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視線迅速模糊了，隻眼睫輕顫一下，便有眼淚滾落下來。
沈津沉的電話在這時打了過來，他沒跟來，想問問沈詞霧，那個維克多醫生靠不靠譜。
沈詞霧卻許久沒有做聲。
最終還是低低的抽泣聲，引起了沈津沉的注意。
“詞詞，你怎麼了？”
“那個醫生不靠譜是嗎？”
沈津沉快擔心死了。
語氣十分焦急。
沈詞霧卻嗚咽了好一陣，才斷斷續續地開口，帶著收不住的哭腔：“……哥……嗚嗚，我該怎麼辦啊……”
“程雪時他……嗚嗚……他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他是……他是傻子嗎？”
沈詞霧泣不成聲，再也壓不住胸腔裡翻湧的酸澀。
而電話那頭的沈津沉則愣了很久。
他旁邊的慕淮也聽見了沈詞霧的聲音，整個人都僵住了，被沈詞霧的哭聲攪得心疼。
……
原來，時隔四年，她還是隻會愛程雪時-
宋芸在維克多他們醫院辦理了入住手續。
接受治療的同時，也在等待適配的供體。
在此期間，沈詞霧嘗試過聯係程雪時。
但每次她拿起手機想要給他打電話、發消息時，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
她欠程雪時太多了。
四年前就欠他一個真相。
如今，更是欠他更多。
沈詞霧不知道該如何麵對他。
應該先道歉還是先道謝，還是先挽留他……
她就這麼糾結了整整五天。
一通電話，一條消息都沒有打出去。
直到孟今夏給她打了一個跨過電話。
電話剛一接通，孟今夏便激動地開口：“詞詞，你到底還要不要程雪時了！”
“你要是不要他了，他可真的要走了，再也不回來了！”
沈詞霧愣怔幾秒，不知所以，“什麼？”
孟今夏“嘖”了一聲，心急得不行：“自從上次我結婚，你提前走了，程雪時就不對勁。”
“他那晚喝了好多酒，要不是沈乘風他們攔著，該胃穿孔進醫院了！”
“你到底怎麼著他了？”
“要我說，他對你是真沒話說，你倆當初到底為什麼分手啊。”
“他明明那麼愛你，每年過生日都跑回來看你，還給你買禮物，讓我給你……”
孟今夏大概是憋得太久，憋到極限了。
她這四年來，因為季遠的關係，倒是一直和程雪時有聯係。
因為每年沈詞霧生日，程雪時都會回南春市，還把買給她的禮物給孟今夏，拜托她轉交。
搞得孟今夏這幾年，每年都要送沈詞霧兩份生日禮物，連帶著時桐和夏黎生日，她也送兩份。
……生怕沈詞霧懷疑。
所以啊，這四年裡，程雪時對沈詞霧的心意，孟今夏再清楚不過。
她就沒見過比程雪時更有毅力的男人，分開四年，他好像從未有過一天停止過愛沈詞霧。
就這，沈詞霧還一直避著他，不肯和好。
孟今夏作為沈詞霧的好朋友，也實在不明白她到底怎麼想的。
到底為什麼和程雪時分手。
他倆分開後，誰也沒再談。
擺明了心裡都還有彼此。
怎麼就不能和好呢？
“詞詞，我覺得程校草這回可能是真的要放下你了。”孟今夏的直覺一向很準。
而且她覺得程雪時要放棄沈詞霧，不是因為他不愛了，愛累了。
他肯定是覺得沈詞霧是真的不要他了，所以才會死心的吧。
“總之據我所知，程校草是今晚的航班飛紐約。”
“你要是不想就這麼錯過他，以後後悔。”
“就去把他追回來吧，啊。”
“以程校草喜歡你的程度，你就是一句話不說，站在那兒多看他幾眼。”
“他肯定屁顛屁顛就跟你走了。”
“男人啊，很好哄的……”-
入夜後，紐約下起了雪。
沈詞霧和沈佳明打了招呼，夜裡十一點走出了醫院。
打了個Uber，朝機場去。
孟今夏把程雪時的航班告訴沈詞霧了。
在得知沈詞霧在紐約後，她忍不住感歎了一句：“看吧，老天爺也舍不得你倆分開。”
“程校草要去紐約，而你恰好在紐約，這不是天意是什麼。”
“所以啊詞詞，‘愛自有天意’是真的，咱們都要遵循天意啊。”
“祝你和程校草能夠順利複合！”
沈詞霧聽完孟今夏說的，心裡沉靜了很久。
孟今夏把航班發給她後，沈詞霧便決定，去機場攔下程雪時-
看航班信息，程雪時是國內下午五點的飛機，從南春到京雪。
再是晚上十點的航班，從京雪飛紐約。
算一下時間，他落地紐約時，應該夜裡零點左右。
沈詞霧十一點出門，趕去機場，不堵車的話，時間應該剛好來得及。
沈詞霧抵達機場時，程雪時也剛好落地。
她看見那架飛機從頭頂飛過，下了車付了錢，便隻身一人朝機場出口走。
其實沈詞霧也是在賭，她不確定自己有沒有那麼好運，在這裡截住程雪時。
萬一孟今夏那邊給的航班信息不準確呢？
萬一程雪時在京雪市那邊又遇到什麼變故，改航班了呢。
……
沈詞霧從未如此害怕過。
怕錯過-
寒冬的深夜，機場裡的人並不多。
沈詞霧站在出口處很顯眼的地方，她想，要是程雪時出來了，一定第一眼就能看見她。
然後她開始煎熬地等待。
心裡數著數，從1數到100，再重複。
……
沈詞霧也不知道她重複了幾次100，出口處那邊陸陸續續又出來幾個人。
都是陌生的歐洲麵孔。
隨後，那道熟悉的身影，猝不及防地出現在沈詞霧的視野裡。
她交握的手頓時攥緊，呼吸滯了滯。
目光如炬，牢牢跟著他。
沈詞霧感覺到自己的心跳變快了。
鼻尖莫名酸澀起來。
視線逐漸變得模糊。
……
男人帶著一個行李箱，穿著黑色長款大衣，裡麵套了一件黑色高領的羊毛衣。
長腿闊步地出來，輪廓分明的臉上寫滿清冷，渾身上下透著生人勿進的氣息。
……他走得很悠閒，不疾不徐。
沈詞霧的視線越來越模糊，她吸了吸鼻子，眼淚不受控地掉下來。
心裡是無儘的慶幸。
還好，等待的過程中沒有出現任何意外，她等到了她想等的人。
沈詞霧抬手抹淚，想讓視線恢複清晰。
而不遠處，迎麵走出來的程雪時終於注意到了她的存在。
腳下步子頓住，人都呆愣了幾秒。
似是……
不敢相信沈詞霧的出現-
程雪時的確震驚不已，他站住腳後停了一會兒，才握緊行李箱的拉杆，重新邁開腳步。
隻是這一次，他的步子邁得很急，徑直朝著護欄外孤零零站在那裡，哭成淚人的沈詞霧過去。
快走近時，程雪時猶豫了一秒，最終還是走過去，單手將沈詞霧抱到懷裡。
懷中被久違地溫暖填滿，程雪時的心情卻無比複雜。
想說什麼，卻被哭得微微抽搐的沈詞霧搶了先。
“程雪時……”她抓住他的大衣，抽抽搭搭地呼吸著，眼淚根本停不下來，“可不可以不要走……”
沈詞霧想了很多開場白。
可是所有話在見到男人的一秒，在被他抱入懷裡的一秒，全都化作了這一句。
……她心裡最急切，最想要對程雪時說的一句話。
問他……可不可以留下來，不要走。
程雪時愣住了，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什麼？”
沈詞霧哭得更凶了，揪緊他的衣服，從他懷裡抬起頭，眼眶紅紅，淚眼婆娑地看著他：“四年前……我不是真的想跟你分手的……”
沈詞霧開了口，斷斷續續解釋起四年前的事。
即便她知道，程雪時已經清楚了那些來龍去脈，還是想要親自跟他解釋一番。
從母親的病，到他爸爸不喜歡她的種種。
還有她當初在醫院走廊裡對他說的那些違心的狠話……
“對不起……對不起。”沈詞霧看著男人的臉，眼淚直往外冒，她根本看不清他。
程雪時也看著她，看見她那雙眼睛像浸在水裡一樣，不斷往外掉眼淚，他心都疼死了。
最後聽沈詞霧說起孟今夏同她講的那些話。
說他要走，去紐約，以後再也不回國了。
……
程雪時總算明白，為什麼沈詞霧會出現在這裡。
……原來，她是來挽留他的。
想到事情竟是如此，程雪時把她抱緊了些，心疼又開心，“孟今夏誤會了。”
他低頭，薄唇在沈詞霧發頂印下一個吻，聲音變得有些沙啞，竟然也有些想哭的衝動：“我不走……”
程雪時溫聲，“我是來紐約找你的。”
這下，輪到沈詞霧愣住了。
她努力仰頭，去看程雪時的臉，似是想看看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沈詞霧滿臉透著探索的欲望，狐疑有之，不解有之。
再加上她雖然停止了哭泣，但眼睫上還掛著淚珠，活脫脫小可憐一個。
程雪時覺得可愛極了。
忍不住鬆開行李箱，兩隻手都去捧她的臉，捧住後，低頭去親她紅潤潤的唇瓣，聲音噙滿劫後餘生的慶幸：“慕淮都跟我說了……”
就在他決定離開，到國外定居時。
慕淮不知從哪兒搞到他的電話，給他打過來。
他說了維克多醫生的事。
又說沈詞霧有多在乎家人。
最後，慕淮說，“程雪時，她心裡還有你，她想回到你身邊……”
那一刻，程雪時改了主意。
沈詞霧知道了真相，卻一直沒有聯係他。
他知道，她心裡一定煎熬極了，不知道該怎麼跟他開口。
他都知道……
所以，為了不讓她為難，他來紐約找她了。
得讓沈詞霧知道，他從來不在乎四年前她做了什麼選擇，他隻在乎她是不是還愛他，身邊是不是已經有了新人。
如果她還愛，那她什麼都不用做。
他一定，一定會千萬次堅定地走到她的麵前……去愛她-
“沈詞霧，”程雪時親了一下，退開了一些，聲音認真又嚴肅：“從今以後，你再也不準騙我。”
他這次被她騙慘了……以為她和慕淮在一起時，心都快碎了。
感覺自己往後餘生都不會再快樂了，再也不會愛人，也不會被愛。
那種感覺……程雪時不想再體會第二次。
沈詞霧大概明白他指的是什麼。
是她承認和慕淮交往的事。
於是沈詞霧微微點頭，哽咽著“嗯”了一聲。
程雪時捧著她臉的手變得溫熱，他再次親她，比剛才更深一些，呼吸都亂了，“……我們複合吧。”
“以前是我沒有能力保護好你，讓你陷入水深火熱的選擇裡……”
“現在有了……”
“所以霧霧……你要不要跟我複合？”他刻意停下，等她回答。
沈詞霧揪緊了他的衣服，慢慢睜開了眼睛，水光瀲灩的眸似要望進男人心裡。
她唇瓣微動，一字一句，字字清晰，“程雪時，我想跟你複合。”
沈詞霧話落的那一刻，程雪時的吻第三次落下。
他親吻她，如同親吻一片雪花，溫柔將她融化。
……-
機場外，白雪簌簌。
漫長的嚴冬終會過去。
屬於程雪時和沈詞霧的春天，已經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