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十七(2 / 2)

彩蛋 肉包不吃肉 8200 字 6個月前

“我要稟奏君上!不!我要稟奏墨帥!我要稟奏我爹,我——”

“當”地一沉重悶聲。

墨熄把什麼東西擲在周公子眼皮子旁,周公子迷迷糊糊一看,登時驚出一身冷汗,酒醒了大半,滑稽地吱地抽了一下,再也沒話了。

墨熄被他之前那些流氓話惡心到臉都有些扭曲了,森然說:“還稟奏嗎?”

“不稟奏了不稟奏了。”

“還來找他嗎?”

“不找了不找了。”

墨熄鬆開他,踢了他一腳:“滾!彆讓我再看到你。”

周公子踉蹌著爬起來跌跌撞撞地就滾遠了,連頭都不敢回一下。

墨熄冷著原地站了會兒,讓自己消氣,而後俯身拾起地上那枚“重華軍政署金令”,扣回袖下的千機

匣邊,轉頭掃了顧茫一眼。顧茫倒是安安靜靜地站在牆邊,手背在腰後,乖巧地看著這一切,什麼話也沒說。

墨熄忽覺得更加煩躁,頓了頓道:“走了。”

“他怕你。”顧茫突然說。

“……”

“你也怕他。”

墨熄仿佛受了侮辱,驀地回頭戾然瞪他:“我怕他什麼?”

“你怕他認出你。”

“……”墨熄微頓,戾氣止歇了,但眼神依舊不爽,“管的挺寬。”

“那他認出你了嗎?”

“……沒有。”墨熄的聲音冷冰冰,硬邦邦的。

好像之前貼著顧茫的灼熱呼吸,從來就沒有出現過。

“但他看了你的牌子……”

“那就是軍機署重臣人人都會有的一塊令牌,沒名字。”墨熄一邊扣著袖匣,一邊看了他一眼,沉默一會兒,“……你也有過。”

顧茫有些驚訝:“我也有過?”

他的茫然反應卻像是把墨熄觸痛了,墨熄再也不願意和他多說話,他推開門,高挺的身影走入茫茫的燈影夜色之中。

走到外麵街上,冰涼的夜風不住吹拂著他的臉,他試圖讓自己冷靜,卻始終以失敗告終。

所以大綱裡提過的“身體出了問題”,就是指這個?

做儘了歹事惡事,行諸不義,卻在書裡讓自己忘卻前塵,把罪孽一筆勾銷,醒著睡著都不用接受良心的拷問一個腦子壞了的設定就足以樂得自在——

懦夫!

顧茫你到底有多狡猾?為了逃避你真是想足了辦法!

所以怎麼樣呢?

兩年前在醫院裡他眼睜睜地看著昏迷重傷的顧茫被推進手術室,多少憾恨就此戛然而止。

兩年後他在這裡,顧茫還活著,顧茫就在他眼前,他卻還是無法從他眼中看到半絲後悔,無法從他嘴裡套出半句真心。

如果說這本書裡確實含著顧茫的秘密、顧茫的希望與不甘,那麼到現在他隻看到了一個令他憤怒至極失望之極的結論——

寧願賣身都不願思過。

寧願傻了都不願麵對。

這就是他想表達的,對嗎?

——“隻要活著,隻要活得輕鬆快樂,要他做什麼都可以。”

深夜空蕩蕩的街上,墨熄停下腳步,緩了口氣。

手克製不住地微微顫抖,倏然掌

心中光焰大熾,燃起的火球泄憤般砰地砸向遠處河麵,轟然炸響!嘶嘶冒起一片青煙。

懦夫。

在班師回朝的最後一晚,他曾獨坐在鳧水邊的帳營裡,閉目支頤,回想著那些七零八落的往事,有些是發生於現實中,有些是承載於羲和君的,但不管那些記憶曾經屬於誰,如今都是他的,雙倍的愛恨,雙倍的在乎與痛惜。

他想起他們曾經一起去城北的溜冰場第一次溜真冰,第一次買酒來喝,第一次為一個女孩兒吵架,十八歲那年第一次熬夜通曉看破曉黎明。

他想起他們曾一起修煉心法,第一次在誅妖時受傷,第一次一起走上疆場。

墨熄得到過顧茫生命中的很多第一次。

而多年後,在鳧水清冷的軍帳裡,在隔了兩個世界,即將與顧茫重逢的那一天晚上,墨熄忍不住想——

顧茫的最後一次是否也會是他的?

重華與顧茫有仇的人如今不可勝數。他不想要顧茫的第一次審判,第一次折磨。他回城太遲,也早已得不到對顧茫的第一次審判,第一次折磨。

但他想得到最後一次。

如果哪天顧茫非得死的話,他想做那個最後審判他的人,最後一個折磨他的人,然後把他親手捏在掌心裡。

揉成血泥,揚灰挫骨。

他想從顧茫口中討一句真話,問一句真心。

那麼這些年的愛恨恩怨,才總算有個勉強讓他可以喘息的結局。

可是現在他來了落梅彆苑,事情竟又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他原本滿懷期待,但最後仍是什麼真話都沒有要到,什麼真心都未得知。顧茫甚至都不記得他是誰,甚至寧願做個傻子寧願以色事人都不願留給他一句懺悔。

原來,他們之間無論貧窮富貴,對錯榮辱,無論哪個世界,何種人間。

到了頭,他終究還是求而不得的那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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