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三(1 / 2)

彩蛋 肉包不吃肉 11322 字 6個月前

墨警官讀到以上內容的時候,他剛剛從醫院回局裡。

衣服上的血跡已經乾涸,他抬起秀長冷白的手指,將深藍色的製服領帶扯鬆——他應該要去洗個澡了,現在渾身上下除了臉真的沒有其他地方可以看。但是他好像暫時沒這心情。他咬了根煙,走去過道點著,狠抽一口,濾紙卷上半截,淡青色煙靄呼出,橘紅色的星火在黑夜裡一閃一閃。

“墨隊,恭喜!”

“恭喜墨隊結案,這回可以好好休息啦。”

有隔壁科室加班的同事走出來,看到他,紛紛表示祝賀。

墨熄是外勤警官,這陣子有任務,他回局裡也是匆匆忙忙就走了,待不了太久,有幾個年輕的小警員警校出來剛進隊實習,今晚是第一次瞅見傳說中的墨隊,霎時間眼都瞪圓了。

“啊……墨隊……”小姑娘還帶著學生青澀的傻氣,愣愣地,“長得比照片牆上的還帥……”

與她一同實習的女生連忙提醒她:“你聲音輕點。”

也無怪乎小姑娘花癡,隊長墨熄年輕高大又英俊,最關鍵的是他這人端正、無私、強大,不管多危險的任務,隻要有他在,大家就好像得到了一劑強心針,但沒人會跟他表示更多的親密。

墨熄是個好人,但不意味著他有好脾性。

打個比方,作為他的同伴,你絲毫不用懷疑當你遇到危險的時候他會豁出性命來救你。

但你也同樣不用懷疑他救完你之後會在你滿懷感激時罵你是豬。

“他是不是受傷了?”實習小警花悄聲問她的夥伴,“他製服上全是血……”

“沒多少是他的吧。”同伴翻了個白眼,“你昏頭啦,流那麼多血不早死了,你還能看到他腿長兩米地站在這裡抽煙嗎?”

“哦……也是。”

同伴的白眼更厲害了:“不知道你是怎麼在警校混的四年。”

“那他身上的血是誰的?”

“嫌犯的吧,你沒聽說嗎,這次行動墨隊他們終於把那支繞了九年的黑惡集團給連鍋端了。那群人跟五月份落網的金三角毒梟搭夥,手裡有真東西怎麼會輕易就範,交火是避免不了的,周警官不正在醫院裡躺

著麼。”

“那墨隊襯衫上的血……”

“有個嫌犯,曾經是墨隊的同學。”

“他臨陣醒悟擋在墨隊前麵保護了墨隊?”

“……你瑪麗蘇看多了吧,我看你實習要不合格了。還保護墨隊呢——他死拽著墨隊,說要和墨隊同歸於儘。”同伴說著,歎了口氣,“得虧孟警官——也就是隊長他女朋友動作快,幾乎是在那個嫌犯抱住隊長的同時就開槍了,不然現在躺在醫院的大概不止周警官一個,隊長也得進去。”

小警花聽得滿眼放光:“哇,隊長女朋友身手了得,我以後要跟她一樣就好了。”

“……你還是先憂心一下自己實習能不能過吧,一空下來就知道看,要是福爾摩斯探案集也就算了,結果看得全是《純情王爺騷侍郎》,《霸道師尊愛上我》。”同伴翻了今晚第三個白眼,“丟人。”

歸隊收工的小警員們陸續進廳走遠了,墨熄接了個電話。

“薑局。”

“你回隊裡了沒。”

墨熄指節用指腹撚滅了煙火,將煙蒂扔掉垃圾桶裡,答道:“回了。”

對麵沉默一會兒,似乎想說什麼,但又好像是墨熄的錯覺。薑局長很快就打破了這短暫的停頓:“報告交給李科,然後回家睡覺。明天晚上六點,來我辦公室裡。我要跟你說一件——不,是兩件很重要的事。”

薑局長很少會把什麼事情標記為“重要”。

墨熄照做了,他把初步報告交給了李科,因為太疲憊了不能開車,他稍微清理了一下自己,換了件便裝就打車回了家。

淩晨四點多的街頭,並沒有太多的人,他側著頭,看著車窗外模糊流離的光影。

車開得很快,混雜著電台模糊的音樂,唱的是一首老歌,多少年前也曾有人在他耳邊漫不經心亂改歌詞地哼唱過,而如今音響裡流出的是輕柔的女音,昏沉沉地催人夢醒。

結案了。

他做的不算完美,有一名同事重傷,五名輕傷,所幸槍火之下無人死亡。

但是顧茫快不行了,他知道。

顧茫就是女警花口中要拉著他同歸於儘的嫌犯惡棍。墨熄和他是初中同學,認識了已有半生。顧茫從前是個富二代,家境很好性情不羈,有時會聚

眾打架但是本性不壞——墨熄幾乎是看著他一步步墮落到這個田地的。

他曾經以朋友的身份勸過顧茫,也曾經以朋友的身份和顧茫吵過架,那時候他們在念大學,顧茫輟學了,墨熄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在和一群社會上的混混廝混喝酒賭博抽煙,顧茫躺在太妹豐軟的大腿上,闔一雙星辰微動的眼,似笑非笑地望著他,說:“哥們兒,來啦。”

墨熄幾乎氣瘋了他砰地將門抵到一邊,大步進了包廂,在眾人的驚呼中扇了顧茫一個巴掌,說,你他媽的這輩子是不是要一直這樣爛下去。

顧茫喝醉了,笑嘻嘻地摟著他的脖子,親昵地問道:“是啊,未來的墨警官,要不要跟我一起爛掉?”

“滾吧你!”

顧茫哈哈大笑。

再後來,墨熄畢業了,成了警察,顧茫不知道去了哪裡,他的手機停機了,家裡人也再不認他,他大概成天在街頭巷尾遊蕩,成為了一個遊手好閒的人渣。

他們沒了任何聯係,直到有一天,墨熄在執行某個緝毒任務時撞上了對方的伏擊抵抗。在那艘貨船上,昏暗的吊頂燈來回晃動,負責押運那批貨物的犯罪分子晃悠著從船艙陰暗處走出來——

他再次看到了顧茫。

顧茫比從前曬得膚色更深,體魄也更強健,隻是那雙眼睛還沒變,黑亮黑亮的,好像能看透世上所有的伎倆。他□□上身,精悍勁瘦的細腰裹了好幾圈繃帶,肩頭披著件黑色皮風衣,微長的黑發上歪斜戴著一頂染著鮮血的警帽——是從犧牲於埋伏圈裡的警察頭上摘下來的。

他嘴裡叼了根未著的煙,吊兒郎當地往船舷上一靠,眯眼瞅著前方,然後笑了笑:“墨警官,咱倆好久沒見了。”

墨熄闔上眼睛,喉結滾動著,半晌沒頭沒尾地說了句:“調查的時候線索指向你。”

“嗯?”

“但我告訴自己是線索錯了。你不是那麼爛的人,沒有見到你之前我什麼都不信。”墨熄的聲音有些顫抖,“……你就把自己混到這個地步。”

顧茫逆著海風笑了,垂到臉側的黑發微微拂動著,他幾乎是姿態紳士地攤開手掌:“有什麼不好嗎?”

“……”

“我覺得挺好的,至少錢多。”

顧茫說著,啪地把煙點著了,吸了口後含混地吐出來,銀質打火機在手裡來回拋著。

“你也知道我這人,活得講究慣了,沒錢你讓我怎麼混。”

墨熄卻道:“把你頭上的警帽摘下來。”

“這個嗎?”顧茫指了指自己的頭頂,“跟你一道來的戰友戴的,老子的手下一槍崩了他的頭,我看這帽子可惜了,拿來廢物利用一下,怎麼著,你也想要?”他咬著煙,卷一溜邪氣的笑,“你自個兒應該也有一頂啊,你跟我搶啥。”

墨熄幾乎是震怒地,厲聲道:“摘了!”

顧茫甜絲絲的,語氣卻很危險:“墨警官,你孤狼落絕境,怎麼性子還是這麼差。你是真以為我會顧念舊情,不敢殺你?”

黑洞洞的槍口抬起。

歪戴警帽的顧茫嬉笑道:“今天這艘船上已經有不少警察同誌殉職了。墨熄,你想做最後一個嗎。”

沉默片刻,墨熄朝他走過去。

作戰靴在血跡未乾的甲板上踩出斑駁的印子。

“顧茫,我曾經欠過你,當初你為我做過很多,我從來就沒有還清。所以至少今天,我不會親自拿槍指著你。”

顧茫冷笑:“你倒指指看啊。”

“你問我是不是想做最後一個殉職的人。……如果我做最後一個可以換你去自首。”一步步走近,“那好。我做。”

顧茫不笑了,黑眼睛盯著他:“我真會開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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