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了小發卡的桃見彌彌憂鬱了一上午。
一想到腦袋上少了個漂亮的東西, 臭美成性的她就渾身不自在。
在車後座滾來滾去,一會又撇撇嘴,對著鏡子左看右看, 還是不滿意。
左邊的揪揪頭上缺了一個小草莓, 一點都不對稱, 嚴重影響了她的美貌和時髦值!
那個發卡可是她今天才戴的呢。
...都怪赤司征十郎!
全世界最冷冰冰的討厭鬼....讓她吃不到甜品的大壞蛋...萬惡的資本家....不近人情的煩人精...連腿都不移一下的大懶蟲...說不定他就是故意的!
討厭討厭討厭!
越想越生氣,深沉地鼓著臉,在他看過的書上畫了一堆大烏龜, 赤司坐過的沙發椅她都蹦上去氣哼哼地踩了幾腳。
就連赤司詩織再次邀請她去赤司宅做客、以及去看赤司征十郎的籃球比賽, 桃見彌彌想也沒想就一口拒絕了。
小臉蛋也鼓成了大包子。
呸呸呸, 她才不要看到赤司征十郎呢, 那個家夥輸掉比賽最好了!
討厭鬼討厭鬼討厭鬼!
“噗——”
身側突然傳來一道短促的笑聲。
桃見彌彌茫然又疑惑地扭頭。
生氣的包子臉還有些沒轉換過來,認真畫烏龜的手也頓住了。
身側的赤司詩織低著頭, 手指優雅地遮蓋住唇角, 肩膀可疑地動了動,似乎發出了一些奇怪的姨母笑。
明明是被拒絕了邀請,可詩織還在笑?
彌彌絞著手指, 好奇地在沙發上扭來扭去, 臉也紅紅的。
難道,難道是有什麼好笑的事情她不知道嗎?
抓心撓肝地好奇了一路, 好幾次實在想問,又憋住了。
可惜, 一直到下車, 詩織都沒有解釋她為什麼笑。
可惡呀!
彌彌氣鼓鼓地握拳。
但更可惡的是第二天她居然還要參加討厭鬼老師的結課茶會!
聽爸爸說, 花開院老師已經發話,到時候要讓她去表演茶藝,這是難得的榮譽——但隻想在家裡睡懶覺的鹹魚隻覺得兩眼一黑, 金色腦袋抖了抖。
老師果然是個大壞蛋!
已經七月末,正是最熱的時節,一路上桃見彌彌都不情不願,嘴巴翹起來活像小茶壺。
直到被侍者牽到避暑和室,大少爺們圍著她又是一頓吹捧,彌彌才好受了些,無形的小尾巴又得意地翹了翹。
可隻是低頭玩了一會蟋蟀,和室裡的人不知什麼時候就都沒了,四周無聲又寂靜。
身後傳來西門總二郎隱約含笑的聲音。
“原來你在這兒。”
彌彌的注意力這才從手裡的籠子上移開。
身後的榻榻米上,倜儻風雅的西門總二郎正麵容柔和、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仿佛剛才溫和勒令其他男孩滾出去的人不是他似的,少年的語調愈發輕快。
“怎麼不去前麵的席麵,不喜歡跳舞嗎?”
彌彌隻看了他一眼,就不感興趣地移開目光,“那有什麼好玩的。”
因為前傾的弧度,她的和服就像一朵攀附在藤蔓上的軟麗的花。
明明隻認識一個月,卻莫名其妙的,反應過來的時候竟然無法再將視線移開了,可西門二少從出生到現在就從來不缺女伴——這可不是什麼好預兆。
“是麼?”他說話慢條斯理,顯得溫潤斯文,又流露出渾然天成的倜儻不羈。
含笑的聲音雖然帶著若有似無的親近與討好,又根本不會讓自己處於劣勢,“——我以為你們女孩子都會喜歡這些?”
如果是那些女孩,麵對他的親近,現在大概就已經臉紅耳熱到不知所措地尖叫了。
但桃見彌彌麼。
她完全沒在意氣氛,而是悶悶不樂地撇著嘴,不知道說去了哪裡,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外麵那麼熱,辦什麼茶會,老師是大笨蛋...”
西門總二郎收起手裡的折扇,平淡地、無波瀾地問,“真的不出去?阿司美作他們也在,還有你喜歡的舞蹈表演...”
聽到有舞蹈,她果然眼睛一亮,飛快地爬了起來。
很快她的動作又頓了頓,才把手裡的東西強行塞給了他,“幫我拿一下這個,謝謝你!”
又禮貌...又不禮貌的。
西門總二郎沉默了一秒。
隨後看著他手裡的蟋蟀籠子。
啊...桃見彌彌。
不是在撒嬌,更不是故意在用這種事製造親密,就隻是單純的懶到不想提籠子,把他當成仆人而已。
蟋蟀也不知道是哪一位大少爺親手給她捉的。
籠子還精心地用玫瑰花修飾過,可惜媚眼拋給了瞎子看,這家夥隻看得到這醜不拉幾的蟋蟀。
彆人送來討好她的東西,她也敢讓他來拎。
還沒人這樣對待過他。
氣極反笑。
但還是接在手裡,露出有涵養的表情,“啊...我當然願意為你拎。”
她果然又得意起來,似乎很是滿意他的回答,等都不等他,就拎起裙子往外溜,“那我們去前麵吧!”
好半天,身後的西門總二郎都沒有動靜。
但很快他就開口了,聲音柔和,漫不經心。
“等一等。”
彌彌下意識側身回望。
隨後,提著籠子的少年突然上前一步伸臂一攬,就從背後強勢又失禮地將她抵在了和室牆壁間。
不管他從前表現的多麼彬彬有禮,現在這種傲慢又肆意的姿態才天生就刻在骨子裡,總會在某些時刻不自覺的就流露出來。
一低頭,西門總二郎深藍色的和服就在咫尺之間,他靠的相當近。
“我突然不想讓你出去了。”
他的麵容半藏在午間的日光裡,烏黑的眼眸裡毫無笑意,又緩慢孕育著某種奇異的、古怪的東西。
“一直很疑惑——為什麼這一個月以來,我的邀請你總是無視呢,啊...因為覺得還算可愛,於是也就沒有太在意。但是現在,它開始令我感到困擾了...都要結課了,一想到以後不能再每天見到你就有些...但竟然隻有我一個人在苦惱著這種事...”
女孩的眼睛微微瞪大 : “...什麼?”
西門總二郎頓了頓,意味不明地看了她好半天,才略微收斂起一絲傲慢,
“上個星期你和手塚還一起去了公園..對麼。”
“我不明白。”
言外之意,他是有哪裡比不上那個冷冰塊。
顯然,桃見彌彌沒有聽懂他的長篇大論。
她的圓臉疑惑不已,“...你在說些什麼?”
【滴——西門總二郎黑化值+2】
......等等,這又是什麼......
顯然,西門總二郎已經不打算再和她廢話了,回應她的,是少年越靠越近的那張風雅臉龐。
他的嘴唇幾乎就快要碰到彌彌的臉蛋了。
也就是這個時候,和室門突然被人忽地從外麵拉開,躁切裡又帶著一股冷靜克製的意味,西門總二郎的衣領也被人冷淡地向後一扯,他被迫後退一步,又立刻找穩了重心。
少年看清來人,才輕笑。
“喔...是手塚君,來的真快——但就算是你,這麼打擾我們也不太好吧。”
桃見彌彌的圓臉呆了呆。
手塚國光站在她身前,彌彌隻能看見少年高挺的背影,不清楚他什麼表情...他的手好像還在揪著西門的衣領。
隻有西門能看見手塚現在是什麼表情。
這家夥,素來麵癱冷淡的麵容下,卻好像是第一次有動怒的跡象。
“你太過逾越了。”
西門總二郎倒是沒什麼反抗的意味,反而還奇怪地笑了笑——
彌彌咽了咽喉嚨。
這是什麼奇怪的場合?
優等生大冰山手塚國光還會這樣嗎,雖然但是,頂著這張臉,他居然連做這種事都莫名正氣凜然,明明是他揪著彆人的衣領在說教——卻總有一種他做什麼都是正確的意味。
可等反應過來,看著地上摔壞的小籠子,彌彌頓時生氣又委屈地衝著兩個男孩大喊:
“你們在乾什麼呀...!我的蟋蟀都跑掉了!”
她還沒玩夠呢!
慢慢地麵無表情地放開了西門,手塚轉身突然牽著她快步走了出去。
這還是手塚國光第一次牽她的手——居然是在沒有任何禮貌詢問的前提下。
而且,他似乎生氣了。
...他有什麼好生氣的!桃見彌彌氣鼓鼓。
不等手塚國光開口,她就生氣地開始嘟囔那個蟋蟀,很快又氣鼓鼓地甩開他,一個人拎著裙擺,悶悶不樂地跑去了前廳,說不想再理他們了。
...開始頭疼。
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的家夥。
居然真的在為丟了個蟋蟀不高興...但這是重點嗎。
斂心屏氣,快步跟了上去,很快,最外側的障子門被拉開,手塚國光低聲道謝。
侍者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大概他是今天唯一一個對她道謝的少爺。
視線慢悠悠地捕捉到了那團金發。
手塚一進來,就感受到了四周敵視的目光。
作為茶道課上和桃見彌彌走的最近的男生,手塚國光自然會被這群大少爺暗戳戳排擠。
可惜這群人始終不敢真的去招惹手塚,既忌憚他的家世和氣場,又無法在其他方麵勝過他,所以彆無他法。
抱團排擠、官僚巴結的惡劣風氣早已席卷整個日本上下,就連政壇亦不能幸免。
從小到大跟在祖父身邊耳濡目染,手塚國光對此始終不以為意。
或許,越是獨善其身,就越容易成為眾矢之的。
她正趴在榻榻米桌上,一臉不高興地被其他人圍在中間。
“和手塚君吵架了嗎?”
“所以還是和我玩嘛,我就不會惹你生氣哦。”
“手塚君本來就不好相處,那家夥冷冰冰的看著就害怕,去找他玩乾嘛...”
手塚微微彎腰,去撿她剛剛掉在地上的小手帕。
怎麼在丟三落四這方麵也能讓人忍不住歎氣。
“....才、才不是呢!他明明很好相處的,不要說的好像他是個壞蛋一樣..!”
是桃見彌彌彆扭又氣鼓鼓的聲音。
手塚國光的手指頓了頓。
隨後繼續若無其事地彎腰,撿起來。
低頭,慢條斯理地清理掉手帕上的灰塵,隨意看了看。
小小的,但是漂亮。
上麵是個既臭美又喜歡生氣的兔子,角落繡著彌彌兩個字,就連字體都是圓滾滾的可愛。
完全和主人一樣。
被反駁的男生頓時臉紅了,做出頭鳥的他有些無地自容,“但是,但是你剛才還說了討厭他啊...”
桃見彌彌紅著臉,霸道地強行反駁 : “...隻有我能說他討厭!你們都不許說!”
看著男生們乖乖聽話不敢反駁的表情,桃見彌彌又得意起來,翹起小尾巴昂著腦袋。
但很快,她又一臉低落地吩咐,“...你們誰能再給我捉一隻小蟋蟀呢...”
走廊邊,路過的幾個男生集體懵逼了。
“手塚君,你在笑什麼?”
平日裡不苟言笑、像個南極冰塊的麵癱家夥忽然露出這種笑容.....一定是他們剛才進來的方式不對。
茶室裡的桃見彌彌當然也聽見了這句疑問。
她的腦袋抖了抖,身體也猶猶豫豫。
明明就好奇地要死,很想要扭過腦袋來看看他為什麼笑——他在笑什麼?剛才不是還很生氣嗎....可身體搖搖晃晃幾秒後,還是硬生生憋下了,倔強地死都不願意轉過頭來。
...又有點想笑了。
“什麼都沒有。”
第一時間就將小手帕收進了和服內襯裡,柔軟的,帶著香氣。
隔絕了他們想看又不敢看的眼神。
雖然都很好奇手塚國光是看到了什麼才會笑,但根本沒有人敢當著他的麵議論,更沒有人敢去問。
“...所以你們都不知道手塚為什麼笑嗎?他居然又笑了...所以到底是為什麼啊?有人能去問一下嗎...”
是桃見彌彌的聲音。
走近以後,輕而易舉就能看到她現在的表情。
果然是氣鼓鼓,好奇,還有點委屈。
圓圓的臉看起來更圓了,絞著手指,既不甘心又低落,
“...這個都打聽不到就算了...一群大笨蛋...連小蟋蟀都捉不到!”
...又有點想笑了。
正好奇又低落,彌彌的身側突然就坐下了一個人。
金色腦袋狐疑地扭過來。
...是手塚國光。
她的嘴巴下意識張了張,又頓了頓,才飛快把臉轉了過去。
一臉“很想和他說話,但死都不會說”的憤怒表情。
手塚國光慢悠悠地抬起茶盞,垂睫思索。
...這種情況,要怎麼哄?
這種時候說什麼,她好像都不想聽。
並沒有和女孩打交道的經驗,桃見彌彌是人生裡第一個。
身邊根本沒有可以參考的例子,除了祖父母和父母。
祖母和母親偶爾也這樣生氣,每當這種時候,祖父和父親都會放下冷冰冰的脾性與身段去哄人。
正思慮間,身邊的家夥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跑掉了。
而門外突然議論紛紛。
“桃見居然和道明寺打起來了...!”
“道明寺...哪個...”
“還能有哪個道明寺!”
和室外花草幽幽,流水潺潺,這裡的家夥全都非富即貴,與其說是茶會,倒不如說,是日後掌握這個國家方方麵麵命脈的幼年交流場——
優越的家世背景是這場茶會的必備通行證,再怎麼高高在上的二代子弟受父母勒令也會前來參加。
但也有極少數的平民子弟。
道明寺司的下巴微微仰著,眼眸帶著露骨的嘲諷和挑釁,上上下下地審視著這個故意撲倒在他身上的女孩,然後微微假笑了一下。
“你很喜歡撞人,是嗎?”
於是讓她頭頂著蘋果充當靶子,拿著弓要射不射的,再饒有興致地看著對方膝蓋顫巍巍,不願意跪下又不得不跪,欣賞著她的眼淚率先抵達地麵——不過還沒等她真正徹底跪下,身後突然傳來一個清亮又氣憤的聲音。
“站起來!”
人群如同摩西分海,三條櫻子隔著眼淚朦朧的視線,呆呆地看著從天而降般出現在她麵前的、被人簇擁在中心的女孩。
金燦燦的卷發,鮮紅的高定和服,眼睛在日光下猶如沾了碎金,這裡的一切完全成了她的背景板,閃爍的美麗。
一隻漂亮的手直直地伸到她麵前,氣憤又小心翼翼地體貼般,拉住了她胖胖的、不夠好看的手。
“我們走。”
三條櫻子顫抖了一下。
道明寺的表情很快就變了,翹著的腿也飛快放下,倨傲得意的表情瞬間染上怒火——又有一種做壞事居然被彌彌發現了的懊惱。
總之,他下意識就捏住彌彌的手腕,眼睛幾乎是氣到不行地看著她:“你乾什麼?居然為了這種人跟我生氣...我不許你牽她!她明明就是故意...”
然後他就被經不起挑釁的桃見彌彌撲倒了。
...兩個人還在地上滾了幾圈...
這是什麼小學雞打架——桃見彌彌毛茸茸的金色腦袋上都沾了樹葉,嶄新的和服裙擺都亂糟糟。
但她還是那麼的...
就連那個囂張跋扈、不可一世的惡魔道明寺也在盯著她臉紅。
本就作壁上觀的美作玲和花澤類,早已從一開始的震驚變成了饒有興致地看戲。
其中一個甚至還有閒心問起一旁的西門總二郎。
“總二郎手裡是什麼籠子?讓我看看...”
西門總二郎低頭,肩膀輕輕笑的動了動。
“...啊,是剛剛讓人去捉的蟋蟀。”
這邊的動靜當然很快就吸引了越來越多的人,但似乎沒有一個人敢上去勸阻。
——但總有人有阻止的資格。
等看到上前拉架的人身上,那明晃晃的赤司族族徽,大家懸著的心終於死了。
自然的,所有的騷動也在一瞬間都詭異地平靜了下來。
赤司家,那個赤司家,今天居然也來了嗎。
...所以又是誰來的?
一陣激動又隱秘的討論後,很快,大家就知道是誰了——
因為不等茶會結束,那位傳聞中的赤司征十郎連麵都沒露,就帶著打架事件女主角桃見彌彌離開了。
果然是赤司征十郎。
這家夥,可從來沒有把他們這些人放在眼裡過。
階級地位,出身用度,品貌頭腦,每一項他都金光閃閃到讓人難以望其項背,很長一段時間裡,他都是各家爹地用來教育孩子的典範,是覆蓋在每一個二代的頭頂陰雲,沒有人妄想越過他,笑死,因為不可能越的過去。
與東京其他財閥相比,赤司征十郎已經完美到了某種可怕的地步,如果有繼承人打投係統,他會是妥妥的斷層第一。
在場和他打過交道的家夥誰沒有懼意。
作為茶會的東道主,花開院老先生深感抱歉,站在車外對車內端坐著的赤司征十郎附上誠摯的歉意。
茶會出了岔子居然還需要赤司出來終止事端,他又嗔怪地瞪了一眼赤司身後的家夥。
“你也實在太頑劣,弄得亂七八糟...”
那個道明寺...根本打不過她!桃見彌彌得意洋洋地在沙發上扭來扭去,聽見老師的話,她又不高興地撇撇嘴,
“是他先欺負人的!老師偏心...!明明我才是最厲害的那個...”
她激動到扭來扭去四處亂動的腿,被赤司抬手輕輕按住,既像警告又像安撫。
然後她果然就渾身僵硬到不動了,又氣鼓鼓地瞪了他一眼。
忽略掉她存在感強烈的視線,赤司征十郎隻是對車外人輕描淡寫地笑道 :
“不必不安,我隻是儘到製止的責任罷了,”
少年的語調逐漸意味深長,“也不必責怪她...有這樣的學生,應該感到欣慰才是。”
一番話儘顯身份與氣度,又滴水不漏。
金色腦袋抖了抖。
不會說人話的家夥...真可怕!
等車子驅了出去,赤司征十郎的手也就輕輕移開。
壞家夥壞家夥!
彌彌撇了撇嘴,笨拙地推了一下赤司征十郎,氣鼓鼓地問 : “我,我的小發卡呢!”
思來想去根本就不對勁嘛!
發卡掉在那個地方怎麼會憑空消失呢...除了赤司征十郎,誰又敢隨便亂動車上的東西。
不管不管就不管,一定是他拿走的!
赤司征十郎很安靜的側過頭看了她一眼,似乎沒有被冒犯到。
午間的光流瀉一地,優雅的紅發貴公子隻是輕輕一笑——這個笑容根本算不上多麼友好,反而有點說不出來的奇怪,又像是帶著一種冷淡的惡劣,但赤司一做出來就莫名有一股清雅溫和的氣息。
“什麼發卡?”
被他這樣平淡地反問,彌彌頓時又不確定了起來。
他真的沒有拿走嗎?
猶豫間,赤司征十郎已經拿起手邊的書頁,隨意翻了翻,不知為何,他今天的姿態似乎有些悠然。
從容的友好下依舊包裹著界限分明的冷淡,但看過來的眼睛裡,又有著彆的東西。
而且...也根本沒有對她打架做出任何評價。
彌彌撇撇嘴。
自從上次接送桃見彌彌後,赤司征十郎的車裡已經會帶上女傭了。
亂掉的發型被重新梳好,裙子上的樹葉和灰漬也被清理乾淨,隨後她就開始了。
愛聽人吹噓自己的桃見彌彌,很快就心心念念地問了一圈車裡的人,從司機到助理再到保鏢還有女仆——“我是不是很厲害?”
全部都得到了“您確實很厲害”的回答。
桃見彌彌瞥一眼赤司征十郎,嘴巴張了張,還在猶豫要不要問一遍,就看見了赤司手裡的書。
此刻他翻開的那一張書頁上,赫然畫了一隻大烏龜。
桃見彌彌 : !
金色腦袋抖了抖。
...畫的時候很爽,但完全沒想過會是這種當麵看啊!
一邊腳趾扣地,一邊偷瞥赤司的反應,結果這家夥居然麵不改色地看完了那一頁的內容,隨後繼續淡定地翻頁。
嗯後麵一頁自然也是大烏龜。
...他給點反應啊!
但...仿佛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再奇怪的塗鴉好像都對他毫無影響——這人是不是太可怕了點。
好半天過去,耐不住寂寞的桃見彌彌又開始氣鼓鼓地對特助先生複盤。
“剛才吵架的時候,道明寺一直對我解釋,那個女孩是故意撲到他身上去的...但是,就算是這樣,他就能欺負她嗎?”
在一旁翻閱著書頁,始終未置一詞的赤司征十郎突然輕笑。
對上桃見彌彌圓溜溜的眼睛,赤司征十郎略微冷淡的聲線緩慢傾泄,又帶著奇異的哂然,
“他是對的。”
對平民、普通富人來說,這是可能跨越階級的誘惑力。
哪怕不能一步登天,但隻要能跟這種權力財富中心的人沾上一點點關係,就能有本質上的不同。
在桃見彌彌睜大的眼睛裡,少年微微而笑。
他甚至有些漫不經心,但表情卻並沒有多高興。
“...但,你也是對的。”
總覺得赤司征十郎的語氣有哪裡怪怪的。
彌彌撇了撇嘴,脫口而出,
“難道就不能是她真的喜歡道明寺嗎?平凡的女孩就不能去喜歡財閥了嗎...”
赤司征十郎翻閱書頁的手指一頓,隨後又若無其事地繼續。
“真正的喜歡...?”
在心裡咀嚼了這幾個詞,赤司征十郎神色冷淡了下來,雖然還帶著漫不經心的笑,卻難以捉摸,“或許,你是對的。”
“但這種人...比上麵那些更愚蠢。”
圓圓的臉湊近,好奇地看著他。
“什麼意思呀?你怎麼啦?”
赤司征十郎的麵容半藏在日光裡,似乎輕輕笑了一下。
“什麼都沒有。”
直到中途下車去冰激淩店,彌彌都氣鼓鼓。
討厭的赤司征十郎!居然說隻給她買一根冰激淩!再也不和他說話了嗚...
“桃見小姐,吃兩根會肚子疼的,少爺隻是為您著想...”
傲嬌的紅色小鞋跟噠噠噠地踩在地上,完全不理身後的保鏢特助。
她現在連看赤司征十郎身邊的親信都討厭呢!
下一秒,悶著腦袋不看路的桃見彌彌很快就撞進了一個人的懷裡。
有點痛。
但對方胸口處昂貴柔軟的衣料摩擦著她的臉頰,是莫名熟悉的冷淡香味。
疑惑又期待地仰頭,對上少年優雅的下頜線,彌彌愣住了。
圓溜溜的眼睛一瞬間亮了起來。
剛剛還凶凶撞上去的、毛茸茸的金色腦袋,瞬間就黏黏糊糊地在他胸口蹭來蹭去。
“我,我好想你呀!”
提著她的小書包、無奈追在身後的保鏢和助理們也下意識止步。
被桃見彌彌撞到的這個少年,身量修長,有一頭深藍色的短發,這給他英挺美麗的五官增添了幾分冷感。
即使被猛地撞了這麼一下,他依舊紋絲不動地優雅站立,一隻修長的手正微扶著桃見彌彌的肩。
有那麼一小會兒,這個少年似乎完全把周圍的其他人給忘掉了,就隻是出神地看著他懷裡的人。
不過很快,對方就冷淡地抬眸看向了他們。
禮貌地審視了一會這群精英,德川和也才開口道謝。
“承蒙照顧,接下來不必了。”
平靜的語調,無形中慢條斯理拉開的距離,一副完完全全的家長姿態,隻是寥寥幾語就無法讓人再上前一步、多說一句話的冷淡氣場...
偏偏又挑不出任何禮數上的毛病。
...現在的少年,真可怕。
直到被赤司家的助理目送著走出好遠,桃見彌彌都還在纏著剛回國的哥哥,手舞足蹈,嘰嘰喳喳。
身側的德川和也偶爾回應一句,端靜沉穩。
桃見彌彌彆扭又羨慕地看著他,撇了撇嘴。
兩個月不見,他又長高了。
就算彌彌努力踮著腳仰著腦袋,都看不清楚他的側臉。
她居然才長了這麼一點!
沮喪的、小小的桃子臉被他寬大溫熱的手掌貼著覆蓋了一瞬,又很快分開,算作安慰。
“等你長大以後,也會有這麼高。”
什麼呀,這種超級官方的話術是不會讓小孩子開心的!
撇了撇嘴,又偷偷看一眼德川和也。
明明隻是比她大個幾歲的家夥,就早已是美麗得鋒銳的少年了。
就連拒絕東京街邊向他示好的女孩們,他的語氣都顯得那麼低沉悅耳。
比起在紙上給她們寫下曖昧的聯係方式,他摸球拍的溫熱手指明顯更樂意去理清桃見彌彌被風吹散的裙帶。
記得上次回國,路過街頭網球場,被人挑釁後,德川和也都依舊溫和淡然。
直到對方的目光頻繁地流連在桃見彌彌身上。
從不隨便應戰、高挺英俊的少年突然拿起了球拍,修長手指輕輕撥了撥,言簡意賅地讓她去外麵等。
“三分鐘就好。”
如果是其他人來說這句話,大概很抽象。
因為對麵可是有一群人。
可三分鐘後,德川和也拎著球拍,踩著點走出了球場,牽起她的手。
身後是那群倒地的臭家夥們。
是了...在同齡人裡,他都已經沒有對手了,更何況是這些家夥呢。
明明天氣這麼熱,德川和也還是一點汗沒出,依舊優雅地牽著她,宛若閒庭信步。
甚至還能平心靜氣地檢查起她的英語單詞。
聽她嘰嘰咕咕背完了他上次回來教的英文,摸過球拍的溫熱手指親昵地碰了碰她的金色卷發。
不同於平時的冷淡,此刻,他略顯溫和低柔的聲音在她耳後輕輕響起,聽起來似乎有些愉悅。
“很聰明。”
比同齡人都要低沉的嗓音。
散發出的感覺,完全不同於同齡的幼稚男孩,也並不像真田幸村或赤司中的任何一個人...這是一種難以形容的,正在抽條、醞釀中的年上魅力。
桃見彌彌得意洋洋地翹起小尾巴,“哼...我的腦袋當然聰明了!”
又黏黏糊糊地湊上去撒嬌要禮物。
可一聽見沒有禮物,圓圓的臉頓時鼓了起來。
一天到晚氣鼓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