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丟的到底是誰,沈映宵現在滿心都是把人找回來。
聽劍靈說,他跌進來時,淩塵還在林中。沈映宵於是想回樹林找,可放眼望去,遠處茫茫一片樹影,根本分不清哪裡是來時的方向。
猶豫片刻,沈映宵離了破廟,打算先圍著外城繞上一圈:這座城極可能與魔種相關,淩塵見了不會不管,如果他離開樹林往城裡走,自己或許能在半道與他相遇。
沈映宵於是收好劍,往稍有人煙的地方行去。
……
本以為藏在深山老林裡的城鎮,氣氛和居民都會十分詭異,誰知走著走著,沈映宵卻發現這裡滿是尋常集鎮的生活氣息。
這讓他一時有些恍惚,感覺自己隻是在普通的外城散步。
可能換了身衣服的確管用,平時他用分身一身黑衣走在路上,又戴著麵具,鮮少有人敢同他搭話。如今穿了身白的,倒是有熱情的小販笑眯眯地招呼他。
沈映宵看了一眼擔子裡草編的小玩意兒,沒有停步。他正要繼續往前走,忽然斜前方傳來一聲怒吼——兩個中年男人迎麵遇上,愣了片刻,突然打成一團。其中一人一拳過去,另一人的鼻血就濺在了地上。
……等等,鼻血?
沈映宵倏地望向他們,心中驚訝:“這是活人?”
據他所知,那些用來填充青竹鎮的傀儡,平時外表與常人無異,可唯獨沒有血液。
……而這兩個打架的人,卻居然能血濺當場。
沈映宵想了想,揮揮扇子,像個多管閒事的世家公子一樣走過去搭話:“兩位因何鬥毆啊?”
那兩人一個身材壯碩,黑的像炭。另一個身形瘦高,白如麵皮,乍一看仿佛黑白無常正在打架。他們打得天昏地暗,聽到有人問話也不搭理,早已殺紅了眼。
沈映宵合攏折扇一點,殘存不多的靈力橫插進兩人中間,硬生生將他們分開。
那兩人隻是凡人,在修士麵前毫無反抗之力。掙紮了幾下見動彈不了,隻得轉頭看向那個多管閒事的混蛋,敢怒不敢言。
沈映宵把兩人往隱蔽處帶了帶,又問了一遍:“你們從何而來,何時到的此地,因何鬥毆?”
聽到他問,那個黑炭般的壯碩男子朝對麵唾了一口:“我們都是北嶼趙家的護衛,前兩日陪主人家送一批貨去南邊,路上卻遭山匪血洗。混戰中我摔暈過去,醒來時周圍已經遍地屍體——所有人都死了!隻有這小子和山匪頭目勾肩搭背,定是他將路線告知了山匪!”
沈映宵於是又轉頭看著那個白淨高瘦的人,好奇:“你跟山匪是一夥的?”
黑炭壯漢怒而搶答:“他是我徒弟!一身功夫都是我教的,本該與我一同為趙家效力,可他卻…!”
沈映宵:“原來如此……”孽徒還真是遍地都有。
正想著,那孽徒卻也呸了一口,他抹掉被打出的鼻血,陰冷道:“護衛?我卑躬屈膝跑去給人當護衛,為的就是這麼一天!——當
初趙家假扮劫匪殺我父兄,吞我家財,逼我家人上山落草之時,就該想到今日!”
黑臉壯漢愣了愣,旋即更怒:≈ldo;趙大與你有仇,你去殺他便是,我等都是與你出生入死的兄弟,你竟然≈hellip;⊕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孽徒陰冷依舊:“若無你這樣的狗腿,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家主,如何作威作福!”
眼看著兩個殺紅了眼的人又要打到一起,沈映宵連忙攔下:“等等,等等,既是遭了山匪,你們怎會出現在這座城鎮當中?”
黑臉壯漢道:“山匪走後我爬起來,繞路到半山腰,趁他們過崖時推下巨石砸死了幾人。可這小子運氣好,竟沒被砸中,我便抱著同歸於儘的心思將他撲到崖底,剛掉下一半就眼前發暈,再睜眼時就到城裡了。”
孽徒大慟:“砸死我七弟的果然是你,我就說好端端的,巨石怎會落得如此蹊蹺,受死吧!”
靈力都攔截不住,兩個人又嗷嗷地打成一團了。
沈映宵:“……”
一筆糊塗賬,他也懶得幫忙算,問完話就撤了靈力,在拳拳到肉的悶響中離開。
“看來我先前的確不是中了陷阱,而是這座城就是這麼拉人的——四麵八方墜崖的、迷路的、往深山老林裡亂鑽的,恐怕都在這了,這麼一算,城裡的確有不少活人。”
多多少少得了些情報,沈映宵心下稍安。他一邊走,一邊凝神打量著周圍。
此時正值白天,街上的人三兩成行,言笑晏晏,氛圍和睦極了。路上竟還有孩子當街撒喜糖。
沈映宵迎麵被拋了一把,他側身躲開,看著幾個挽著籃子的小童笑嘻嘻跑了過去,又低頭看看腳下無人問津的糖塊,心想若這裡真是一座普通的凡人城鎮,那的確稱得上富貴安寧。
……可惜就連他也分不清街上究竟哪些是人,哪些是傀儡。這副安寧景象如同泡沫,隨時都可能消失。
漫無目的地沿著外圍逛了半日,始終沒遇到淩塵,也沒看到哪片樹林眼熟。
想了想,沈映宵轉頭往深處走,去了城中茶樓。
這地方消息多,也醒目,若淩塵沒打算找他,而是直接進了城,或許會先往這邊來。
……
然而在茶樓裡等了好一陣,還是沒能等到淩塵。
倒是茶樓裡那個閒的發慌的說書人擺弄擺弄驚堂木,晃晃扇子,最後實在坐不住,朝他走了過來。
沈映宵知道自己身上這亮晶晶的白衣,放到修仙界叫光風霽月,放到凡人城鎮則像一個不知白衣難洗的冤大頭。
見有人主動過來閒聊,他自然不會退拒,便乾脆頂著冤大頭的形象在袖中翻找,最後找出一點用來煉器的金銀,連同靈石一並丟過去,旁敲側擊地問出了一些事。
“我在這裡生活了多少年?”那說書人把玩著新鮮熱乎的靈石,笑眯眯道,“怕有二十餘年了。”
沈映宵見他言行靈動,像個活人,於是問:“待這麼久,不閒無聊?你莫非沒想過該如何離開?”
“離開?”說書人撚了撚山羊胡,麵色古怪,他打量著沈映宵,“您還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