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官騙局》全本免費閱讀
“舟,你為何還在?”唐宋四處都是家,實驗室也是其中之一。這會下半夜起床上廁所,發現辦公室裡除了一台台跑程序的設備,還有個活人。
“教授,”張以舟抬頭笑了笑,頭發上的油簡直閃閃反光,“我想到一個新方案,或許可以修正Deepfake造成的識彆偏差,想試試。”他一邊說,十指還飛快地敲著鍵盤。
唐宋穿著鱷魚睡衣,腳踩雲朵拖鞋,過去看了一會,戳著屏幕道:“這個,不太對。邏輯沒錯,方式錯了。重新想想。這裡,很好。”
張以舟想了想,決定刪掉,重寫。唐宋突然按住他的手,說:“不用著急,你已經前進很快了。你為何不回家?我在你這個年紀,夜夜都有佳人相會。”
張以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於是隻笑了笑。他在香港的學習裡,某些方麵的確做得很好。但來了AIGC最前沿,才發現自己有太多需要彌補的內容。而且在唐宋這,經費簡直多到令人發指,根本不需要當心算力問題。不夠就加,力大磚飛。張以舟天天都泡在實驗室裡,精力用不完似的。
“你為何不去,找那個小孩?”唐宋指著桌上的鮮花,道,“花要送給心愛的姑娘才有意義。”張以舟養了一束藍玫瑰,這是極簡科技風辦公室裡最亮的一道顏色,像是跳動的字節忽地綻開煙花。不過他實在粗糙,把花直接插在功能性飲料瓶裡,醜陋的瓶身和鮮花格格不入。
“教授,兩條正確的代碼,也可能因為架構模式不同,而難以集成。”張以舟說著,掐掉了鮮花裡已經枯萎的幾朵。
唐宋聽他這麼說,花白的胡須抖個不停,好像芳草被春風吹過一樣開心,“舟,你為何要用代碼比喻人?我已經從數學轉攻人工智能十幾年,企圖讓機器像個人,但我隻認識到,那是上帝乾的活。我們可以給機器無上的智慧,但或許永遠沒有機會,讓它擁有感情。它是AI,但讀不懂愛。”唐宋點了點張以舟的胸口,接道:“我儘管不喜歡那個盛氣淩人的女孩,但你似乎不同。何必用理性去剝絲抽繭?問問你的感官,感知到誰,會像花一樣,連毛孔都張弛開。”
唐宋打了個哈欠,噠噠踩著拖鞋往臥室走,“你還年輕,要儘情享受。快回家睡一覺,洗洗乾淨去見她。”
張以舟走出科技園區時,已經天亮了。他按照唐宋的指點,重新梳理了一版最新的模型,已經交給同事,準備投入單元測試了。那位同事在家看行業深度資料,看上頭了,也正通宵。收到張以舟的信息,立馬就給了回複。
張以舟背著一個雙肩包,慢騰騰地往住的地方走。西雅圖的早晨很涼,空氣颼颼地撲在臉上。按說他一晚沒睡,也該累了,但是精神意外地興奮,記憶像走馬燈一樣從腦子裡掠過。就像大二時,決定修雙學位,跨學計算機時的狀態。
讀書時沒有明確的目標,學數學隻是想和父親對著乾。儘管他學得很好,也感受到了數學的美。但他隱約感受到,在純粹數學這條路上,他努力一生,或許隻能趕上天才的起點。更有甚者,是投入浩渺數學體係中,終生不得繆斯垂憐。
他是誰,他在哪,他該去哪裡。他想了很久,卻始終不得其解。直到參加一個機器人展,他看見學長在電腦輸入指令,機器人在瞬間抬起了手。
隻要輸入,就會有回應。張以舟喜歡這種感覺。他在一瞬間,就像學習編程打出的第一個程序是“hello world”,向他的未來說了一聲“Hello”。過去種種與未來的一切可能,仿佛在此刻撞擊,誕生出一整個宇宙。
時隔多年,他再一次有了那種感覺。
半個小時後,他忽然沿著馬路大步跑了起來。跑到氣喘籲籲,他仿佛才突然發現,物理距離上,他此刻所處的位置和他要去的終點,相隔多遠。
他無奈笑笑,停下腳步,在馬路邊招的士。司機問他要去哪,他回答了。
司機嘀咕一聲,噢,富人區。
唐宋的話響起在耳邊,張以舟又換了下車點。
他到家的時候,太陽已經升起,室友們正在去上班、讀書的路上,合租的房裡靜悄悄的。他打開門,忽地又退出,抬頭看了好幾眼門牌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