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詞霧背對著程雪時，本欲朝客廳去的，奈何被程雪時握著手肘，溫柔禁錮著。
她腿腳都變軟了，一步也邁不開，絲毫沒有掙紮的意願。
緊張半晌，沈詞霧才臉熱地囁嚅了一句：“……就喝了一袋牛奶。”
她嗓音輕柔，在程雪時聽來，似落下一片雪在他滾燙心間，瞬間融化。
短暫地解了隱忍地燥意。
卻又勾起他內心更大的渴望。
程雪時握著她手肘的力道緊了緊，終於打算鬆開她。
沈詞霧卻突然回頭反問他：“你呢，吃早飯沒？”
她問話時，眸子清豔，躍動著蠱惑人心的暗光。
程雪時的手，終究沒能從她手肘處挪開，反倒把人往懷裡拉近了些，另一隻有力的手臂從後麵纏上了沈詞霧的腰肢。
他隻微微收緊手臂，便將她徹底帶入懷裡。
沈詞霧削薄的後背貼上程雪時又熱又硬的胸膛，渾身的神經頓時緊繃起來，肌膚像被點燃了一般。
她不敢動，緊張到僵硬地靠在男生懷裡。
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緊張到微顫：“怎、怎麼了？”
沈詞霧已經回過頭去，完全背對程雪時。
男生以全包圍的姿態禁錮她，體溫和氣息都在悄無聲息地侵蝕她的理智。
室內安靜，沒開燈，光線昏暗得曖昧。
沈詞霧不知道程雪時想做什麼，他從背後摟著她，桎梏她，又在身後靜默地凝望她，按兵不動。
這樣的程雪時讓沈詞霧感覺陌生，似他精美皮囊下藏著的野獸脫下了偽裝。
陌生，但隱約覺得有些刺激。
大家難得聚在一起，今晚沒打算散太早。
聚在偌大的娛樂室裡，玩桌遊，輸的要接受真心話大冒險的懲罰。
一直到夜裡快十二點，沈詞霧困了，和兒子先去睡覺。
程雪時才開始送客。
沈津沉是最後離開的，他負責把娛樂室裡收拾乾淨。
周錚喝了酒，自己叫代駕回家。
季遠和孟今夏夫婦開車來的，把夏黎和沈乘風捎走。
剩下時桐，主動表示想和慕淮拚車。
他們都走了，沈津沉收拾完房間也打算離開。
便是這是，程雪時接到了一個陌生號碼的來電，一道溫柔陌生的女音傳來。
“是程雪時嗎？我是曲明月。”
女聲直接，報上了姓名。
程雪時有些詫異，“是我。”
他和曲明月小時候是玩伴，不過很早就分開了。
曲明月去國外念書，兩人便再無交集。
後來再見麵，是家裡撮合他們結婚。
沈詞霧買了一杯熱奶茶捧在手裡，慢慢溜達到室內體育館。
彼時館內籃球場上正有一幫男生在奔跑打球。
籃球落地的砰砰聲不時在空曠的場內響起。
午後的時光悠閒愜意。
那一刻，程雪時自己都愣住了。
冰涼的指節被一隻柔軟溫熱的手擠開縫隙，少女白嫩嬌柔的手指穿插在他指縫間，隨後與他指節相扣，掌心相貼。
暖熱的觸感如電流一般從指尖、掌心通達他的四肢百骸，酥麻感令他大腦空白一片，一時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然而這還沒完。
下一秒，沈詞霧軟軟柔柔的聲音在他身側響了起來：“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第 26 章 高山雪026
體育館內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仿佛沈詞霧剛才所言，是一塊重重拍落的驚堂木。
附近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她身上，目瞪口呆看著她和程雪時十指相扣。
剛才攔路的男生整個呆住，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
想說什麼，卻半張著嘴，吐不出一個字來。
“給你微信的話，我男朋友會吃醋的。”沈詞霧繼續說著，臉上故作從容。
儘可能忽略掉手心傳來的燙意，她略隨意地偏頭看了眼身邊的程雪時，唇角的弧度深了些，很是輕鬆的語氣：“是吧，男朋友？”
語調頗為輕快俏皮。
沈詞霧進入會議室後，先將在場的每個人和成員名單對了一下。
很快便輪到了程雪時。
他就是謝鳴說的那個很年輕很厲害的法醫，在國外讀研三年，工作一年，名聲大得已經傳回了國內。
這次，市局特邀他回國協助辦案。
算是除專案組組長以外，最被看好的一位人才。
沈詞霧聽說，市局領導，有意趁這次機會，把程雪時留在國內，就在南春市局任職。
“四年沒見，過得怎麼樣？”
低沉男音打破了兩人間陌生的安靜。
低頭捧著碗喝豆漿的沈詞霧動作一頓，有些詫異地抬眸，看向他。
卻發現程雪時正專注的吃麵，沒有看她這邊。
所以他剛才，就是茶餘飯後隨便地一問。
沈詞霧沒再讓自己多想下去，在沙發上坐了會兒，她去洗澡。
等她洗完澡吹乾頭發回到臥室，宋女士的視頻電話打了過來。
沈詞霧略有些驚訝，畢竟已經半夜十二點多了。
宋女士竟然還沒有休息？！
嘟地一聲後，視頻接通了。
周五這天，南春市陽光很好。
程雪時的專訪是在下午，沈詞霧利用午休的時間，調整了一下狀態，也把問題都梳理了一遍。
其中有一個問題，是比較私人的。
也是眼下觀眾都很關注的問題。
沈詞霧以為，自己當麵問程雪時這個問題時，心裡會很慌亂。
她還為此做了很多心理建設。
但真到了采訪這一刻，沈詞霧看著坐在自己麵前的西裝革履的男人，心卻出奇地平靜下來。
“那麼，接下來還有一個比較私人的問題，不知道程法醫方不方便為我們解答一下？”
沈詞霧揚起標準的微笑，眉眼從容平靜，氣質溫和，儀態端莊。
讓坐在她對麵的程雪時出神了片刻。
他深眸裡晦暗不明，氤氳著複雜的情愫。
神情清冷，語氣卻是隨和的，“什麼問題？”
沈詞霧笑著，“關於程法醫和曲小姐訂婚一事，不知道程法醫是否能為我們簡單敘述一下其中詳情。”
“比如，您向曲小姐求婚的過程，以及二位是否喜事將近。”
這個私人問題，是領導讓加的。
這樣一來，這期專訪會更有看點。
可程雪時聽來，卻像是沈詞霧自己想知道似的。
他不禁想起前兩天沈乘風給他指出的問題-
沈乘風說，沈詞霧對他冷淡，多半是因為之前曲明月的采訪，流出的訂婚緋聞。
那件事全網都知道了，沈詞霧又是電視台的人，這些消息，她肯定早就聽說了。
“你想啊，你都和彆人訂婚了，女神要是再和你不清不楚，那她不就成插足者了？”
“這麼簡單的問題，你怎麼會想不明白？是不是和女神久彆重逢，被迷昏頭了？”
沈乘風不忘調侃程雪時。
程雪時沒理會他，隻是認真思考了一下他說的話。
意識到有些誤會，果然還是得找個契機向沈詞霧解釋清楚。
比如他和曲明月訂婚這件事。
他知道自己應該解釋、澄清，卻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契機。
不過現在契機有了。
因為他之前看了采訪稿後，私下聯係了一下欄目負責人，特意加了這麼個私人的問題。 沈詞霧看見了視頻裡敷著麵膜的宋芸。
自從宋芸接受了心臟移植手術後，她便聽從醫生的建議，從電視台辭職了。
如今每天和沈佳明一起，守著寵物診所。
沒事就出去旅旅遊，心態放平，對身體也大有益處。
所以，這幾年過來，宋芸臉上倒是沒留下什麼歲月的痕跡。
“宋女士，這麼晚了怎麼還沒睡啊？老沈也不說道說道你。”沈詞霧是擔心宋芸的身體。
畢竟熬夜對身體不好。
宋芸揭下麵膜，一臉哀怨地看著沈詞霧：“你還說呢，多久沒回家了？”
“我想跟你說說話都沒機會。”
“隻能等你下班了。”
之前沈詞霧發過朋友圈，說加班已然成為她的日常。
宋芸大概刷到了，所以才在這個點給她開視頻。
“我還以為你還在忙著呢。”宋芸嘀咕兩句，話音忽然一轉：“詞詞啊，你這周末有沒有空啊？”
沈詞霧思考了一下，搖頭：“應該沒有，最近進了專案組，忙得腳不沾地。”
“怎麼了，你和老沈就這麼想念我啊？”她笑著，想說點什麼，哄宋女士開心。
宋芸：“是想你了，那你什麼時候回來，媽給你介紹個人認識唄。”
沈詞霧眯眼，察覺到一絲貓膩：“什麼人？”
宋芸的表情變得有些不自在，不敢看沈詞霧的眼睛了，“就一個朋友的兒子……人家剛留學回國，挺帥氣的一個小夥子。”
沈詞霧：“……”
後麵的話，不用宋芸說，沈詞霧也能猜個七八分。
她抽了抽嘴角：“媽，您這是想讓我去相親啊？”
“我今年也才26，正是乾事業的時候，您彆瞎安排好不。”
宋芸蹙眉，神情又變了樣，變得憂心忡忡，欲言又止。
沈詞霧看著她，無奈道：“媽，您想說什麼就說，是不是哪個阿姨又在你麵前製造焦慮了？”
宋芸瞪她一眼，不樂意她八卦她那些姐妹。
最終，宋芸歎了口氣，“我今天看見熱搜了。”
沈詞霧愣住，反應過來什麼。
“挺好的，事業有成，闔家幸福。”沈詞霧沉聲回答，語氣聽著很輕鬆肆意。
像是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
程雪時下意識抬頭看向她，深沉的眼裡湧著複雜的光。
沈詞霧條件反射地想要避開他的視線，卻又出於不甘示弱的心理，穩住了。
“那就好。”程雪時挑了挑麵，並沒有再吃下一口。
這家麵的味道挺不錯的，但現在，他卻覺得食之無味，“一會兒去最近的案發現場看看。”
那句“你想過我嗎”，被他平靜地覆沒。
終究還是沒敢問出口。
也不知道在怕什麼。
……大概，是怕她說“沒有”-
沈詞霧不明白程雪時為什麼要跑來案發現場。
距離他們最近的案發現場是一處老舊樓房的租房。
也是第一起惡性殺人事件被發現的地方。
已經時隔三個月，現場已經清理乾淨了。
該取證的，局裡都已經取證。
租房這邊，還得讓房東正常出租，維持生計。
沈詞霧不明白程雪時來這裡做什麼，但她什麼也沒問，隻默默跟在他身後。
老舊樓房的步梯很狹窄，兩個人錯身才能通過。
如此，上下樓要是遇到人，讓道的時候就會顯得格外擁擠。
程雪時和沈詞霧上樓時，便遇到有個阿姨下樓扔垃圾。
沈詞霧他們剛好走到平台處，讓道的時候，阿姨手裡的垃圾差點從她衣袖上掃過。
是程雪時眼疾手快攬住她的肩膀避了一下，這才沒被碰到。
阿姨對此渾然不知，兀自下樓去了。
樓道裡獨留沈詞霧和程雪時。
會議室裡光線昏暗，案件相關都投放在大熒幕上。
這個會，主要目的是讓專案組成員互相認識了解一下，順便簡單理一下目前掌握的案情。
這會兒，還在介紹認識專案組成員的流程。
所以程雪時並不怎麼上心。
他的注意力，基本都在會議桌底部靠角落的女人身上。
四年沒見，她燙了大波浪，去了劉海，整個人看上去更成熟，少了幾分青春感，多了幾分熟女的性感。
依舊冷豔動人，令人無法忽視的存在。
程雪時微側臉，明目張膽地看向那個角落。
專注刻意的視線，很快就被當事人察覺到了。
於是下一秒，女人抬眸朝他看過來。
他們的視線在昏暗室內隔空相接，刹那間的碰撞，似有電流流入彼此的身體。
沈詞霧的心，頓時酥麻一片。
她連呼吸都收緊了，有點招架不住，戴著眼鏡，清冷又斯文的程雪時。
更何況，這是時隔四年的重逢……
如此突然，猝不及防。
……
程雪時擺明了在看她。
神態慵懶淡然，視線張揚又肆意。
沈詞霧被他看得很不自在，心跳的節奏都變快了。
忙不迭移開視線，轉頭湊到謝鳴耳邊，指揮他找個地方架機器。
期間沈詞霧一直用深呼吸平複自己的心境。
不斷地告誡自己，四年了，那些過去的過不去的，都該放下了。
沈乘風：“老程怎麼樣？你和沈女神提分手了嗎？”
周錚：“論壇上說的是真的嗎，你默認了沈校花的‘官宣’？”
季遠：“你怎麼去了這麼久，整整一個下午……”
三個人就像蒼蠅一樣，吵得程雪時有些心煩。
他朝自己的書桌走去，沒有回答任何人的問題。
直到落座，程雪時才瞥了三人一眼，通知似的口吻：“周五晚上記得騰出空來，和沈詞霧的室友們一起吃飯。”
聲音冷冷沉沉的，卻滿眼複雜情緒。
第 27 章 高山雪027
程雪時話落，男寢802陷入了短暫沉寂。
周錚三人屏息一瞬，互看了一眼，先後想明白了什麼。
沈詞霧坐在出租車後座，看著車窗外的日落黃昏，心裡久違地有種歲月靜好的安寧感。
很快，這份安寧就被沈津沉的來電打破了。
鈴聲急促得像是催命一般。
沈詞霧歎了口氣，無奈地接聽了。
“喂，沈詞霧，爸媽送到地方了嗎？”
沈津沉的語氣一如既往地橫衝直撞，半點沒有哥哥憐惜妹妹的態度，一副質問的語氣。
像是隨時都能和沈詞霧乾一架似的。
沈詞霧覺得聽他講話炸耳朵，把手機拿得遠一些。
等沈津沉說完，她才重新貼近，心平氣和地開口：“送到了，我辦事，你放心好嗎？”
從紐約回國，要在京雪市轉機才能回南春市。
所以落地京雪市後，沈詞霧帶著沈佳明、宋芸去和沈津沉吃了個飯。
宋芸本意是要叫上慕淮的，畢竟在她看來，慕淮已經算是她半個女婿了。
沈詞霧還沒來得及想辦法阻止，沈津沉先幫她應付過去。
說慕淮去出差了，不在京雪市。
沈津沉說的話，宋芸不怎麼相信，還特意讓沈詞霧給慕淮打電話問一下。
沈詞霧當時就覺得為難，想把實情告訴他們。
結果沈津沉搶先開口，把這個謊言圓了過去，“哎呀媽，你這樣顯得我們詞詞很上趕著欸。”
“都說人家慕淮在出差了，等他回來再一起吃飯唄，何必急於一時。”
“再說了，咱們一家人多久沒有聚在一起了，就不能自己家裡人好好吃頓飯？”
如此，宋芸才打消了叫上慕淮的念頭。
而回南春市的途中，好幾次沈詞霧都想開口告訴他們二老真相。
最終卻又因為他們要去旅遊，再次按捺住。
畢竟她要是說她和程雪時複合了，以及之前和慕淮談戀愛的事是假的。
以宋女士的性情，這旅遊她肯定是不會去了。
程雪時心裡咯噔一下，下意識想躲。
這段時間他已經將沈詞霧的叮囑銘記於心，答應過她，等她向家裡人坦白，他們的戀情才可以在長輩麵前公開。
所以程雪時已經習慣性遮遮掩掩，偷偷摸摸和她見麵。
在紐約的時候，兩人每次見麵，基本都是在酒店內度過的。
思緒回籠，程雪時轉身要走。
沈詞霧也回身去拖住過來的宋芸，誰知他倆誰也沒來得及，宋芸已經到了玄關處，且看見了程雪時的背影。
她還怕是自己眼花了，定睛看了一陣，才在沈詞霧轉身過來攔住她時回過神來。
“站住！”宋芸的聲音拔高。
程雪時和沈詞霧雙雙愣住，兩人的心跳雙雙變快。
彼時程雪時正在市局給他分配的住處，翻看自己這些年的存款，計算著結婚的費用。
國明集團那邊有他的股份，每年分紅不少。
但程雪時從沒有動過那筆錢。
眼下他在考慮，是否要用那些錢，給沈詞霧準備一場盛世婚禮。
單靠他這些年的積蓄，盛世婚禮肯定是辦不到的。
其實不止國明集團，就連良韻醫院那邊也有他該繼承的股份。
隻是程雪時和程國良鬨得很僵，自從他知道程國良的所作所為，被他束縛手腳，他便再也沒有回過京雪市的家。
後來自己羽翼豐滿，又找到了維克多，程雪時做得更為絕情，連基本的聯係方式都拉黑了。
在洗手間看見了程雪時貼在鏡麵上的貼紙：【廚房有粥，涼了就用微波爐打熱，乖。】
沈詞霧摘了貼紙，看了眼鏡子裡的自己。
純白吊帶睡裙掩不住肩頸附近的痕跡，她的臉微燙。
猶記得昨晚在這洗手台前，程雪時與她說過的話。
他說，“踮起腳尖來，扶好洗手台……乖。”
就那個“乖”字，引得沈詞霧勾出了昨晚的回憶。
……剛起床就血氣沸騰得厲害。
沈詞霧乾脆衝了個澡，然後去廚房，把涼了的粥打熱，就著程雪時給她煮的雞蛋慢吞吞吃。
臨近中午的光景，外麵雨還下個不停。
這樣一來，南春市的氣溫能降下去一些，也好。
沈詞霧遐思著，被她放在餐桌上的手機忽然震了一下，緊接著，鈴聲響了起來。
她看了眼來電顯示，竟然是孟今夏。
“詞詞，得空嗎，中午一起吃飯唄？”
沈詞霧才剛接通電話，孟今夏的聲音便迫不及待傳了出來，“我約了黎姐和桐桐，就差你一個了！”
畢業後，大家都有了各自的工作，聚少離多。
幸而都留在南春市，實在想聚一下，倒也不用跋山涉水那樣難。
沈詞霧難得今天休息，本來打算在家裡加個班。
現在孟今夏告訴她，要聚一下。
她便打消了加班的念頭，一口答應下來，“你把吃飯的地方地址發我，我一會兒過去。”
孟今夏高興極了，一再感歎，難得四個人得空聚齊。
吃完午飯，下午要去好好玩一玩，逛一逛。
沈詞霧但笑不語，算是默許了她的安排。
畢竟孟今夏也沒說錯，她們四個聚齊是一件難得的事。
要趁此機會，好好敘敘舊，熱鬨一下-
孟今夏訂了一家湯鍋店的餐位，四人一個小包間。
沈詞霧是最後到場的，一進門便聽見孟今夏的聲音。
她正和時桐、夏黎吹噓程雪時和沈詞霧複合的事。
“這其中，可少不了我的功勞。”
“一會兒詞詞到了，非得讓她請客才行！”孟今夏說笑著，挺著胸膛一臉自豪樣。
時桐和夏黎都被她逗笑了。
後來時桐眼尖，注意到進門的沈詞霧，抬手打招呼：“詞霧！”
沈詞霧也笑，“好久不見啦，桐桐、黎姐，還有我的‘大功臣’孟今夏同學。”
孟今夏回頭，厚臉皮湊上去勾她脖子：“你來的正好，今天這頓飯你得買單哦，算我請客！”
“沒問題，我買單就是。”沈詞霧很爽快。
不為彆的，就為孟今夏這幾年來幫程雪時送她生日禮物這件事。
向來管不住嘴的孟今夏，這次倒是難得牢靠一回。
那個時候，二叔程國明找過他，有意相勸。
畢竟程家這一代，隻有他一個。
無論他接受與否，將來他們不在了，這些家產都會落到他頭上。
再加上程國良孤寡一人，程國明希望程雪時能念在童年那些還算歡快的記憶上，不要和他鬨得那麼僵，原諒他一回。
程雪時做不到。
而程國良那邊，也從未有過向他求和的意思。
他們父子，終究還是處成了仇人一樣的關係。
事到如今，程雪時也沒打算繼承程國良什麼。
隻是二叔那邊，他還保持著聯係，對二叔和二嬸關懷有加。
所以程雪時才會考慮要不要動那些錢。
直到接到沈詞霧的電話，他也還沒理清思緒。
但他打算問問沈詞霧的意思，看她想要怎樣的婚禮-
沈詞霧先是詢問了一下爸媽的情況，程雪時同她講了一下他今天的安排。
她很滿意。
“不錯不錯，你這樣安排，我爸媽肯定很高興。”
話落，沈詞霧又道：“謝謝你啊程雪時，要不是有你，我爸媽今天肯定得自己回家了。”
程雪時安靜聽著，嗓音噙笑：“那你打算怎麼謝我？”
電話這頭的沈詞霧愣了一下，沒想到這人居然還想讓她謝他。
她躺下，看著臥室裡的天花板，撇了撇嘴角：“咱們這麼生疏嗎？”
想了想，沈詞霧繼續：“行吧，既然你覺得憑我們的關係，我還得謝你，那你說吧，想讓我怎麼謝？”
程雪時但笑不語，沉默了好一陣。
最後在沈詞霧哼哼唧唧發出不滿的聲音後，他才沉聲開口：“市局安排的房子我住著不太舒服。”
沈詞霧微愣，不明所以，沉默地等他的後話。
果然，不過幾秒後，程雪時低磁的聲音再度響起：“我的意思是……霧霧，我們同居吧。”
男音低沉，極具穿透力。
沈詞霧：“媽，你聽我解釋……”
事到如今，她隻能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解釋清楚。
但眼下宋芸卻不打算聽她說，徑直衝著門外轉身過去卻沒走成的程雪時，“是小程對吧？這大晚上的，你來我們家做什麼？”
宋芸可不傻，自家女兒和程雪時的反常，她一眼就看穿了。
隻是比起讓沈詞霧來說明情況，她更希望聽程雪時講-
程雪時沒想到會撞上宋芸。
之前沈詞霧還說她一個人在家來著，說是宋女士和沈叔叔去跟團旅行了，今晚住在集合的酒店。
誰能想到，這才過了沒多久，宋女士竟然出現在家裡……
被宋芸叫住後，程雪時也放棄了掙紮，回身禮貌地笑了笑，微微頷首：“阿姨好。”
隨後他的視線悄然飄到沈詞霧身上，用眼神向她傳達他的無奈。
沈詞霧也看他一眼，心裡已經完全放棄了掙紮，“媽，您想知道的，我都會告訴您。”
“您彆為難他。”
其實一直以來，沈詞霧沒勇氣告訴爸媽和程雪時複合這件事，也是怕父母會為難程雪時。
畢竟她曾經因為和他分手的事，難過了很久，這些她的家人都看在眼裡。
但他們並不清楚其中緣由，多半心裡是有些責怪程雪時的。
宋芸聽了沈詞霧的話，注意力回到她身上，一副了然的神情。
隻是她還有疑問：“你和慕淮又是怎麼回事？”
“詞詞，腳踏兩條船這種事情，你可不能做。”
沈詞霧哭笑不得，但宋芸的反應讓她心裡暗暗鬆了口氣，也有了底。
她看了眼程雪時，發現男人似是想到了她和慕淮之前假扮情侶的事，神情看上去有些低落。
但沈詞霧眼下也顧不上安慰他，隻對宋芸道：“媽，要不先讓程雪時進屋吧，我們進屋說，大晚上的，彆吵到鄰居。”
所以沈詞霧想，還是等她和沈佳明旅遊完回來再坦白好了。
就這樣，她一個人回到家裡，趁天黑前，把家裡的衛生打掃了一下。
晚上隨便吃了點，然後才給程雪時發消息，問他忙完了沒-
彼時，程雪時剛才解剖室出來。
他和沈乘風都在洗手池前洗手，閒聊幾句。
沈乘風早就知道他和沈詞霧複合的事，一直鬨著要他請客吃飯。
安靜的室內，率先響起沈乘風的聲音：“我沒聽錯吧，和女神的室友吃飯？”
“老程，你這是打算和沈女神假戲真做的意思？”
周錚和季遠都看著程雪時，似在等他回答沈乘風的問題。
程雪時蹙眉，頗有些不耐：“就是吃頓飯。”
沈詞霧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
她被孟今夏的“虎狼之詞”影響了，沒睡好，做了個夢。
夢裡……
程雪時將她抵在黑暗的一隅，骨節分明的手掐著她的後頸褻.玩，不斷落下燙.熱的吻。
肆意作惡……
與他平日裡清冷態度截然不同。
第 28 章 高山雪028
沈詞霧是被那個夢刺激醒的。
睜眼時，她雙腿夾緊，心跳飛快，臉上的熱度能熟雞蛋。
這一刻，沈詞霧很慶幸有床簾做遮掩。
否則她此刻的臉紅氣喘的模樣要是被孟今夏她們看見了，還不知道會被如何盤問。
國慶長假結束，秋三月也近尾聲。
連下三天雨，深市的氣溫比國慶黃金周前又低了一些，初見幾分沈冬的寒峭。
深大地處大學城最繁華的地段，左右相鄰好幾條小吃街，煙火氣甚重。
校園內部卻絲毫不受影響，秋色蕭條，鴉默雀靜。
沈詞霧把這次回家帶過來的換季衣服循序整理進衣櫃後，窗外已暮色蒼茫。
宿舍裡其他三個室友也都先後收拾完畢。
沈妙妙提出一個非常嚴峻的問題：“姐妹們，你們餓了沒？咱晚飯吃啥？”
“我想吃食堂，你們也一起唄。”陳茵輕飄飄接了一句。
似是她已經拿定了主意，語氣裡沒有半分商量。
要不是沈詞霧和蘇子冉對吃食堂沒有意見，就憑陳茵這態度，沈妙妙免不了跟她磕頭碰腦一頓-
深大校內一共有兩個食堂，比鄰而立。
菜色口味都不錯，兩個食堂有各自的招牌菜，食堂的裝修風格也南轅北轍。
能滿足學生們不同的喜好。
陳茵想吃1號食堂的糖醋魚，便做主帶著沈詞霧她們去了1號食堂。
或許是正當飯點的緣故，食堂內燈火通明，人頭攢動，沸反盈天。
沈詞霧一行兵分兩路，她和蘇子冉、沈妙妙去窗口排隊點餐，陳茵去找空桌占位。
原本應該兩兩行動的，但介於陳茵要點的菜比較多，兩個人點餐拿不過來，沈妙妙便跟她們一起。
正好她也不想和陳茵獨處，感覺氣場不合，也不喜歡她說話的語氣，總有一種趾高氣揚的感覺，也不知道在誌驕意滿什麼。
排隊時，沈詞霧仰著脖子在看窗口上方的“今日菜單”，暗暗盤算自己一會兒要點些什麼。
站在她身後的沈妙妙親昵地從後麵圈住她的腰身，將腦袋搭在她不盈一握的肩頭，小聲探問：“霧霧，我之前聽陳茵說，你倆同一所高中的？”
“是啊。”沈詞霧輕應了一聲，心不在焉。
她的視線依舊落在菜單上，正在魚香肉絲和小炒肉之間作抉擇。
“那你跟她熟嗎？”
“我的意思是……她高中就這麼誌驕氣盈，孤行己見嗎？”沈妙妙斟酌了好一陣，才找到兩個相對委婉的詞來形容。
沈詞霧敲定了菜品，回眸看了她一眼，眼神蒙昧：“你剛說什麼？”
“剛才看菜單去了，沒注意聽。”
沈妙妙噎住，欲言又止片刻，最後搖搖頭：“算了算了，都是一個宿舍的，我這麼說好像也不太好。”
恰巧排在沈詞霧前麵的蘇子冉回頭問她倆要點什麼菜，她一會兒直接報給食堂阿姨。
關於陳茵的話題，便也點到為止了-
沈詞霧三人端著餐盤找到陳茵時，她那桌還坐著兩個男生。
六人位的長餐桌，兩男一女占了三個位置，還有三個空位。
其中一個空位留在兩個男生中間。
陳茵招呼沈詞霧她們過去，還給沈詞霧指定了座位。
“沈詞霧你坐這兒。”陳茵接過沈詞霧幫她端過來的餐盤後，順手將她摁坐在了兩個男生中間。
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朗聲介紹其中一人：“這是張凡，建築係三年級的學長。和我們是一個高中畢業的。”
被點名的男生目不轉睛地看著沈詞霧，唇角幾欲咧到耳根。
還算清秀的臉赧紅一片，明眼人都能看出其心思。
沈妙妙見狀，輕輕頂了一下與她一起落座的蘇子冉的肘關節，湊到她耳邊小聲嘟囔：“這個叫張凡的學長擺明對霧霧有意思啊。”
“陳茵想乾嘛啊？”
蘇子冉小弧度地移近她，也很小聲：“當紅娘。”
沈妙妙：“……”
“從軍訓到現在，咱們入學近兩個月了吧。霧霧的桃花何時斷過？”
還用得著她當紅娘？
最後一句，沈妙妙沒說出口。
她看了一眼那個叫張凡的男生，心裡提前為其默哀了幾秒-
飯後，沈詞霧和沈妙妙她們一起離開食堂。
剛出門，便被人叫住。正是那個叫張凡的學長。
張凡小跑到沈詞霧麵前，拘謹地表示，想跟她單獨說兩句。
沈詞霧拒絕了，顯然已經猜到了對方的心思。
她的拒絕讓張凡徹底豁出去了，當著沈妙妙她們的麵，他單刀直入地表達了對沈詞霧的愛意。
表白內容和沈詞霧之前聽過的沒什麼不同。
她都已經聽得麻木了，眼神平靜，情緒也毫無波動。
回話的聲音涼絲絲的，還是一貫的回複套路，“抱歉，我暫時還不想談戀愛。”
當時沈詞霧他們就站在食堂門口，人來人往，口舌紛雜。
大家都目睹了張凡表白被拒的場麵。
不過拒絕他的人是沈詞霧，眾人也就見慣不怪了。
畢竟沈詞霧可是今年這屆新生裡最有潛力角逐校花的女生。
迎新生入學時，就有不少學長對她一見傾心。甚至有偷拍她的照片流傳到學校論壇上，在沉寂已久的校內官方論壇掀起軒然大波。
新生軍訓那半個月裡，每天都有男生變著花樣跟沈詞霧表白。
和她同宿舍的蘇子冉、沈妙妙、陳茵，也沒少被人拜托幫忙，送花送禮物送情書……
後來軍訓結束的前一天晚上，集體活動，沈詞霧被大家起哄，現場跳了一支民族舞。
那風姿，那身段，被人拍了視頻發到論壇上，又給她狠狠招了一波桃花。
每天堵路表白的人兩隻手數不過來。
就這麼持續了近兩個月。
麵對那些來勢洶洶的愛慕者，沈詞霧很淡然，回複始終如一。
——她暫時還不想談戀愛，想把心思放在學業上。
時間長了，被拒絕的人多了，那些沈詞霧的愛慕者似是被磋磨了勇氣，表白的熱潮終於在國慶長假前褪了下去。
沒想到，這才剛返校，沈詞霧就迎來了又一個勇士。
可惜勇士雖勇，卻始終動搖不了沈詞霧的內心。她的拒絕，無疑也讓那些同樣對她青睞有加的路人感到心塞。
一個個跟霜打的茄子似的，作鳥獸散了-
沈詞霧婉拒了男生後，便招呼發愣的沈妙妙和蘇子冉走了。
陳茵慢她們一步，稍稍安慰了那個叫張凡的男生一句。
待陳茵追上沈詞霧她們時，沈妙妙正勾著沈詞霧的肩膀在她耳邊叨叨。
“霧寶，你真的打算大學這幾年都把心思撲在學習上啊？”
“咱好不容易熬過苦逼的高中三年考上大學，不得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獎勵一下自己嗎？”
沈詞霧撩起了被她胳膊壓到的頭發，歸攏到頸側，彎唇露了一絲笑意，“托詞而已，不可信。”
“我就知道！”沈妙妙一副‘我懂你’的表情，“你就是沒遇到合眼緣的是不？”
“你說你喜歡什麼樣的？我幫你物色物色！”
情緒忽然高漲的沈妙妙令沈詞霧難以招架，她求助地望了一眼旁邊的蘇子冉。
蘇子冉衝她聳了下肩膀，搖搖頭，表示無能為力。
“說嘛說嘛。”沈妙妙放柔了語調，嬌得沈詞霧耳根子都軟了。
她妥協了，唇角溢開弧度，“非要說的話，我喜歡丹鳳眼的男生……”
“丹鳳眼！”
沈詞霧才剛說完第一個擇偶指標就被沈妙妙激動地打斷了。
她鬆開了沈詞霧的肩膀，蹦躂到她麵前攔住了路，杏眼圓睜：“你說的是江學長吧！”
沈妙妙話音剛落，陳茵跟上了她們。
正好聽見沈詞霧音色狐疑：“江學長？”
“哦莫，我忘了你一心隻讀聖賢書，兩耳不聞帥哥事了。”
“我給你科普一下啊。江學長呢就是咱們學校建築係三年級的才子江之堯，也是咱們深大的校草啦。”
“我存了他的照片，給你看看！”
沈妙妙如獻寶一般，掏出手機，從相冊裡找出了她在學校論壇上保存下來的圖片。
不止一張。都是那些善良的樓主給廣大校友發的福利。
沈詞霧淡掃了一眼沈妙妙的寶貝照片，本對所謂的校草、帥哥沒什麼興趣。
但她的視線卻被照片裡男生那雙邪魅狹長的丹鳳眼勾住，停頓了幾秒。
“沒騙你吧，是不是很帥？”沈妙妙見沈詞霧難得對某個異性感興趣，便多說了幾句：“我可聽論壇上的人說，他本人比照片更帥！”
沈詞霧挽起唇角，神色自若地移開視線，點了點頭，還誇了幾句：“確實生了一雙美不可言的丹鳳眼。內勾外翹，妖裡妖氣，很招惹人。”
和她記憶裡的那個人一樣-
沈詞霧對江之堯的誇獎令沈妙妙驚喜不已，她趁熱打鐵：“那要是江學長來跟你表白，你會不會答應？”
她做這種假設，純屬好奇。
沒等沈詞霧回答，聽她們聊了許久的陳茵出聲打斷：“想什麼呢，江學長怎麼可能會跟沈詞霧表白？”
“你以為他跟其他男生一樣無腦低俗，看人隻看身材和臉蛋呢？”
陳茵頓了頓，視線在沈詞霧身上打了個轉，又回到了沈妙妙臉上，“江學長喜歡的是單純可愛善良乖巧的那一類，跟沈詞霧根本不搭邊的好吧。”
雖然沈詞霧的外形條件確實不屬於可愛那一掛，但陳茵的意思，卻像是變相在說沈詞霧既不單純可愛，也不善良乖巧，除了身材和臉蛋一無是處似的。
聽著很刺耳。
沈妙妙想反駁她，還沒來得及組織好語言。
便聽見一直沒怎麼插話的蘇子冉哂笑了一聲：“江之堯那種花心大蘿卜，也就隻能玩點低級的撩妹手段，撩撩那些心思單純的小妹妹罷了。”
“他那種人，怎麼配入霧霧的眼。”
蘇子冉說完，陳茵的臉色肉眼可見的變暗了。
她又不是傻子，自然能感覺到蘇子冉和沈妙妙對沈詞霧的維護。
心下難免覺得她們仨是故意抱團，把她排除在外。當即便不高興了，黑著臉沒再說什麼，連招呼都沒打一聲便走了。
不是回宿舍的方向。
陳茵的離開，無人在意。
沈妙妙衝蘇子冉豎了大拇指，誇她剛才懟得好。
沈詞霧跟她倆道了謝。對於陳茵剛才那些話，她倒是滿不在意。
從小到大因為生得好看，她什麼話沒聽過。
閒言碎語也好，阿諛奉承也罷，反正不管彆人說什麼，又不會讓她少塊肉。
“冉冉，你真不覺得霧霧和江學長很般配嗎？”
“一個連任三屆校草，一個很有可能會晉升本屆校花，明明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嘛……”
沈妙妙終於放過了沈詞霧，去纏著蘇子冉了。
沈詞霧鬆了口氣，任由她把自己當做話題。
卻忽然聽見沈妙妙咋呼一聲：“忽然想起來一件事！”
“我哥好像也是建築係三年級的，他應該認識江學長吧！”
“你們說我要不要問問他，興許能要到江學長的聯係方式……”
對於沈妙妙突然拔高的分貝，蘇子冉麻了。
趁她懊悔不已時，她趕緊加快腳步，拉著沈詞霧往女生公寓“巾幗樓”的方向跑。
等她倆跑出老遠一截，沈妙妙才回過神，好氣又好笑地追上去-
男生公寓“須眉苑”，417宿舍。
坐在電腦麵前畫圖紙的沈敘陽忽然打了個噴嚏。
與他床位相對的江之堯正用電腦玩LOL，帶一個妹子。
遊戲剛結束，他便瞥見臉色不加的張凡從外頭回來，一頭紮進了洗手間。
另一個室友孫彥則姍姍而至，滿麵紅光。
等江之堯哄完妹子閉了麥，張凡從洗手間出來了。
依舊臭著一張臉。
江之堯問他：“怎麼了這是，誰得罪咱凡哥了？”
室友孫彥代為回答的，語氣倍兒輕快：“還能怎麼，表白失敗了唄。”
“早說了，人沈學妹不可能看得上你，非不信。”
“滾犢子。”張凡罵了一句。
話音忽然一轉，對孫彥道：“她連我都看不上，更不可能看上你。
“我勸你還是趁早死心，彆去自取其辱了。”
“我偏不，我還就偏要去求辱怎麼著？”
“之前是不是說好了，咱各憑實力表白的。憑啥你被拒絕了，我就得跟著你一起放棄？”
“萬一人沈學妹就喜歡我這款呢。”
他倆一來一回之間，江之堯似是明白了什麼。
細長魅人的丹鳳眼回瞥了眼對麵看戲的沈敘陽，江之堯眼眯成線：“他倆說的沈學妹是？”
“戲劇影視文學一年級的沈詞霧。”沈敘陽也看他一眼，臉上沒什麼表情。
“你怎麼這麼清楚？”江之堯詫異。
沈敘陽卻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見過。”
“她是我小妹的舍友。”
“臥槽！沈敘陽你個老6，居然藏得這麼深！”
吵得麵紅耳赤的兩人停了下來，把沈敘陽圍了。
張凡悲憤交加：“老沈你太不夠意思了，這麼重要的事居然不告訴我們！”
“早知道我就找你妹妹牽線了，肯定比我那個高中學妹靠譜啊……”
孫彥：“知足吧你。人家能看在阿堯的麵子上幫你，已經不錯了。”
說到這裡，孫彥趁機在江之堯麵前告了張凡一狀，把張凡用他微信當人情賣給那個叫陳茵的女生這事兒一五一十全說了。
於是他倆又打起來了，宿舍裡吵得一批。
江之堯無法理解他倆乾嘛為一個女人爭得急赤白臉。
這讓他對那個叫“沈詞霧”的小學妹產生了一丁點的興趣，還去學校論壇找了下沈詞霧的照片。
看見照片的那一刻，江之堯承認，他確實有被驚豔到。
沈詞霧不是他一貫交往的女朋友類型。他那些女朋友個個都是小雛菊，清新可愛，陽光朝氣，俏皮有趣。
隨處可見，又對他死心塌地，很好拿捏。
但沈詞霧不一樣。
她身材勻稱窈窕，形貌昳麗，驚豔又張揚的美。
像一朵開在清晨白霧裡的玫瑰，被霧氣潤濕，紅得嬌豔欲滴，卻半遮半掩藏在霧裡，冷豔神秘，危險迷人。
以江之堯的經驗來看，這一類的女生的確難追。
可越是難追，越是容易引發人的獵奇心理和強烈征服欲。
譬如此刻，江之堯就翻看著一則標題為“沈詞霧好難追！！！”的帖子，征服欲空前旺盛。
他倒是想看看，沈詞霧這朵帶刺玫瑰，到底有多難追。
但即便如此，沈詞霧還是說出口了。
她向來不會輕言放棄，哪怕那件事成功的幾率隻有萬分之一。
“程雪時，我想邀請你……”
“不對……”沈詞霧頓了一會兒，才下定決心道：“我想和你一起加入話劇社。”
沈詞霧話儘的那一刻，程雪時看見她的閃爍的眸光變得堅定。
他的心弦似被她的目光抓住了，繃得很緊。
第 29 章 高山雪029
沈詞霧的眼睛很漂亮。
程雪時每次細看，都會被那雙靈氣活現的眼睛驚豔到。
此刻，他寂靜的胸腔內有什麼東西在蠢蠢欲動。
掙紮著，要從身體裡生長出來。
“好嗎，程雪時？”沈詞霧的聲音再次響起。
溫溫柔柔落在耳朵裡，漾開酥酥麻麻的感覺。
沈詞霧本是打算自己結賬的，可她醉了，酒勁擴散全身後，她連站都站不穩，更彆說結賬了。
回去的時候，一開始是夏黎她們攙扶她。
後來程雪時走過來，從她們手裡接過她，背她回去。
一路上，沈詞霧始終是半睡半醒的狀態。
一會兒笑，一會兒哭，含糊不清地在程雪時肩頭嘀咕了好久。
第 30 章 高山雪030
沈詞霧哭的時候，心中似有不忿，絮叨著之前在席間同程雪時提過的，進話劇社的事。
“我不該吹牛的，嗚嗚嗚……”
“現在圓不了了……要被人笑死了。”
“都怪程雪時……混蛋程雪時，垃圾程雪時……”
“……我再也不要喜歡你了，哼哼。”
“……”
程雪時自然不信沈詞霧“不難過”這種話。
他雖然沒有談過戀愛，卻也見過彆人談戀愛。
那些被感情傷害的人，總是喜歡在外人麵前裝堅強。
沈詞霧應該也是如此。
這種時候，程雪時該做的隻有假裝相信她。
“那就好。”他沉喃一句，不再言語。
隻專心開車-
程雪時的公寓就在深大東門外那條小河對麵。
獨棟公寓，坐北朝南，臨河而立。
這地段，再好不過。
更何況公寓還是一梯一戶的大平層布局，五房兩廳三衛，帶超大雙陽台。
住在這裡，實乃一種享受。
程雪時將車停在地下車庫，沈詞霧叫醒了睡著的沈妙妙。
兩個女孩跟在男人身後進了電梯。
電梯門合上後，酒醒一些的沈妙妙對著電梯裡的鏡子搓揉著睡得發麻的腮幫子。
一邊搓，她一邊偷瞧西裝革履的程雪時。
見他身如勁鬆地立在那兒，神情一絲不苟，略顯清冷嚴肅。
沈妙妙心裡莫名發怯，那些癡話便沒敢說出口。
等電梯到了15樓，男人率先出去，給沈詞霧她們開了門。
“進去吧。”
“謝謝程大哥，那我們就打擾了！”沈妙妙對一梯一戶的大平層格局充滿了好奇心。
這會兒隻想進屋去探索未知領域。
她走在前麵，玄關的感應燈隨著她的腳步點亮一路。
沈詞霧隨後也進了屋，卻刻意放慢腳步，等程雪時。
起初她以為，程雪時把她們送到後，便會離去。
一路上都在盤算著，找個什麼理由，留他多相處片刻。
未曾想程雪時也跟在她身後進了屋。
他還去鞋櫃裡拿了兩雙嶄新的男士拖鞋給沈詞霧和沈妙妙。
“隻有男士拖鞋，你們將就一下。”
“謝謝程大哥！”沈妙妙欣喜接過，卻又像是想起了什麼，“程大哥沒有女朋友嗎？”
不然家裡怎麼會隻有男士拖鞋，沒有女士的。
沈妙妙隨口一問，卻是問出了沈詞霧的心聲。
她心臟揪緊，下意識看向換好鞋站在一旁等她們的程雪時。
男人似是沒想到沈妙妙會如此直白，冷峻的神情微滯，很快調整好狀態。
遲疑地回答了沈妙妙的問題：“……沒有。”
“竟然真的沒有！這不科學！”沈妙妙驚呼。
激動得抓住了沈詞霧的衣袖，“霧霧，你說是吧，這太不科學了！”
程雪時的視線隨之落到了沈詞霧身上。
眼神似是在詢問她，他沒有女朋友，這有什麼問題嗎？
為什麼她的朋友反應這麼大？
沈詞霧答不上來。
她隻是推著換好鞋的沈妙妙往客廳走，以掩飾自己滿眼喜色-
程雪時帶她們熟悉了一下環境。
介於程雪時有輕微潔癖，他並沒有讓沈妙妙和沈詞霧直接入住他日常居住的主臥。
而是不嫌麻煩地幫她們鋪好了次臥的床。
他家五房兩廳，一間主臥兩間次臥，另外還有一間書房和健身房。
程雪時安排給沈詞霧和沈妙妙的便是帶次主衛的主次臥。
緊挨著書房，在入戶玄關的左側儘頭。
“房間裡有衛生間，可以洗澡。”
“公衛也能洗澡，你們自己合理安排。”程雪時替她們鋪好了床，便退出了次臥。
帶上房門前，他又補充道，“我準備去煮點宵夜，吃完再去醫院。”
“你們要嗎？”
沈妙妙搖頭，她在車上時就困了，這會兒隻想趕緊洗澡睡覺。
至於沈詞霧，她雖然不餓，但是出於私心，她衝男人點了點頭。
程雪時退出了房間，體貼地為她們帶上了房門。
剛剛還強打精神的沈妙妙頓時跟泄了氣的皮球似的，往大床上一倒，四肢伸展，忍不住喟歎：“真是小說男主照進現實啊！”
“人帥得慘絕人寰也就算了，一個人住的房子居然這麼大！”
“最重要的是，帥哥不僅有錢有顏，還會鋪床做飯……”
“而且還是單身！”
“霧霧你說，程雪時他是不是照進現實的小說男主！”沈妙妙念叨完，撐著身子從床上坐了起來。
急切地想要從沈詞霧那裡得到認可。
便眼巴巴看著她。
若是平日，沈詞霧定是一笑而過，催她趕緊去洗澡。
但這一次，沈詞霧卻是挨著沈妙妙坐下，兩手搭於膝蓋，認真思忖了很久。
才點頭附和她道：“確實是。”
“他是我見過的，最優秀的人。”沈詞霧做了懇切的評價。
惹來沈妙妙睜大眼，滿目驚愕。
記憶裡沈詞霧可從來沒有如此興致盎然地與她討論過哪個異性。
更彆說對其毫不吝嗇的誇獎了……
這也太詭異了。
“我突然有點好奇了……”沈妙妙喃喃，偏頭將臉探到沈詞霧眼前：“你和程大哥到底是怎麼認識的？”
“你怎如此欣賞他？”
“難不成他除了長得帥又有錢，還有什麼彆的我不知道的優點？！”
沈詞霧噙笑，食指壓在沈妙妙眉心，將她的臉從眼前推開。
“行了，彆八卦了。”
“趕緊去洗澡吧，你不是困嗎？”
“你呢？去外麵公衛洗嗎？”沈妙妙確實困倦難當。
見沈詞霧站起身去，她便多問了一句。
沒想到沈詞霧卻說：“我去廚房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忙的。”
“你去洗吧。晚安。”
沈妙妙明了地點點頭，遂又覺得哪裡不對勁。
奈何困意弄人，她腦子都變得遲鈍了，便沒再深想。
隻目送沈詞霧出門去-
沈詞霧帶上次臥的房門後，握著門把深吸了一口氣。
一想到接下來要和程雪時獨處，她心裡就莫名地躁動、緊張。
片刻後，她才送鬆開了門把手。
沉心靜氣地轉身，順著走廊，穿過玄關，往客餐廳的方向去。
程雪時家的廚房比鄰餐廳。
餐廳和廚房的陽台是相通的，風吹雨斜，陽台外沿濕了一條直線。
屋裡冷白的燈光映射出去，將水涔涔的地麵映得反光。
沈詞霧悄聲走到廚房時，程雪時已經把速凍水餃倒進了沸騰的鍋裡。
他背對沈詞霧，孑然而立。
西服外套已經脫了，隻穿了一件黑色襯衫。
襯衫衣擺嵌在褲腰裡，不僅束出他窄緊的腰身。
也將男人寬肩窄腰大長腿的身材優勢全然凸顯出來。
沈詞霧的視線落在他寬廣的後背，思緒有些朦朧。
依稀記得，當初程雪時曾背過她。
沿著陶源鎮江邊的水岸線，在夕陽餘光裡，慢悠悠地背著她回家去。
如今回想起來，竟覺得那個場景，美好得有點不真實-
“小沈同學。”
溫沉卻穿透力極強的男音，破空喚回了沈詞霧的神思。
她渙散的視線重新聚焦，與廚房裡回身看著她這邊的程雪時對上目光。
沈詞霧默默站直了身體，糾正男人道：“我已經不小了。”
或許十六歲的少女，和二十四歲的青年，看起來差距很大。
站在一起，也會讓人覺得違和。
但十八歲的沈詞霧和二十六歲的程雪時站在一起，應當是般配的。
畢竟兩年的時間，沈詞霧已經褪去了少年稚氣。
她是個成年人了。
模樣已經徹底長開，是一隻成功破繭的蝴蝶。
再也不是程雪時眼裡的小小高中生。
沈詞霧的話令程雪時困惑了幾秒。
隨後他明白過來，勾了下嘴角：“那我以後叫你名字。”
沈詞霧很滿意。
她進了廚房，走到了程雪時身邊，探頭往鍋裡看。
程雪時見狀，後知後覺地詢問她：“玉米白菜豬肉餡兒的餃子，可以嗎？”
沈詞霧彎唇，偏過頭，惡趣味地審視他：“要是‘不可以’，你要給我做彆的好吃的嗎？”
女孩噙著笑，眉眼彎彎。
自重逢以來，還是第一次在他麵前露出俏皮的一麵。
有那麼一瞬，程雪時似看見了十六歲時的沈詞霧。
朱唇皓齒，明豔動人。
有時內斂害羞，動不動臉紅；有時又活潑搞怪，恬不知羞。
重逢後一直縈繞於他們兩人之間的那種陌生感和隔閡，似在這一刻巋然瓦解了。
程雪時鬼使神差地伸了手，擼貓似地摸了摸沈詞霧的腦袋。
向來冷肅的臉上，流露幾分溫柔寵溺。
連語氣都頗為無奈：“當然。”
“所以到底可不可以，小沈……”男音忽頓。
隨後在沈詞霧盈盈美目注視下，程雪時生硬地改了口：“沈詞霧……同學。”
沈詞霧眼眯成線，目光充滿威脅：“去掉同學，重來一遍。”
男人瞬間如臨大敵，表情僵硬，從未覺得改口這麼難：“沈詞霧……”
“繼續。多鞏固幾遍。”
程雪時：“……”
“沈詞霧。”
一遍。
“沈詞霧。”
兩遍。
“沈詞霧。”
三遍。
“嗯。”沈詞霧應了他。
眉眼終於舒展開，漸漸笑成月牙狀。
“歡迎回來，程雪時。”
彼時夜深人靜，沈詞霧是剛趕完專業作業，順便去洗衣房拿洗好的衣服。
湊巧遇到也去拿衣服的葉舒薇。
兩人本不該有交集，但架不住葉舒薇挑事。
沈詞霧與她擦肩而過時，被她叫住了。
葉舒薇笑著問她：“明晚程雪時要去參加聯誼會，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