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2 / 2)

原本他猜測這人聽說了煉體之法,會因此動些歪心思,誰知銀麵人卻隻是認真聽著,那副仿佛懂了卻又有點茫然的模樣,不知為何竟讓他想起了自己那個雖然努力,卻缺了一些陣法天賦的大徒弟。

這個念頭劃過,淩塵略微一怔。

很快他又暗自搖了搖頭,有些無奈:映宵哪裡和這人像了。應該隻是他們碰巧都於陣法一途不算擅長,所以此時的反應,也難免有相似之處。

在此之前,淩塵隻給兩個人認真講過陣法:其中一個一點就通,學什麼都進步神速。而另一個便是沈映宵。

缺乏足夠的參照,他很快便把銀麵人也歸到了後者那一類中,沒再多想。

不過這一絲熟悉感,倒是讓淩塵對麵前這人多了幾分耐心。

他想起玉龕上的陣法,繼續道:“這種邪術當中一直有種說法,便是肢體離開活人越久,接種時便越難成活,簡直像有了自己的意識一樣,越是修為高的肢體,便越是如此。

“那幕後之人恐怕是想等靈液攢足,再用靈液將那段手臂一具煉化,隻是被你打斷了進程——單從這一點說,你倒是做了一件好事。”

沈映蕭:“……”隻有一件?我做的好事可多了,隻是你沒看到罷了。

他想起自己勉強也算是拯救過一些奇奇怪怪的世界,不由暗暗挺直的腰杆。反正這衣服顯得寬鬆,淩塵也看不出來。

……

雖然已能強打精神給他講課,但淩塵才剛毒發,精力顯然有些不濟,沈映宵沒打擾他太久,得到答案便退了出去。

放好分身,元神出了本命洞府,沈映宵在本體中睜開了眼。

稍一抬頭,就見下方已不再是那片望不到儘頭的廣袤森林,而是能瞧見遠處的一座城鎮。

戚懷風壓下靈劍,落在了城外:“就先在此處落腳吧。我約了人,稍後便到。”

這種靠近魔宗邊界的城鎮,反倒比荒郊野嶺更為安全。

深林裡不管發生多少殺人奪寶的事,都無人注意,但這城鎮中,卻隨時可能有各方耳目。沒準還有什麼隱世強者裝作老翁在路邊看戲,因此各方行事都會有所收斂。

……

畢竟被抽走了一半毒血,又生出了一半新血,沈映宵此時雖異常疲憊,卻略微恢複了一點行動能力。

見戚懷風還知道停在城

郊,而不是扛著他禦劍進城,沈映宵暗自鬆了一口氣。

然後他費力地從戚懷風肩上撐起身體:“放我下來,我自己走。”

戚懷風在不該聽話的時候,總是格外聽話,瞥了他一眼,當真把他放到了地上。

沈映宵踏上地麵,隻覺得踏住了一捧棉花。天旋地轉,他膝彎一晃,險些當場跪倒。

戚懷風簡直像料到了一樣,未等他挨到地麵,便已重新將人提起,一邊道:“師兄著急下來擦地?這麼長一段路,塵土飛揚,隻靠你這身衣袍,可擦不乾淨。”

“……”沈映宵若非手指虛軟,捏不起拳,這會兒定要跳起來給他一拳。

可惜理智的修士,應當懂得衡量自身的狀況。

他最終隻好默默記仇,隻忍不住又對劍靈道:“這混賬也隻有嘲諷我的時候,會上趕著叫我一聲師兄。等我騰出手來,我必定要從他背後套個麻袋,打到他哭著喊師兄求饒。”

劍靈打了個嗬欠:“……”這狠話都放過多少次了,你倒是套啊。

旁邊,戚懷風對沈映宵心中幻想的場景並不知情。

他不知從哪摸出兩隻鬥笠,自己戴了一隻,又往沈映宵頭上扣了一隻,單手隨意紮好係帶。

在這小地方遇到熟人的幾率不高,卻也並非是零。

戚懷風雖覺得沈映宵那副想發火又礙於師兄臉麵隻得忍著的模樣頗為有趣,卻不想讓他真的在旁人麵前丟臉。

因此他並未繼續像扛麻袋似的扛著人,隻扶著沈映宵,往城裡走去。

他是認真在攙扶,也扶得很穩。可沈映宵身上此時著實沒有力氣。他被拖著走了幾步,一邊後悔剛才沒對本體下手輕點,一邊隻能咬牙出聲:“你慢些。”

“……”

戚懷風隻得把本就很慢的腳步,又放慢了一些。

這麼走了兩步,他終是忍不住開口:“我即便腿斷了,爬得也比這更快。”

沈映宵:“……”

又是幾步,戚懷風無聊地扭頭四顧,忽然目光一頓:“我瞧見那邊的林中有一隻蝸牛,不如我抓它過來,給師兄當坐騎。”

沈映宵:“……”

再走幾步,戚懷風認真考慮:“要不我還是扛你過去吧。若有熟人看見,我便先一步將他們敲暈,也總比這樣更快。”

“……”

沈映宵問劍靈:“我好似煉過一瓶能將人毒啞的藥,你幫我找找那藥丟去哪了。”

劍靈:“……”

……

就這麼彼此折磨了將近一盞茶的功夫。

終於,被甩在後麵的梅文鶴追了上來。

“你怎能讓師兄這樣勞累。”他看清眼前的狀況,一邊譴責師弟,一邊整理好自己趕路時飛亂的華貴衣衫,一邊又跑去道旁,盯著一棵無辜的大樹看了兩眼,一劍把人家砍了下來。

沈映宵望著那棵樹一怔,沒等想明白梅文鶴為何突然要砍它,便見他將手放了上去。

下一瞬,那些堅硬的木頭忽然變得柔軟,乾枯樹皮間生出嫩枝,拚拚合合最後竟化成一架輪椅,被梅文鶴推了過來。

那輪椅表麵覆著一層柔軟的枝葉,座椅舒適寬敞,頭頂竟還有一圈葉片搭成的涼棚,梅文鶴拍拍它:“師兄,來坐這個。”

沈映宵沒來得及出聲,便已被從戚懷風手中接過,按到輪椅上麵坐下。

清涼的植物氣息瞬間包裹了他,座椅靠背也早已調整成了最舒適的角度,讓人一靠上去便忍不住想就此睡下,再不起身。

沈映宵原本覺得這把誇張華麗的輪椅,出現在這邊陲小城,畫風太不搭調,坐上去有些羞恥,正想嚴詞拒絕。

此時親自體驗了一番,他卻沉默片刻,不再吭聲。

沈映宵:“……”羞恥就羞恥吧,總歸現在帶著鬥笠,誰也不認得他。

他默默調整了一下鬥笠上垂落的白紗,靠住椅背,不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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