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宗近來雖逐漸沒落,但畢竟也曾風光過一段時間。藏書閣整整占了一座山峰,其間各種書卷整齊陳列,一眼望不到邊。
這種時候,峰主首徒的身份總算有了用處。以沈映宵在宗中的地位,彆的不說,除了最頂層的那些機密要卷,其他地方他想往哪逛往哪逛。
沈映宵於是毫不客氣地在各個區域都停留了一遍,期間讓劍靈將能用上的書全都刻錄下,等回去慢慢翻看。
……
在藏書閣裡不眠不休地待了兩日,沈映宵才把需要的書全部找齊。
之後他帶著收獲,離開藏書閣所在的山峰,沿著雲霧長廊原路返回。
一邊走,沈映宵一邊跟劍靈閒聊:“我洞府中有壓製毒素的靈泉,藥理之後可徐徐研究。所以現在最當緊的,便是怎麼讓師尊儘快回來。”
想起前不久,師尊神兵天降在宗門門口,沈映宵感覺自己受到了啟發:“八卦跑得比人快,若是再鬨出點動靜,讓他聽聞消息回來查看就好了……可我一個本該安靜養傷的病號,能弄出什麼動靜呢。”
劍靈跟著他努力動腦。可動了一會兒就累了,最後隻好癱在主人肩頭,裝成一把平平無奇不會說話的人形寶劍。
癱了一會兒,劍靈忽有所覺,爬起來拍拍沈映宵肩膀:“前麵好像有人。”
“嗯?”
沈映宵抬頭望去,就見道路前方,果然正遠遠立著一道人影。
雲霧長廊寬寬敞敞,前麵的那個年輕修士,卻偏偏站在了道路正中央。而且他並未走動,就隻環著雙臂停在那,牢牢盯著沈映宵所在的方向。
總之,一看就不是來查閱藏書的弟子,倒更像是得知沈映宵在此,專門來堵路找茬的。
沈映宵認出那人,不由驚訝:“我近來是走了什麼好運,竟瞌睡了就有人送枕頭?”
——召喚師尊的道具,就決定是這位仁兄了。
……
沈映宵步伐不停。走近之後,他才緩緩頓住腳步,停在那人對麵。
一身水藍衣衫的年輕修士揚起著下巴,嘲諷地朝他一笑。
沈映宵打量他一眼,隱約記得這便是之前在大殿裡,罵他罵的最大聲的那一位:好像是沉水峰峰主的獨子,叫陳江海。
江海有廣闊博大之意,但放到陳江海身上,卻隻剩下一肚子壞水咣當直晃。
兩邊一對視,陳江海瞥了沈映宵一眼:“聽說你師尊替你嫁過去了。枉我天行宗養育你多年,如今到了用人之際,你卻隻會裝縮頭烏龜——偏偏趕在這節骨眼上經脈寸斷,你怕不是為了逃避責任,故意裝的吧。”
沈映宵:“……”
猜得還挺準。
不管心裡怎麼想,麵上他隻淡淡道:“先前在宗門大殿,反對我同楚宗主結侶的人裡,屬你喊的最大聲,怎的現在又嫌我不肯去了?”
說話間,沈映宵抬眸從他臉上掃過,冷淡的目光竟像是能生生將人心看透:“如今你特意找我說這些,是擔心世間安危隻係於我師尊一人之身,不夠保險,所以再來激我一激,好給自己多一張保命底牌,讓你這貪生怕死的鼠輩開心苟活?”
陳江海愣住了。
沈映宵以往根本不會如此說話。按照陳江海的設想,自己那通斥責過後,沈映宵隻會一言不發、愧疚反思,然後暗下決心,決定在必要時舍身救世,可如今……
就像陳江海誤打誤撞地戳中了沈映宵“經脈寸斷”的真相一樣,沈映宵這麼隨口一說,也精準戳中了他內心深處的想法。
那點小心思被直白揭穿,陳江海臉色瞬間漲紅:“你,你…你血口噴人!”
劍靈飄在沈映宵旁邊,原以為能看到一場酣暢淋漓的唇槍舌劍。誰知沈映宵兩句話過去,對麵就跪了。
“……”這讓劍靈不上不下的,非常不滿,“哪家的小廢物,這點水平也敢出來吵架。”
“沉水峰峰主的小兒子。”沈映宵也覺得這人戰鬥力堪憂,分神對劍靈道,“修士難有子嗣,沉水峰峰主年近千歲突然得了這麼個兒子,視若明珠,把人寵溺壞了。恰好我又有一陣掌管宗中戒律,這人屢屢犯戒,屢屢被我懲罰,因此一貫視我如仇敵。”
當然,這隻是兩人結仇的簡略版。
實際上則是陳江海的修為天賦著實一般,偏偏他又極好麵子,受不了一個個入門比他晚的師弟師妹修為爬到他頭上,於是竟動了收用爐鼎的念頭。
這種事在修真界雖有明文禁令,私下卻屢禁不止,陳江海便也不知從哪抓來一個,還不小心采補過度,將人弄死了。
原本這事神不知鬼不覺,可偏偏他修為大增後忍不住跟人炫耀,被沈映宵抓了個正著。
事發後,從沉水峰峰主到宗主全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給那爐鼎扣了個“勾引”之名,隻罰陳江海到後山麵壁百年——這與其說是懲罰,倒不如說是沉水峰峰主找了個借口讓陳江海專心修煉,甚至連麵壁地點,都是難得的靈氣充裕的寶地。
然而對尋常弟子來說算得上獎勵的事,在陳江海這種從小順風順水的人眼中,卻成了奇恥大辱,他同沈映宵之間,自然也有了“血海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