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都,郊外。
林間阡陌,花草芬芳,偶有山風呼嘯。
龔岩一如既往戴著牛鬼麵具,與蒲維清行走於山野小道裡,身形略為靠後。
他心中有諸多疑惑,無法同恒昌眾人言說。
“八顧之首初期照拂寒門,而今大爭將至,他又要建設軍伍,拉幫結派,這樣真的值得嗎?”
一個人的本心是否會變,是一個值得思考的事情。
恒昌宗眾人不知宇文君與武宓時常外出的緣由,可龔岩心中知曉宇文君不會無緣無故外出,且每一次歸來,實力都略有長進。
足以證明,恒昌宗對宇文君而言隻是一方小池塘,不值得終日垂釣。
蒲維清停下腳步,眼前有蝴蝶飛舞而過,似夢如幻,猶如青春流年一閃而逝。
“你覺得呢?”蒲維清反問道。
龔岩一時語塞,而今恒昌宗治下疆域已有一州之地,雖不繁華,人口不足十萬之眾,卻勝在賦稅稀薄,亦有朝堂大佬暗中扶持,所做之事無需看官署臉色。
有遠見的人,都潛移默化進入恒昌宗治下疆域,其中不乏一些本就家境殷實的商賈之流,亦或是戲子名流。
財政賦稅眼下還不起眼,假以時日之後,便可形成良性循環。
一個王國正在崛起中。
勢力越來越大,人心是否會越來越穩,是真的難以評斷。
張本初這顆將星宇文君從未鬆過口,謝一鳴來要,宇文君直接回絕,人皇有所想法,又被婉拒。
郭氏家族招來不少軍中老將,一切都是為了給張本初鋪路。
距離昔日的本心,已漸行漸遠,龔岩心裡隱約有些失落。
龔岩如實言道:“我不知如何看待,也許一開始就不該以聖人姿態去看待宇文君。”
“但我很清楚,以當下勢頭發展下去,對於廟堂而言,恒昌宗早晚尾大不掉,興許有朝一日,宇文君亦會有爭霸之心。”
“華毒山妖王,而今就在橫龍山深處修行。”
蒲維清靜靜地聽著,想起了顧雍,想起了宇文君龍族傳人的身份。
思索良久,沉聲言道:“你與燕北遊,慕容秋水才是恒昌宗真正的底蘊,大爭將至,人人自危,人人自強,無可厚非。”
“且在他身上賭一次,爭霸之心或許有之,但他已經身居高位,諸多事由不得他。”
“我知曉你心中苦悶,他是我與顧雍選擇的人,興許不會讓我們失望,至少他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
“他不在這個位置上,還會有彆人在這個位置上。”
龔岩連連歎息,不知如何言說,一心做學問,一心照拂寒門,他樂見其成,擴張勢力,流露出貴族獠牙,令他心神搖晃。
大勢如此,他又能如何,當然,他是不可能親自披堅執銳,抵達戰場之上。
“明白了,若他往後所走之路,與曆代君王如出一轍呢?”龔岩發自肺腑的問道。
蒲維清微笑道:“他懂權謀之道,卻不喜歡權謀之道,若想開創一個盛世,就得有一柄鋒利的刀刃破開虛妄,他就是那柄刀刃。”
“往後如何,我們無法推斷,棋力天下第一的魔君亦是無法推斷,且走一步是一步。”
“而今他羽翼未豐,仍需我們助力。”
“你安心輔佐就是。”
龔岩不在有所異議,曾幾何時他是真的將宇文君當做耀眼的明日之子,直到建設軍府時,他就改變了對宇文君的看法。
或許,是他有些迂腐吧。
世道無常,誰敢言終生恪守本心?
花甲老人最後悔之事,便是年輕歲月女人玩的太少,沒喝到太多好酒,錦繡衣裳也換的太少。
風華正茂的少年,心中向往山河錦繡,建功立業名垂青史,然到了後來,骨骼日漸腐朽,常有唯利是圖之舉,偶有仁義之事發生,也僅是為了獲取更大的利益。
宇文君是否會踏上此路,是許多人心中未知之數。
北方,上仁州,郭氏家族後山。
簡易小院裡,郭老爺子懶散坐在躺椅上,微微搖扇,叢林中毒物無數,臨近此地儘數退卻。
郭盛和道:“大致就是如此了,我心向往之,滌劍穀已開始鑄造兵戈,張本初不日歸來,武宓親自操練將士,恒昌軍府穩步向前。”
“大爭到來,恒昌宗不會落於人後。”
郭老爺子聞後,麵無表情,老神在在,點燃了旱煙,猛抽了一口,噴雲吐霧儼如一個老神仙。
“戰馬一事,藥師一事,你與你父親酌情而定即可。”
“至於帶回來的功法,暫且存放在藏書閣裡。”
郭盛和心情大好,以為爺爺不會輕易答應,何曾想過如此順意。
暢然道:“爺爺你對此事如何看待?”
郭老爺子瞥了眼郭盛和,隨意道:“滾吧,彆煩我。”
郭盛和滿臉尷尬,微鞠一躬灰溜溜離開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