶怎麼了小狗,你家在哪裡?我送你回家吧。

小男孩抱著狗在路邊等了幾十分鐘,抱著小狗哄著乖,也沒有等來主人。

算了,小男孩歎口氣,我哥哥也像你一樣離家出走了,我帶你回家吧,小狗狗,你叫什麼名字?你如果還沒有名字的話,我給你取一個?

他很吃力地把狗抱起來,然而抱了兩步,就忍不住把它放下來,因為太重了,他力氣不夠大,抱不動∶你要跟著我,跟緊了,不可以亂跑,走吧,我帶你回家去。

李煊記得那天,是很平常很平常的一個星期五。他看見小男孩的脖子上,戴了一根黑色的許願骨項鏈。

五月二十三日這天,小赫的生日,李煊想給他打電話,他猶豫了,他沒有打這通電話。第二年,他在法國戴高樂機場被抓了。

霍敏來看他,她戴著墨鏡,看著模樣很冷漠,給了他一個電話號碼∶等你出獄了,需要什麼就打這個電話。

出獄後,又過了幾年,菲恩的兒子找到了他。

他們一起做了幾票,關澤有個朋友,東歐人,是個電腦高手,李煊用他的方法,聯係上了弟弟,每年在五月給他打一通電話,他有時候會去網上搜李輝的消息,也試圖查他的生母是誰。

他改名換姓回國,輾轉查到了一些似是而非的真相,原來他的生母和父親很早便在一起了,她懷孕時,他娶了霍敏。

霍靜崇的二女兒,讓他事業飛躍。

自己出生後不久,生母便跳樓死了。

自己就被送到了孤兒院,隨即順利被李輝收養。

李煊查了很久,才從生母的一位故人那裡聽說∶她懷了小孩,想去找那個有錢爹,結果小孩的父親娶了彆人啊,她要上門去找那對奸夫口口,明明白天還那麼憤怒,然後啊,那天晚上就突然跳樓墜亡。

然而時間太久,所有物證被時光摧毀,隻有一些不足以成為呈堂證供的人證。

2019年,李煊在上海度過了冬天,進入了春天,他和弟弟見了一麵,短短的一麵,隻有寒暄的兩三句話,落花飛舞,,樹葉變得深綠。

五月,初夏。

天氣轉熱了,屋子裡彌漫著鬆節油和酒精的味道。

關澤和他父親是不一樣的人,他喜歡說∶假的永遠也成不了真的。

沒人能搞懂他在想些什麼,或許他自己都不能。就好像李煊,他也不懂自己。

關澤要偷畫,在上海一間美術館偷畫。

畫的信息是李煊去年提供給他的∶有一幅價值五億人民幣的莫奈,將在明年五月運到上海。

關澤就說∶那我們就偷走它。順便把剩下那幾幅一起帶走。

一如既往的,他製定了天才般的計劃,冒充館長的親戚,去江南美術館工作,搞清楚他們怎麼運作。他從來不害怕,也不怕被抓,隻是很喜歡戰利品到手的那段過程。

李煊不了解他,也沒興趣了解下去,他也有自己的目的。

他換上一身乾淨的便裝,去酒店見了霍敏。安靜的房間裡,他對養母和盤托出。

我想要李輝的犯罪證據。''

霍敏隻是看著他。

我知道您有。他太久沒跟人說話,聲音是澀的,情緒有些控製不住,拳頭微微攥緊。

霍敏倒是平靜,說∶或許我不是你的親生母親,但他是你的生父,你想做什麼。

不知道,李煊說,作為交換,倘若我證明的東西是錯的,您可以用它換很多東西。

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證明的事是對的,你也許會銀鐺入獄。

想過,沒關係。

霍敏將那份包含李輝經濟犯罪的資料給了他∶阿煊,你在做一件很危險的事。你試圖證明的事沒有意義。

我知道。沒有意義,但很重要。

按照李煊的想法,如果李輝得知自己偷莫奈,眼前有一個救自己這個親兒子的方式,就是阻止霍敏報警抓他,他偷的莫奈是霍敏提供的,隻要她說是真的,那便是真的,她說是假的,那便是假的。

李輝會為自己付出多少代價?

李煊想,或許他會付出一些,但不會全部付出,父子親情的分量沒有那麼重,沒有他的股份,他的錢重要。

這些經濟罪的證據,也許會讓李輝受到打擊,沒準會坐半年的牢,也可能是幾個月,也沒準不會坐牢,隻是罰款。

李煊隻不過想拿著這些東西,當做威脅,去找他問一個答案。問問他,他的生母是怎麼死的,真的是跳樓嗎。

他要親口聽李輝說出真相。

五月十五日,他們開著一輛刷了安保公司油漆的武裝車,從江南美術館將真跡運走,路上,東歐人將保險箱拆開,將贗品的畫紙替換進去。

車丟在路邊,關澤騎著送外賣的電瓶車,戴著頭盔手套,把幾幅隻有畫框是真品的贗品,丟進了垃圾車。

李煊的速寫板上夾著一張帶著年代感、價值百萬的畫紙,他跟著一群寫生的學生,穿過公園,像往常回了租住的房子。

四幅畫價值不菲,但不是他們要的東西。

投影儀上映射出那幅巨大的睡蓮。

江南美術館加固安保,這幅畫,如果明天不能得手,看來隻能等展出再想辦法下手。關澤所作的計劃,全因為美術館突然加固安保而泡湯,好在有個PnB。

幾天後,李煊從江南美術館光明正大的運走一幅自己寄來的畫,畫很大,工作人員幫忙將畫固定在了車頂。

李煊刮了胡子,站在沒有死角的監控下麵。

他將畫運回去,撕開畫框,露出背後一幅巨大的《睡蓮》。

兩張畫紙重疊在一起,數月前連畫帶框,一起寄到江南美術館,意圖展出。

他現在將畫直接帶走,撕開上麵那一層,告訴驚疑他居然真的一個人偷到了畫的同伴,說是真跡。

老吳他們沒有見過這幅畫,不像李煊,從小就摸,讓他刻畫出一模一樣的複製品。

這幅複製品,和跟霍敏交換的那幅複製品,不是同一時期的,而是李煊更年輕時候畫的,但要更接近真跡。

老吳問他∶你怎麼得手的?

一向不愛說話的李煊,還是搖頭。

係麼鑒定,都以為那是真

撬不開你的嘴是吧,還保密起來了,真是。老吳怎;的.

不過,你今天怎麼把胡子刮得這麼乾淨。不怕被抓?

李煊搖搖頭,沒有說怕,也沒有說不怕。

他就以這副乾淨的模樣,去見了霍敏,霍敏盯著他出了神∶你把胡子剃了,都要認不出來了。

李煊坐在她麵前∶監控夠清晰嗎。

夠,一眼就看得出來是你,你父親不讓我報警,我問他交換了20點的股份,他同意了。霍敏說,不管你要證明什麼,這個結果你還滿意嗎。

李煊的神色有了片刻的波動,一兩秒,很快稍縱即逝。顯然出乎意料。

所以他猜錯了,20點的股份,足以證明,他在李輝心目當中有相當重的分量。可哪怕有分量,也不能證明,他親生母親的死,和李輝沒有直接關係。

霍敏沒有問他關於那四幅險些失竊的名畫的事,倒了一杯茶給他,他也沒有喝便離開了。

幾幅畫被關澤走路子賣了出去,獨獨睡蓮這張,被關澤留了下來∶李煊,你瞞得過其他人,瞞不過我,這不是真跡吧。

它是。他頭也不抬地回答。

雖然它很像是真的,但很可惜它不是,關澤搖頭嘖了一聲,真跡還在你手裡吧,你半年前就從香港拿走了,這幅是假的,展出的那幅也是假的。

倘若不是早知道真跡在他手裡的話,幾乎將關澤騙過去了。畫太真了,但他不賣假畫,沒有職業道德。

我說它是,那它就是。李煊才不管他怎麼想。

要不你把真跡賣給我吧,我給兩億,不,三億。轉頭還能多賣一個多億。

不行。李煊拒絕了。

你留著那東西乾嘛,你又沒有銷路賣掉,你賣那個,不怕被抓?

不賣。

不賣你留著做什麼?

有用。

有什麼用呢,李煊站在熱那亞的家裡,將那幅畫掛在了牆上。

他們從上海離開後,幾人分道揚鑣,李煊說要休息一段時日,他又成了一個人。

他將那間帶閣樓的房子買下,房間空空如也,隻有幾樣家具,一張單人床,可以看見夜空,會被早晨的第一縷眼光曬醒,他擁有一個廚房,但從來不做飯,有一個冰箱,裡麵隻有啤酒和速食。

還有畫架和油畫布,牆上掛著繁多的畫作,一看都很陌生,是抽象的,顏色是冷冰冰的,像黑夜的色彩,孤寂又扭曲的圖案。全都不是臨摹的。

李煊看了眼時間。

隔著時差,他撥通李輝的電話。

李輝看見電話是從國外打來的,一看來源,就猜到了什麼,他接起電話,先是沉默,然後喊∶“:蹈麵心”

李煊沒有出聲,他推開了窗,他離開家的第一年,就輾轉來到了這裡,當時沒什麼錢,在這裡租了一個小閣樓,因為可以看見海,樓下的麵包店烤得很香,晚上買麵包打折,花店在街口,雖然他對花粉不過敏,但從來不買花。

每到夜晚,會有潮水般的孤寂淹沒他。

李輝的聲音道∶我知道是你,你還在意大利嗎,身體怎麼樣?

我很好。李煊腦袋睡在了枕頭上,說,我打電話,是有一件事要問你。

你問。

他沒有威脅李輝,拿畫筆的手掌默默地在被窩裡擦緊了,一字一句地問∶三十五年前,你和我生母在一起,你說要娶她,你娶了其他人。

這件事十多年前就鬨過一次。

李輝說了重話,說沒有老子,你什麼也不是。

李煊就帶著一個背包走了,什麼也沒拿。他把照片上父母的臉撕掉,後來又黏了起來。

他那時才十七八,以為自己能成為大畫家,成為了不起的人物。結果窮困潦倒,隻能混一口打折的麵包吃,真的什麼也不是。

李輝現在卻說∶是我對不起她。

對不起誰?

你生母,你母親.…還有你。

透過天窗,李煊盯著今晚隻有零星幾點星的深藍色夜空∶她生下我後,跳樓了,那件事是你做的嗎。

李輝沉默了一會兒,蒼老的聲音說∶不是,但……我也間接害死了她。這些年,我對你們母子一直很愧疚,她留下了你,讓我好好照顧你,我沒有做到,讓你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我……

李煊聽見他的聲音很悔恨。

我過得很好。李煊說,和你想的樣子不一樣。

你現在在做什麼?畫畫?還是偷東西。

畫畫。

哦……你彆做犯罪的事了,偷來的錢,不是你的錢,阿煊,你回家吧,我把上海的房子作為遺產留給你了,我手裡還有幾千萬,沒有做遺產公證的,都給你,你拿著畫畫也好,去哪裡做什麼也好,總之不要做那些事了。

我不需要。

我知道你現在手裡有錢,但那些錢你用著能安心嗎?

嗯。李煊把電話掛了。

李輝以為他有錢,其實他沒有,錢都送給孤兒院了,他就買下了這棟老房子,在畫廊賣點畫,一幅畫標價兩百歐,很少有人買。偶爾有人路過,誤入了畫廊,看見是個不知名的東方畫家,還會踩一句∶兩百歐,搶錢嗎?!

畫幾乎賣不出去,有次有個老頭,說給二十歐賣給他,李煊就賣了,連顏料錢都抵不上。和十幾年前,他意氣風發來歐洲闖蕩的時候一模一樣。

五月時,他給李赫打電話,弟弟說他要結婚了∶婚禮在十二月,哥,如果你有空,你能回來嗎,在香港。

他很想去。很想。

李煊問∶你結婚對象叫什麼,他喜歡什麼。

他叫白鈞言,金字旁一個勻,言是語言是言,名字念起來像''卷兒'',是男生。他學藝術的,我跟他說,我哥他是個畫家,他很喜歡油畫。每年一分鐘的通話裡,李赫的語速被訓練得很快。

好。李煊說。

你能來嗎?李赫的語氣高了起來。

不知道。他掐著一分鐘掛了,生日快樂,小赫。

李煊想,弟弟現在應該很幸福,他從能從他的聲音裡聽出來。

李煊揭開牆上的灰布,看著那幅一米七長的油畫,是他手裡最貴重的東西了。

他在便簽上寫∶

【物歸原主,弟弟,新婚快樂。】

便簽貼在畫上,漂洋過海,完好無損地送還回到主人的手裡。

白鈞言這才知道,自己幾年前,第一次見這幅畫時的驚為天人,居然是一幅贗品。

你哥…好牛啊,怎麼能畫得一模一樣,太神奇了。''

兩幅畫都在他麵前了,白鈞言居然也分不出任何的區彆來,拿著放大鏡嘖嘖稱奇。

這是老天爺給他的禮物。

李赫許多年不見他,對李煊的印象還停留在十幾年前,自己被媽媽帶走那一刻。那個高大的,會在他哭的時候蹲下來哄他的兄長。

現在他不會哭了,他變得會照顧彆人了,從他多年前在洛杉磯的路邊撿到一隻小狗開始,他就長大了,他撿走小狗…撿走白鈞言

李赫人生的所有美好,都是從心軟那一瞬開始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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