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安安麵色古怪的重複了一次,不懂皇叔為何讓自己這般稱呼·。
沈遠搖了搖頭,耐心的道:“是父皇。”
他特意加重了讀音,確保安安能聽清楚。
這次安安雖是聽清了,卻更加糊塗。
先前她隻聽父王這樣稱呼皇祖父,她睜著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著沈遠困惑的重複了一次:“父皇?”
小姑娘歪著頭,奶聲奶氣的模樣,讓沈遠心中最柔軟的一角被觸動了。
他上前將小姑娘抱到自己懷中,眼眶微微濕潤。
“安安真聰明。”他喃喃道。
大公主對他印象不算壞,她敏銳的感覺到這短短的五個字裡,仿佛有許多傷心似的,大度的決定暫且讓他抱一抱。
他懷中的女童的身子小小的、軟軟的,沈遠不敢用力,生怕傷到她。
直到感覺小姑娘扭了扭小身子,沈遠方才如夢初醒道:“時候不早了,今夜讓奶娘陪你先住下。”
大公主乖乖點頭,她有點小小的失落。
正吩咐張清江去將大公主奶娘帶過來的沈遠想要抱安安走,碰巧看到了這一幕。
“安安,哪裡不舒服?”沈遠儘量讓自己顯得親和一些,他放緩了聲音問道。
安安搖了搖頭,小聲道:“娘親答應了安安,說是以後都不會跟安安再分開了。”
看著小姑娘難過又故作堅強的神色,沈遠目光中也添了些複雜。
然而還不待沈遠說話,卻見安安立刻認錯道:“安安會乖的。”
看她不安的眨著大眼睛,沈遠終於覺得從開始他就覺得不對的地方。
以明瑤對安安的寵愛,不該把安安養成怯生生的性子。
那就是沈澤對這個女兒不夠好,不夠關心……
“娘親說的沒錯,安安很快就能跟娘親在一起,永遠都不分開。”沈遠回過神來,抬起手輕輕的摸了摸大公主毛絨絨的發心。
成年男性在安安眼中都是有些可怕的,但皇叔好像不大一樣。
她眸子亮晶晶的看著沈遠,麵上終於帶了些雀躍之色。
“真的嗎?”安安急於等一個確切的答案,興奮的追問。
沈遠微微頷首,唇角噙著一抹溫柔的笑容。“父皇保證。”
大公主高興極了,一時間忘了計較稱呼,這次她主動張開了雙臂讓沈遠抱。
等送大公主去了給她單獨布置的院子·,沈遠回來時,發現秦緒寧還沒走。
“皇上,臣鬥膽,有句話想說。”秦緒寧已經在廊廡下等了許久,鬢角沾染了深夜寒露。
沈遠隱約猜到了些,他淡淡的應了一聲,讓秦緒寧跟了進來。
“皇上,臣知道您待貴妃娘娘的心,可娘娘她,娘娘她也太難了。”秦緒寧咬牙道:“請您彆跟娘娘置氣。”
沈遠瞥了他一眼,在窗邊負手站定。
“臣自知您和娘娘之間的事,臣本不該多言。隻是想起您和娘娘的昔日……”
往日他們也曾有過一段快樂甜蜜的日子,是沈遠親手毀了這一切。
沈遠默然。
過了許久,就當秦緒寧忐忑的以為不會再等到皇上的回應時,沈遠才淡淡開口。
“朕不可能放她走,她不肯留下,朕與瑤瑤走到了死胡同裡。縱然眼下的行為會傷了她,朕也絕不放手。”
仿佛是要堅定某種決心似的,沈遠說完,又一次重複道:“朕絕不放手。”
秦緒寧心中微凜,一時進退兩難·。
“朕以後會補償瑤瑤的。”沈遠回過神來,又鄭重的道。
這句話不知是說給秦緒寧聽,還是說給沈遠自己聽。
“讓人留心在瑤華宮守著。”沈遠不欲再多談·,吩咐道:“有什麼事,立刻告知朕。”
秦緒寧恭聲應下,心情複雜的走了出去·。
***
瑤華宮。
明瑤醒來後,恍惚以為自己還在東宮裡。
柔軟舒適的大床,輕軟的被子,按照她習慣特製的枕頭……
她醒了醒神,入目便是大紅色的帳子垂在床前,她聽到有細微的走動聲,是有人刻意放輕了步伐。
“鶯如?”明瑤輕聲道。
聽到床帳內的動靜,鶯如忙快步上前·,她掀起帳子,柔聲道:“娘娘,您醒了。”
“現在是什麼時辰?”明瑤揉了揉眼睛,昨夜許是太累了,她輾轉了半夜後·,便沉沉睡了過去。
鶯如一麵掛起帳子·,一麵道:“已經過了辰時三刻,時春說今日不會有人來打擾,娘娘可以不必急著起身·。”
明瑤滿心都想著女兒·,一時也沒聽出這話裡有話。
“不必了。”明瑤擺了擺手,低聲道:“梳洗罷。”
鶯如扶著明瑤起身,她今日醒的早,已經找時春問過寢殿中物品的位置。
“娘娘,奴婢這就去要水。”鶯如知道明瑤已經在此處委曲求全了,定也不想讓這裡的人服侍。
“讓瑤華宮的人進來罷,該怎麼做就怎麼做。”明瑤擺了擺手,壓低了聲音道:“一時半刻咱們離不開這裡,要儘快適應。”
鶯如聽罷,對明瑤更添了些肅然敬意。
自家娘娘在彆人眼中像是一朵柔弱的嬌花,一次又一次無法左右自己的命運。
可娘娘心底的堅韌,也是女子中罕見的。
“奴婢知道了。”她答應著出了門。
明瑤站在落地穿衣鏡前。
她到底沒有穿那件大紅色的寢衣,時春識趣的找了件藕荷色繡合歡花的絲綢寢衣給她。
她能睡沉,該是被加了安眠的藥物。故此她的氣色看起來還不錯,精神也還好。
當時春帶著宮人們進來服侍時,眼前看到的便是這一幕。
鏡中的人有一張美得驚心動魄的臉,雖是已經生育過女兒,可她仍是腰肢纖細,仿佛盈盈不堪一握。
難怪皇上頂著朝臣的壓力,後宮的不滿也要將這位前太子良娣搶過來。
單是美貌,就足以勾得人為她神魂顛倒。
即便是在做太子良娣時,貴妃在東宮也是最為得寵的。
昨夜的情形她們都見著了,後宮的娘娘們便是請皇上去都不能,唯有貴妃是跟皇上發了火,可皇上卻沒什麼脾氣的走了。
本來她們還擔心貴妃會抵觸,拿她們撒氣,可貴妃並不刁難人,眼下也都是客客氣氣的,讓她們好歹安心了些。
“娘娘,奴婢時春,奴婢素秋,是原先在瑤華宮中掌事的。”
時春和素秋先站了出來,言語恭敬的表情了立場。
這宮中做主的人是貴妃,往後一切都要看她的意思。
見二人如此知情識趣,明瑤也並沒有要給她們下馬威的意思,神色溫和的道:“一切照舊便是。”
時春和素秋鬆了口氣,忙恭聲應下。
眾人有條不紊的在明瑤身邊服侍,一切都聽鶯如的分派。
經過昨夜,時春揣摩著明瑤的喜好,在針工局送來的宮裝裡,挑了三套顏色雅致柔和又不過於素淡的捧出來。
“留這套。”果然明瑤沒什麼猶豫的挑中了一套繡著折枝花草的杏色宮裝,接著在宮人捧來琳琅滿目的首飾裡,挑了兩支赤金珍珠的發簪。
等到宮人服侍明瑤梳妝妥當,在場的宮人包括鶯如在內,都有種眼前一亮的感覺。
早膳小廚房已經備好,明瑤隻用了小半碗粥就停下了筷子。
明瑤此時才道:“派人去清輝堂,告訴皇上,我要麵聖。”
她看起來沒有絲毫抵觸情緒,難以想象昨夜她能和皇上鬨翻。
“是,奴婢這就過去。”時春應下後沒敢耽誤,立刻去辦。
明瑤在軟榻上坐下,看似是靠在大迎枕上閉著眼假寐,實則心中一團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