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致臣服》全本免費閱讀
南蜀的入境口是一條位於兩峰凹地的埡口山路。
幾騎快馬闖過無人鎮守的埡口,奔進一塊囤兵用的石粒場地。
馬兒在主人的控製下繞場奔跑半圈,尋到進入南蜀山裡的八條小道。
深山藏小徑,行不過百米就是高山,翻下高山還是高山。山重水複一條道,跨出小路踏黃泉,這就是南蜀山路和叢林的特色。
而且,這裡的山道完全不適合走馬。南蜀境內的地形複雜、險峻,曆來外頭打成一鍋粥,南蜀依舊能安居樂業。
行如快聲道:“主上,過埡口就是南蜀,此地是‘周王點兵、八道通蜀’的地方。”
金簪在淩雲的馬上疑惑道:“史料記載,周成王時期,成王欲南巡蜀地,遂命人修築五馬並行官道。怎麼沒有官道,都是些小道?我記得南蜀還有一座蜀中城呀。”
行如不善的目光落在淩雲攬在金簪腰間的手,再及淩雲的臉。
從淩雲的額心、眉骨、鼻梁觀其運勢。兩頰、唇角被胡子遮掩,令整個麵相不能完整展現。
這讓行如對淩雲此人很是憂慮。
行如扯起唇角,朝金簪恭敬道:“外來人一過埡口就會著慌,入眼全是山,蒼翠疊綠,好像沒有終點,也沒有起始。
曾經,周成王巡遊天下,南蜀為迎接他確實修建五馬並行官道。
然而,按南蜀地質、地形講,修建大路非常不易。山林道窄,外側是石壁,質地硬還險峻。若要開通大道,得多建棧道或鑿石開山。
當時,蜀中城的道府府君調撥大量的南蜀男丁修路,所謂的官道上埋下不少南蜀男兒的屍骨。
周成王走前嫌棄南蜀道窄。南蜀人一直就不喜官路,專愛林間小道。
無人打理下,官道被綠野掩埋,消失在蒼茫山野。官道不顯,但是,當時修建官道走出來的搬運山石、木料的小道卻成南蜀人愛走的山路。
此後,南蜀就有‘周王點兵、八道通蜀’的說法。”
金簪頷首,勾唇道:“史料中沒有記載此段。”
陸魚兒搭口道:“這就是報喜不報憂嘛。誰敢把皇帝要求修的路荒廢啊。”
淩雲睨陸魚兒,翻下馬背。他把手伸向金簪,示意她下馬。
清雅近前道:“主上,南蜀山路道窄,而且蜿蜒曲折。雖說八道都可以到達蜀中城,沿路所需的時間各不相同,最遠和最短的路要相隔半月左右。”
金簪環顧麵前鋪排的八條小道,分明是向不同的方位,最終會到達蜀中城。
“這八條方向不同的道真能到達一個地方?”
“是。南蜀境內的道路險峻,我們不能再騎馬行進,得步行。”行如指點第一條、第四條、第五條小道,“主上,請和我一隊,從第四條小道進山,此道距離蜀中城最近。
我們將馬分彆驅向第三條、第六條、第八條小道。
不僅可以迷惑綴在後麵的月影探子,說不定能將他們引入蜀地的五毒寨,讓他們有來無回。”
金簪的目光落在淩雲的臉麵,轉眼道:“我和淩雲另有事待辦,你和清雅一隊,選你說的小道前往蜀中城。無論如何,務必說服蜀中城府君,決不能讓他幫助月羅府對付勝城,乃至支援月羅府。
袁珠和陸魚兒結伴,另選一條道前往。不管路上怎樣,一月後,我們在蜀中城彙合。
若是一月過後,我們不能相見,各自選道離開蜀地。
以目前北地的形勢來看,我在蜀地至多待一個半月。”
因為伊蘭天闕真得很有可能拿下北延三府。這不僅是淩雲能預判到的事,也是金簪的擔憂。
行如要分辯一二,被金簪抬手製止。
金簪看向淩雲,詢問他有沒有問題。
淩雲搖頭,同陸魚兒交待聲,將馬放在第八條小道,率先往第七條山路走。
金簪朝追近的行如道:“聽話,清雅還看著呢。一月後蜀中城相見。”
“主上,”行如跺腳,盯在淩雲的背影,似要灼出個洞。“這個男人的背影真是討厭。”
清雅不解道:“為何討厭?”
“骨骼寬大,比主上還寬;體型修長,比主上還長……”
清雅忍不住笑出聲:“他是男人。難道主上長成五大三粗、天高地偉才能讓你滿意?”
行如抿唇,低聲道:“你不懂。他是男人不錯,但是他的骨勢堪比主上,隻是氣度還未成型。
雙星一明一暗,有呼應之勢。隻怕有人借機奪運,害主上大勢不成。
此人,我不得不防。”
清雅不明白她的想法,但是理解她的擔憂。
她指向第六條道:“入山後,道路不相通。但是第六條道和第七條道會交彙,你意下如何?”
“我們走第六條道。你將我們的馬放在第五條道。”行如明了道。
清雅頷首,又幫袁珠和陸魚兒選道、放生馬匹,交待幾聲後各自進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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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簪和淩雲一言不發,穿山越嶺,在天黑前到達一片坡地。
幾顆蒼天大樹圍繞一座木屋,屋前還有矮木籬笆,種植奇花異草。
淩雲自入山以來說出第一句話:“我們去問這家人買兩套衣衫再深入吧。”
金簪應下,等在道旁樹後,目送他去敲人家的門。
一位身穿藏青底繪繡紅絲花紋的南蜀男子接待淩雲,兩人在院門口用南蜀話交流。
南蜀男人順淩雲的話意,望向金簪在的地方。金簪走出樹後,向主人家禮貌頷首。
淩雲交涉完後,走向金簪:“這家人把屋子建在道旁,就是做些過路人歇腳的生意。若你不嫌棄,我們在此地過夜,明日再出發。”
金簪轉眸望向來路。
淩雲了然道:“此前的月影探子已經被清雅她們殺了。接下來,恐怕來得就是他。以他的性子,不會帶很多人,想要選中我走的道更不容易。”
金簪笑下,低聲道:“你倒是很了解季飛揚。”
淩雲沒接話,引她入屋。
主人家是一對年輕的男女夫妻。
在男主人的招待下,兩人圍在屋內的火坑前,享用當地特有的紫粟飯配紫蘇湯。
晚間,淩雲又問主人家買兩套當地的服飾,將一套繪繡銀絲花紋的裙衫遞給金簪。
金簪在女主人的引領下入室換衣。
熱情的女主人沒停下過講話,但是,金簪覺得這半輩子最難的事就是聽清南蜀人的話。
南蜀人說得是地方語言,而且帶好聽但複雜的尾音。對於沒有出過京都的金簪來講,像是兩個世界的話。
金簪耳聞外間同男主人交流順暢的淩雲,心中生疑:怎麼他說起南蜀話像是土生土長的當地人,真是怪了。難道他來過南蜀,不像。他一定認識南蜀人,之所以會來南蜀……目的呢,見熟人還是辦事?拉上我的意義何在?
夜間,金簪躺在硬實的木地板上,雖不適應,但也不敢翻來覆去,怕弄出聲響影響主人家。
南蜀的氣候早晚溫濕,晚間不算涼,席地薄被可以度夜。
隻是,木板質地硬,外間蟲鳴聲重,夜風中含有股說不清的複雜芳香氣……水土不服讓金簪一時適應不了。
黑暗裡,金簪想起同淩雲橫穿小陽山林間的一月。彼時生死一線,唯有活下去的欲望,哪會嫌棄石頭硬、夜風涼,幕天席地照樣能入眠。
金簪硬生生挨到天色微朦,晨間鳥叫聲如奏樂。
此時,女主人還在睡。金簪小心翼翼地走出房間,男主人已經在外打掃做飯。
金簪莞爾:“聽說南蜀延用軒轅姬在位時的民俗,也是她開創南蜀‘男嫁女娶,走婚製’的習俗。‘仙姬’這個名號就是從南蜀傳開。”
男主人“巴拉巴拉”一通講,尷尬的金簪想要遁地。
她是真一句沒聽懂,也沒從男主人興奮的動作裡看出點內容。
淩雲推開另一邊的門扇,穿戴整齊出屋。
“阿古聽得懂周語官話,但是不會說。”
他望向金簪一身青色底繪繡銀絲花紋的布裙,垂斂眸光:“今日,阿古會給我們帶路,換條近路走。”
“嗯。”金簪的目光落在他一身當地紅絲花紋的布裙上。南蜀人,不論男女都是上短褂、下布裙。
她念道:“女銀男紅,佳偶天成。”這是地理誌上有關於南蜀人的習俗記載。
阿古很興奮,巴拉巴拉同淩雲說話,取出一根五色絲送給淩雲。
金簪聽不懂他的話,擼把披散的頭發走到外頭的木廊,呼吸山野間的清新空氣。
她看向清晨彌漫霧靄的山間,喃喃道:“可惜,我的簪子掉了。”
小院內有流水。
金簪取出挎包裡的絲帕,跑去洗漱。
屋內,男主人朝淩雲道:“你家娘子的頭發還沒紮,你要去幫她編發。這是我們南蜀姑娘編發用的五色絲。
我家娘子在暮朝花會上賣花,送五色絲祝福有情人。”
淩雲握住被硬塞來的五色繩,道句謝後走出堂間。
洗完臉回來的金簪像是被晨曦中的水霧親吻過般,肌膚晶瑩有光,尤其那雙眸好像是山間飽滿的綠葉,隨風凝聚露珠,望來時潤潤的,濕進人心。
“怎麼了,我沒洗乾淨?”金簪摸了把涼涼的臉龐。
淩雲眨下眼,遞上五色絲絛:“你……用這個……”
“好啊。不過,編頭發有些難,你手巧,幫我吧。”
金簪背過身時了然一笑,坐在屋外的木階上,等他編發。
為不讓他拒絕,她繼續找話,“你怎麼會說南蜀話?”
淩雲掃見窗口男主人鼓勵的神色,暗舒口氣。
他用男主人遞來的梳子給金簪順發,邊將五色絲編進青絲。這會,他暗自慶幸會的活夠多,織魚網、編藤繩都不在話下,就將這頭發當做藤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